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他们不配
作者:蜀国十三弦      更新:2023-05-24 03:38      字数:3658
  煮好的饺子和烤熟的鱼都端到了水榭, 两人坐在石凳上,见喜邀功似的请他品鉴一二。白瓷盘内大大小小,奇形怪状的东西,说像蛤/蟆也行, 像老鼠也行, 就是横看竖看不像饺子, 可以说是非常朴实了。他夹筷的手指顿在半空, 一时下不去手。见喜知道自己做的东西卖相不好,直接挑了最像小船的一只饺子夹到他碗中, 委委屈屈地望着他, “厂督, 您知道我手笨的嘛, 可我也想亲手为你做一顿饭, 这辈子头一回,虽然难看些,但是味道是好的, 您忍心糟蹋我的真心么?”梁寒心都软了。虽然觉得她这戏演得有些过, 但手已经不受控制地夹起一块放入口中。他吃东西精细,能察觉出饺子皮一边厚一边薄, 厚的那部分堆成坨状, 在口中的存在感极强。不过就像她说的,观感不足, 口感倒还不错。野菜松散, 和肉馅是两军阵营, 好在确实鲜嫩爽口, 入口微苦, 而后有种甘甜的清香。肉馅儿汁水足, 咬一口下去鲜香四溢,肉的荤腻与野菜的清爽相调和,连他这样不爱沾荤腥的人都吃出了一种恰恰好的感觉。“怎么样?”她扒着他衣袖,急不可耐。梁寒抿唇笑了笑,将最后一口咽下,“还不错。”见喜马上傲娇起来,“我就知道!我做东西不可能难吃,狗嘴里都能被我扒拉出人间美味,何况还是这种新鲜的食材!”梁寒垂下眼,知道她说话不文雅,没想到还专挑人吃饭的时候蹦出些影响食欲的糙话来,让人还怎么下口。她又给他挑了一条表皮烤得金黄酥脆的鲫鱼,整个夹到他碗里去,嘴角噙着笑意,“您不知道妃梧姐姐多厉害,几根小树枝刷刷往水里一扔,这些小鲫鱼全都一个个穿膛破肚啦。”梁寒却眸光一暗,将碗往她跟前推,“我不吃鱼。”见喜一愣,“为什么?石头上烤出来的原汁原味,不比宫里的御厨差到哪里去,我在承恩寺一年也开不了两回小灶,惦记得紧呢!”梁寒瞥了眼碗里那条鱼,有点嫌弃的意思,“不吃就不吃,哪来那么多话?”见喜眨眨眼,“您尝尝就知道啦,吃一口,就吃一口?”梁寒却是铁了心的模样,谁也动摇不了他的心思。见喜心想,怕是又有一段不大愉快的回忆,于是不再勉强,这么多鱼不吃浪费,不如分一些给大伙也尝尝。她偏头往水榭外头瞧了一眼,正巧看到一个面容熟悉的大汉远远走过来。飞鱼服,绣春刀,阔额方腮,身长八尺有余,袍角带着风,有种威风凛凛的气势。正是锦衣卫指挥使,贺终。先和见喜对上了视线,贺终是个极有眼力见儿的,嘴角几乎咧到耳根,笑吟吟地跑过来,礼数也格外齐全,“请干爹干娘的安。”梁寒漫不经心地抬眼嗯了声,又觑她一眼,看这见牙不见眼的模样,脸色当即沉了下来。见喜却没发现他眼神不对,只知道堂堂锦衣卫指挥使唤她干娘,多大的面儿啊,她心里早就乐开了花,恨不得狐假虎威地说句“免礼免礼”。头一回近距离地瞧这个捡来的便宜儿子,居然有种诡异的成就感。好像这人自生出来,又坐到这么高的位置,真有她培养的一份功劳在。梁寒呷了口茶,冷声问道:“何事?”贺终余光扫了眼见喜,便知督主的大事对她也并不避讳,于是放心递上一封书信,禀告道:“河间府宋骧与上次您在天津追缉的那伙私盐贩子私下有所往来,这宋骧养了个如花似玉的外室,那外室的哥哥如今正在天津检查口当差,搜查来往货船不知被他钻了多少空子。”“河间府知府?”梁寒哂笑一声,“倒也算个人物,河北广兴镖局与他有瓜葛,贩卖私盐也有他一杯羹。一个小小的知府没有那么大的胆量,上头有的是靠山。先不要打草惊蛇,暗中搜齐证据,等时机成熟了再一网打尽。”“是。”贺终拱手应下。见喜一直在捣鼓鱼肚子,见他们说完了才抬起头,“外室?是住在外院的妾室么?”贺终摇摇头笑道:“就是男人背地里养在外头的相好,妾室好歹有个正经位份,外室却是见不得光的。”见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男人都有外室?贺大人也有吗?”梁寒眉梢一挑,好整以暇地抬起头。贺终挠了挠头,黑脸一红:“干爹干娘面前,儿子不敢撒谎,的确有一个,是先前查抄官员府邸时救下的一个姑娘,无奈家中有悍妻,不忍将她带回去受欺辱。”见喜搁下筷子放下碗,皱了皱眉头:“这就是贺大人您的不对了。”贺终一怔,忙躬腰道:“还请干娘赐教。”见喜道:“悍妻多好啊,悍妻旺夫!人家还不是因为心里看重你,否则怎会心甘情愿替你打理后宅,又怎会日复一日敦促你往上爬?可您呢,身在福中不知福,实实在在对您好的人反遭您嫌弃,兜住您的银子却兜不住您的心,这事态炎凉呐。”贺终被这一席话说得冷汗直流,讪讪地瞧了眼督主的脸色,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还有啊。”见喜一开口,贺终赶忙垂头听训。“您在外面养的外室,您问过人家的心意么?当真因为喜欢您才依附您?既是官员府里出来的,便不是那种千人枕万人尝的姑娘。您想想,她是愿意做您那不清不白、没名没分的相好,还是嫁给一个一心一意待她的过一辈子?”贺终连连颔首道是,“此事是儿子考虑不周,儿子回去就问问她的心意。”见喜慢悠悠地剔着鱼刺,幽幽叹了口气,“我听说这前朝的司礼监掌印倒是个惧内的,送上门的美人都不要,那才是男人的好榜样!贺大人您说呢?”这话也不知在提醒谁,贺终小心翼翼地窥了眼梁寒,督主大人还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让人瞧着浑身发毛。贺终只好满脸堆笑:“干娘说得是,干爹的为人您放一百个心!这么些年,我就没见过哪个姑娘敢离他一丈之内,您是头一个枕边人,也是唯一的那个。”梁寒哼笑一声,眼底漫出一丝凉凉的笑意。见喜听下来自是很满意,瞧他还站着,又扫了一眼石桌上的烤鱼,招呼道:“贺大人还没用晚膳吧,要不坐下一起用点?我亲手烤的鱼,可你们督主不吃呢。”贺终早就闻见香味儿了,口水不知道咽下去多少,听到这话当即咧开了嘴。这是溜须拍马的好机会,平日里拍老祖宗的马屁容易撞枪口上,如今把干娘哄开心了也是一样的。贺终提袍正要坐下,却被一双冷冰冰的眼眸逼视回去,“贺大人这差事当得快活啊,又是养外室,又是吃烤鱼的,咱家才离开几日,北镇抚司竟已闲到如此地步了?”贺终浑身一凛,赶忙缩回了手,毕恭毕敬地赔着笑:“儿子还要赶往沧州一趟,就不打扰干爹干娘的雅兴了,这就走,这就走。”见喜还没来得及劝,那人已经一溜烟没了踪影。回过神来撞见梁寒阴森森的眼神,浑身一个激灵,“怎么了这是?”她明知故问,伸手弹了一记豺狼的下巴,“您自己不肯吃鱼,还不肯旁人吃?”梁寒拂开她的手,眼里看不出喜怒,只是慢条斯理道:“你给我剔刺,我便吃。”见喜“哦豁”一声,“您是嫌鱼刺多才不肯吃?这会儿天色尚早,太阳都没落山呢,您可以慢慢剔刺慢慢吃,我愿意等您。”梁寒嘴角牵起,眸光有种阴沉的意味:“你让咱家自己来?”见喜啧啧两声,还真是阴晴不定啊,连“咱家”都冒出来了,许久不听还有些陌生。她眼珠子一转,忽然就想通了,“您不是不想剔刺,是不会吧?”梁寒脸色一阵青白,见喜朝他眨了眨眼睛,夹起鱼肚子两边刺最多的一块肉放进嘴里,“您瞧好了。”小嘴在他面前鼓囊一阵,不出几息的时间,鱼刺一根根从口中吐出来,剔得干干净净,一丁点鱼肉都不沾。一双杏眸无辜地望着他,“这不是很容易嘛。”梁寒:“……”望着他吃瘪的模样,见喜忍不住笑出了声。待督主大人脸色阴得能吃人的时候,见喜终于笑够了,拍了拍他肩膀道:“行叭,谁让您是我祖宗呢,今儿是我第一回给您做饭,就当送佛送到西啦,给您剔行了吧?”梁寒的视线从她脸上转移到手中捣鼓的筷子,忽然抬起嘴角,笑意森寒,“方才怎么剔的,现在就怎么剔。”见喜怔了一下,待反应过来,霎时惊得跳脚,“您恶不恶心!”一顿烤鱼吃到月上柳梢。见喜沐浴完,在外面吹干了头发,便找了本话本趴在床上看,两条小腿立在半空晃荡,悠闲自在。梁寒进来的时候,毫不留情地夺走了她的视线。刚出浴的厂督一身皮子温润通透,幽暗的灯烛下更显得肌理分明,如圭如璧,馋得人垂涎三尺。见喜刚要起身,却被他握住了脚,当即痒得笑出了声,拿脚丫子去蹬他。他绷着嘴角,将木箱中取出来的绳子扔在床上,低声说了句“转过来”。见喜被那东西吓了一跳,难不成要绑她?她咽了咽口水,听他的话将自己翻了个面儿。一指粗细的绳子打了个硬实的结扣,等到从她身下穿至后背,见喜才发觉自己想错了。或者不能说想错了,是全然没有想到。手里的绳子略一用力,她登时哆嗦得整个腰肢都弓起来。“我是不是同你说过,”他在她耳边低声道,“不要对男人笑,我会不高兴。”见喜紧咬着唇,声音发颤:“我、我有吗?”身上的不适感已经让她压根没有办法思考,脑海中混沌一片,尤其是绳结抵住的地方,简直要了人命。梁寒垂眸望着她,眼角眉梢都被浓郁却克制的阴霾笼罩,“这么快就忘了,啧。自己做的烤鱼给别的男人吃也忘了?”他切齿一笑,目光森然:“凭他们也配?”见喜浑身软得没了骨头,红着脸咬着牙道:“是您……您自己说的不吃。”他手上又加重些力,“往后我会吃,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