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郢走到陈启身侧，冷冷低声说道：“外公，陈家完了。”

  陈启擦掉嘴边的血迹，抬头看着李郢说道：“你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要夺取我的军权跟粮草，怎么，没有我，你还想去争那个位置？”

  李郢耸肩，并不否认陈启的猜测，“我这也是在帮你，毕竟，王爷有权豢养府兵，将来，我是要出发封地镇守一方的，这些东西在我手里，比在你手里更安全。”

  他把茶递给陈启，笑着说道：“至少，陈家的根不会绝。”

  陈启看着那张笑颜，只觉得胆寒，犹豫了很久，手最终还是颤颤巍巍地接过李郢的那杯茶。

  “我要麟儿无恙。”

  李郢点头，随即转身走进夜幕，倒想不到他这个外公的心里居然还装着亲情，然而这一切是多么讽刺，爱他的，他不在乎，不爱他的，他居然把人家当成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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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牢外的小树林，宇文玉冉面色紧张，他们已经在这等候很久了，依旧没有看见李阙的身影，不由心急，“我们要不要过去接应？李阙他一个人劫持天牢真的可以吗？”

  封俊看着心焦的宇文玉冉，安慰道：“既然他安排我们再此等候，那便是有他的深意，这天还没有亮，再等等。”

  李阙给他惊喜太多，封俊不知从何时起，已经习惯了选择相信李阙，就算这次，明知道定然凶险万分，但他依旧选择相信李阙。

  封俊话音刚落，便看见李阙同裴月蘅的身影出现在他们不远处，天虽然还是暗的，但是，宇文玉冉还是看清楚了李阙怀中的人，准确的说，是怀中的尸体。

  那身形，就算天再黑，她依旧还是知道是谁，那是她时常依偎的高大健硕身躯啊，如今，形同枯槁，身上还落满了箭。

  她用力捂住嘴巴，眼泪已经开始不争气的滑落，她艰难地往前走，不敢相信她看到的一切。

  她停在原地，哽咽地问道：“李阙，你没救出我爹，我爹还好好地在牢里对不对？”

  李阙将两具尸体放在地上，细心地替他们清理身上的伤口，心中堵得厉害，都是他的错，是他的冲动害了宇文成，害了那些死去的虎榷兄弟。

  “李阙，你说话啊！”宇文玉冉哭喊道，她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她爹如此厉害，怎么会出事呢？他答应她的，要回家替她寻一门好亲事的，他答应她的，很快就回来的！

  “玉冉，对不起。”李阙跪在宇文成面前，惭愧地说道。

  宇文玉冉摇头，她不要他的对不起，她要知道，她爹是不是还在牢狱中，还好好地活着！

  封俊见她如此模样，心中不忍，将她搀扶起来，却被宇文玉冉推开，她挣扎地往前走，跪倒在宇文成面前，放声嚎哭，嘴里还不停地叫爹，她相信，她爹定然是倦了，睡着过去了，所以他听不到她的声音罢了，对的，定然是如此的。

  李阙想要上前安慰，却被裴月蘅止住，这个时候谁人安慰都没有用，没经历过与亲人生离死别，你无法共情她的那份痛苦，现在，就让她尽情的宣泄吧。

  “玉冉，这个仇，我会报！”

  宇文玉冉没有回话，只是眼泪流得更凶，眼中也涌起仇恨，不管是谁，她就算拼掉她得性命，也誓要手刃敌人。

  李阙抱起李贺，径自走进小树林深处，裴月蘅跟在她后边，一脸担忧。

  他挖坑，她便陪着他挖，他跪拜，她也跟着一起跪拜，虽然她不认识这些人，但是，这些人都是可敬之人。

  裴月蘅跟着李阙跪在李贺墓前，周围一片沉寂，她开口道：“阙哥哥，这不是你的错。”

  她知道，发生这样的事情，他定然在自责，可是，这不是他的错。

  “蘅儿，如果我不是非得要与突厥打仗，他不会死的，你不知道，我第一眼见他时，虽然面上不服，可是，我心里是真的诚服的。

  他跟我的交情并不深，可他，居然冒险调兵，他知道朝中之人都在忌惮他，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就等着他出半点差错，他还是毫不犹豫的帮我。

  他信任我，宇文玉冉也信任我，所有人都在等着我还他一个清白，可我，什么都做不了，我连在狱中悄悄保护他都做不了……

  还有李贺，我今天第一次见他，他也是第一次见我，居然奋不顾身的舍身救我，他可能有妻儿在等他回去，可为了不拖累我，他真的眉毛都没动一下，就这样冲了出去。

  他倒下的时候，我第一次感受到无助。

  还有那些挡在我面前的虎榷兄弟，我连他们的姓名都不知道，他们就这样为了我牺牲。”

  裴月蘅听着他喃喃自语，心愈发抽疼，她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只能将他紧紧抱在怀中，让他感觉到她的温暖。

  “蘅儿，今日后，你不要再进宫，等时机成熟，我会去找你的。”李阙放开她的腰身，将她拉出怀抱，他已经失去了那些对他好的人，蘅儿，还有舅舅一家，他不能再让他们出事了。

  “我不会拖累你的。”裴月蘅又将他抱紧几分，她不忍他一个人独自面对这些，所有苦，她愿意陪他一起尝。

  李阙心里一软，她又是何必呢？

  “蘅儿，我怕我没有能力去保护你，我怕你们会沦落成宇文成的下场。”

  裴月蘅抬起头，笑着说道：“阙哥哥不会让这种局面出现的，不是吗？”

  李阙一愣，将心中的思虑，眼中的狠戾突显，他如今掌握着陈启的把柄，他怎么会轻易放过他。

  “蘅儿，走吧，有些仇，不应该过夜。”

  皇宫内，太极宫依旧灯火通明，殿内时不时传来文帝的咳嗽声，他知道，他的身体已经到了灯枯油尽的地步。

  殿外传来脚步声，稳健有力，缓缓走到内殿。

  “平阳王，深夜到此，是有何要紧事吗？”王松将李郢拦住，这深更半夜，平阳王到此地来定然没有好事。

  “让他进来。”文帝的声音从内殿响起。

  王松侧过身，将李郢请入内殿，顺带将其他人遣退，他关上门，恭敬地在外边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