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查来查去，也没有切实的证据。除了苏常安确实曾动过想将苏锦瑶送进宫的念头之外，其它的一切都只是苏锦瑶偶然“听”来的。她起初以为是苏锦瑶心中记恨苏常安，加上她那时心疾严重，时常出现幻觉，误把这些幻觉当真了，才会坚信这些事情都是真的，是自己亲耳听到的。可后来时间慢慢过去，苏常安一反常态，对苏锦瑶不闻不问。即便她如今回了京，他也不敢强行让她回苏家，这反而让老夫人觉得，那些事可能确实是真的。不然当年错的是苏锦瑶，苏常安为何一直不敢直面她？起初还可以说是因为她与阿吉的事对她太过失望，那后来呢？现在呢？老夫人把腕间的念珠摘下来，闭着眼拨弄了一阵，平复心绪后道：“从苏家把昭昭赶出家门那一刻起，我就当这个亲家已经不在了。这些年一直没动，不过是为了能让昭昭活下去罢了。”“如今既然昭昭已经回京，从往事中走了出来……那还留着他们何用？”苏锦瑶被心疾所困，一度对这世间毫无眷恋。老夫人知道她若一直这样早晚会撑不下去，便提醒她：她若死了，那她娘留下的所有嫁妆都将尽数归于苏家，用来供养苏常安和魏氏，以及他们的那三个儿女。她若寻死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若想成全苏常安，成全魏氏，那就尽管去死。苏锦瑶或许真是恨极了那夫妻二人，竟真的开始按时吃药按时歇息，慢慢好转。老夫人虽然心疼，但还是用这种法子硬逼着她活了下来。如若可以，她当然希望她能活的开开心心。可若连活都活不下去了，那不管爱也好恨也罢，只要能撑住她，她都愿意试一试。好在如今一切都已好转，她的昭昭终归是扛过来了。以后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秦管家颔首，道：“老奴明白了。”老夫人点了点头，吩咐他：“你也不用刻意做什么，只要听昭昭的吩咐就好。她既然已经回来，那心里必然有自己的打算，你不要擅自行事。”“那是自然，老奴一定都听大小姐安排。”只是从前顾忌着大小姐和苏常安的父女关系，顾忌着秦苏两家的姻亲关系，多少有些放不开手脚。以后就不用再担心这个了，只要大小姐吩咐，尽管放开手去干。老夫人点头：“下去吧，我累了，要歇着了。”“是。”秦管家躬身退了出去，让侯在外面的小丫鬟进去伺候，自己抬脚离开了。第33章 下人楚毅拜别祖母老夫人说十五过后就走, 便一日都没多留，十六大清早就启程了。苏锦瑶一路把她送到城外，眼看着都到了归元山, 还不舍得离开。最后还是秦管家来劝说, 说她这样会耽误老夫人时间，影响她之后赶路, 她这才依依不舍地和老夫人告了别，下了马车。苏常安知道秦老夫人准备回宜州, 也跟着来送了一程。原本准备送出城就回去, 谁知苏锦瑶一路送到了这里。他在秦老夫人面前也是晚辈, 苏锦瑶和楚毅没走, 他也不好提前离开，只好一路跟了过来。老夫人在车上掀开车帘, 看着站在车边依旧不忍离去的女子，道：“好孩子，千万保重自己。只要你好好的, 祖母在宜州也就能放心了。”苏锦瑶点头：“祖母路上慢些，到了记得给我写信。”秦老夫人笑道：“好, 那你也得亲自给我回封信才行, 可不许再让秋兰代笔打发我了。”说完等她应下, 又转头看向楚毅。“楚将军, 昭昭今后就拜托你了。”楚毅忙拱手：“老夫人放心, 我一定好好照顾大小姐！”两人说的好像苏锦瑶不仅没了娘, 还死了爹似的, 一旁的苏常安赶忙插嘴：“岳母放心，我也一定会好好照看昭昭的。”秦老夫人对他淡淡笑了笑，没有理会, 视线在苏锦瑶和楚毅之间转了一圈，心中有些感慨。谁能想到当初的一段孽缘，如今竟然修成了正果呢？缘分这个东西，有时真是说不清楚。她对楚毅说道：“我家昭昭自幼娇生惯养，脾气难免大些，我看她这辈子是改不了了，以后若有对将军不周的地方，还望将军海涵。”楚毅忙道：“没有，小姐她很好！我……”他说着眼角往苏锦瑶的方向瞟了瞟，嗫嚅道：“我……我很喜欢。”老夫人笑着点了点头，最后看了苏锦瑶一眼，心中纵有万般不舍，也只能摆手道：“回吧，回吧，别送了。”说着放下了车帘，免得苏锦瑶看着她，总也不愿离开。苏常安对着离去的马车拱手：“岳母慢走。”苏锦瑶则退到一旁，在路边跪了下来，叩首道：“昭昭拜别祖母。”车里的老夫人眼眶发酸，掏出帕子正想擦一擦，就听一道年轻男子的声音跟着响起：“楚毅拜别祖母。”老夫人的帕子还没沾到眼角，便停在半空，半晌才放下手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苏常安也被楚毅那句话吓了一跳，不知说些什么好，只能当做没听见。跪在地上的苏锦瑶等马车走远，才站起身来，看向一旁跟着她一同起身的楚毅。楚毅耳根微红，低着头给她掸去身上的尘土，不敢抬眼看她。好在苏锦瑶并未说他什么，转身上了自己的马车，折返回京。进了京，到了永安门，苏常安问车中女子：“昭昭，要不要回家坐坐？”车中人没说去也没说不去，只冷声回了一句：“我正准备回家呢。”说完马车便继续向东驶去。苏常安本也料到她不会去，但还是被这句话刺了刺。可他拿苏锦瑶也实在没什么办法，只能默默往西走，回了苏家。…………………………苏锦瑶回了茗芳苑，倚在塌上看着窗边出神。她的脚还没好全，最近还不便多走动，便仍旧待在家里歇息。这茗芳苑起初本就只有她一个人，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可如今祖母来了又走，她却顿时觉得这里空落落的，好像缺了点儿什么似的。秋兰过来给她的脚上重新上药，见她精神不大好，故意引她说话，想让她分散些注意力。“小姐，楚将军寻了两条上好的江鱼来，是大老远运进京的，送到厨房的时候还活着呢。”“厨房正准备午膳，让我来问问您，这两条鱼您想怎么吃？是清蒸还是炖汤？”苏锦瑶兴致缺缺：“随便。”“那……一条清蒸，一条炖汤？”“好。”秋兰抬头看看她，有些无奈，心想楚将军要是在就好了，他总知道怎么哄小姐开心。可楚毅今日有事，把他们送回来后就走了。秋兰正想着再说些什么，还未开口，就见拂柳跑了进来，对苏锦瑶福身施了一礼，道：“大小姐，苏家……苏家来人了。”秋兰皱眉：“苏老爷不是才和我们小姐分开？有什么话刚才不能说，这会儿又派人过来？”拂柳脸色不大好看，觑了觑苏锦瑶的神情，都不知该怎么开口。苏锦瑶此时已坐直了身子，视线也从窗边收回，看着她道：“什么事？说。”拂柳抿了抿唇，道：“苏家说怕茗芳苑人手不够，送了几个下人过来，说是……伺候小姐。”秋兰两眼瞬间瞪得滚圆，要不是此时已经没给苏锦瑶上药，非把她伤处捏疼了不可。她蹭的一下站起来，怒道：“什么意思？老夫人才刚走，他们就送几个下人来，这是摆明了仗着自己的身份欺负大小姐，要把人硬塞到茗芳苑来？”长者赐，不敢辞，何况是亲爹继母送来的人。他们当着满京城人的面，把这些下人送到苏锦瑶府上，就是不让她有拒绝的机会。苏锦瑶不是之前说过这些年一直在孝敬他们吗？那现在长辈送几个下人来伺候她，她这么“孝顺”的人，总不好推辞吧？若是秦老夫人在这，还能仗着自己大苏常安和魏氏一辈儿，帮苏锦瑶把人打发走。但她离开了，苏锦瑶就不好拒绝了。秋兰气坏了，抬脚就要往外走，想把人赶出去。苏锦瑶却道：“把人带进来吧。”秋兰脚步一顿，转头看向她：“小姐！”苏家送来的下人那必然是向着苏家的，是为了来监视他们小姐的，这样的人怎么能留？苏锦瑶不以为意，甚至还勾唇笑了笑，自顾自走到外间，坐了下来。“闲了这么久，也是该找点事做了。”秋兰不懂她在说什么，但见她坚持，只好忍着怒气让拂柳把人引了进来。苏家来的是魏氏身边的曹妈妈，她身后还跟了五个下人，一个年长些的管事妈妈，四个年轻的小丫鬟。其中两个小丫鬟长的还甚是出挑，送这样的人来，一看就没安好心。曹妈妈倒还算规矩，进门后恭恭敬敬对苏锦瑶行了个礼：“见过大小姐。”她身后几人也跟着行礼：“见过大小姐。”苏锦瑶淡淡应了一声，曹妈妈堆着笑道：“大小姐，您回京也有些时候了，老爷和夫人一直记挂着您。”“他们先前一起来给老夫人拜年的时候，见这茗芳苑虽大，下人却少，怕您身边的人不够用，就挑了几个聪明伶俐的送来，想着能帮衬您一些。”秋兰毫不掩饰脸上的鄙夷，在旁嗤笑一声，道：“苏老爷和魏夫人大年初一就带着苏家的几位少爷小姐来拜过年了，今儿个都十六了，这才想着把人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