第二天一早，按照昨天晚上跟兄弟们商量的，雷耀早早的便出了门。昨天陈默雷霸几人已经藏在赌场后院的东西全都拉到了沪北江湾路的洋房中，雷耀出事的当天晚上，巡捕房的警员们虽然没能及时赶到，但看到洋房的一片狼藉后，还是及时把消息传递给了程大贵。这两天时间，程大贵在四处寻找雷耀行踪的同时，又把洋房重新布置装潢了一遍，赌场明显是没办法继续待下去的，所以雷耀等人只能暂时先转移到了这边，一应事物全都随之过来。从赌场到洋房这边着实有段距离，可把雷霸他们给累坏了，所以昨天晚上，雷耀让兄弟们暂时先在家里休息，自己则出门要到总巡捕房走上一遭。雷耀本想也到公署局司署局那边打声招呼，但想起昨天吃的闭门羹，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对法国佬来说，特别是司署局的两个局长而言，他的作用主要体现在吸引小鬼子上，但凡小鬼子有些许风吹草动，不用雷耀上门，司署局方面的人也会找他。最近几个月以来，雷耀频频出手，不仅破坏了日本人进军法租界的计划，甚至还使得日军政府取消了之后的行动。简单来说，雷耀就像是一个避雷针，把日本人的雷霆怒火全都导走，所以雷耀遭遇麻烦的时候，他们会热心帮忙，而主要原因，自然是不希望那些麻烦落到自己脑袋上。可现在的局势，雷耀准备借机离开上海，也许正是乔森文森两位局长所乐见的。但不管怎样，雷耀是要跟程大贵亲自告一下别的。程大贵在雷耀眼里，是跟那些法国佬洋人不一样的。首先，程大贵是中国人，身为法租界的探长，仍旧心怀家国天下，告诉他这些事，程大贵不会有搞任何破坏，其次，程大贵接二连三不知道帮了多少忙，如今即将离开，于情于理，都得跟他打个招呼。出于这种考虑，雷耀一大早便来到了总巡捕房。雷耀早已不是第一次来巡捕房，所以从进总巡捕房门到走至程大贵办公室，途中没一个人阻拦，见到雷耀认出他身份的，甚至还笑呵呵地跟雷耀打招呼。文森和乔森为了安抚他，早先的时候特地安排警员巡逻队在武馆四周设防，试想，若不是雷耀和司署局的大佬们关系极好，又怎能享受如此待遇，而且几个月前，雷耀还曾是法租界通缉令上重金悬赏的要犯，但是过去了这么久，上面也没有下达抓捕令，这里面带有什么含义，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来。在一个红毛阿三的带领下，雷耀来到程大贵办公室门口，临走的时候雷耀没忘记给对方塞了三块大洋。敲门声过后，办公室内传来程大贵的声音：进！雷耀应声推开房门，程大贵下意识抬了下头，看是雷耀，让他先坐，然后很快又把头低了下去，专心处理手上的文件。雷耀，老熟人了，不必耍那些客套，因此，程大贵打算先忙完手头上这点事。程大贵不吭声，雷耀倒也不觉得尴尬，来之前他心里就已经有了盘算，笑了笑，很是熟稔地坐下：程先生，我这次来，主要是向你道谢。程大贵嗯了一声，手上动作未停：房子是我送给你藏身的，才过去几天时间就被人发现，自然也有我的一部分责任，而且我派去的人只是给房子换了个窗户，重新打扫整理了一遍而已，你不用特地跑过来谢我。雷耀摇了摇头，继而说道：这段时间，谢谢程先生对我们的照顾，我来，是打算向您辞行的。你要走？程大贵终于停下动作，抬头正眼看向雷耀，见雷耀脸色如常，完全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把手中的笔装好放到一旁，程大贵这才从办公桌后走了出来：听你的意思，是打算离开上海？没错。雷耀把当前上海的局势跟程大贵大致说了一遍，随后又把这两天发生的事解释清楚：在朋友的建议下，我打算先离开上海一段时间，待到时机合适再回来。其实不用雷耀多说，程大贵身为法租界里唯一一名华人总探长，消息之灵通，对于事态发展的重视程度都远超他人想象，否则也不会在雷耀等人出事的第二天一早便派人把洋房给收拾的完美如初。这样也好，想好怎么离开上海了吗？日本人对上海居住者的出入境把控极其严格，特别以雷耀的身份，想要正常离开上海根本不可能，所以程大贵才有此一问。如果雷耀这边没有安排妥当，以他的能力，倒是可以想办法从水路送人离开，前提是，他只能把雷耀送到香港。不过这也无妨，只要离开了上海，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雷耀想去哪儿都没问题。没等程大贵说出自己的建议，雷耀便点了点头说道：都已经安排妥当了，这次来找您，主要是想跟您道一声谢，以往对我们多有照顾，真的是麻烦您了。雷耀一反常态，格外的客气，程大贵多少还有点不太适应，但看着雷耀真挚的表情，随即笑着点了点头：不用这么客气，我只是尽我所能。得知雷耀即将离开，程大贵心里有些起伏，回想起当初第一次和雷耀见面，还是他被小鬼子抓起来的时候，那会儿程大贵觉得雷耀此人或许是个人才，顺手帮扶一把，以后能不能成大器，就看他自己的。从那之后，雷耀的名字开始频频出现在他的耳边，程大贵空闲之余，便也时不时的询问一下手下人他的状况，直到真正意义上的见面之后，两人算是达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共识，之后便是连番合作。直到前几天，程大贵还给了雷耀一把三层洋房的钥匙，虽说这是来自于司署局两个局长的授意，但程大贵完全可以随便找个地方打发了雷耀。程大贵抬手倒了两杯茶水，给雷耀推过来一杯：离开上海，准备去哪儿，虽说外面情况可能比上海好一些，但小鬼子现在已经侵略了我们大半个领土了，能够让你藏身的地方，不多啊？已经找好地方了。雷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正儿八经的西湖龙井，而不是法国人喝的那些带着几分甜腻口感的红茶，抬手给程大贵竖了个大拇指，赞赏程大贵挑选茶叶的眼光，雷耀又接着说道，明天晚上出发去浙江，准备在那边发展一下雷狼会。不管是最先接触的南造云子，还是之后的张大林，亦或者是如今风头无二的李遂昌，他们背后都有组织支撑，南造云子所在的特高科以及小鬼子政府自然不用多说，哪怕是已经销声匿迹有段时间的张大林，早些年麾下还有青帮的存在。至于李遂昌，自然不用多说，一边掌管着76号组织，现在又有汪军背景。从这些人身上，雷耀意识到，自己急需发展壮大自身的实力，重建雷狼会是眼下最好的选择，以雷狼会的底子，将帮派实力扩大开来，待到组织足够壮大，他完全可以倚靠着雷狼会向小鬼子发难。而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是军队想要找麻烦，也得掂量掂量。浙江吗？程大贵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端着茶杯细细的品尝着，浙江是个好地方，有山有水，而且那边小鬼子的势力并不算完善，在那边发展，的确是眼下最好的选择，是你挑的目的地？雷耀摇了摇头，笑着回道：一个朋友。亨利的身份，雷耀并没有告知程大贵，一个是法租界华人总探长，一个是美国商人中的佼佼者，两人能打交道的机会很少，用不着他刻意介绍。你朋友眼光很准。随口称赞了一句，程大贵又接着说道：昨天我接到电话，那几个孩子已经平安到达香港，如果浙江那边也待不下去，你及时联系我，到时候可以转道去香港，在那边发展一段时间，待到上海事态稳定，再做其他打算。程大贵这话，分明是打算给雷耀留一条后路，雷耀心中着实感动了一下，朝程大贵拱了拱手以表谢意。道谢过后，雷耀也不想过多打扰，便起身向程大贵告辞。对了，程先生。临出门之前，雷耀突然顿下脚步：我不在上海的这段时间，那处房子我程大贵送出去的东西，哪儿有收回来的道理？闻言，雷耀再度拱手，既然有程大贵这句话在，那么那些无法带离上海的那些东西，藏在洋房中就完事儿了。辞行了程大贵，雷耀算是了却一桩心愿，一直以来，都是程大贵帮他，这中局势下离开算是给程先生免了个麻烦吧？想到这里，雷耀笑着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