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贱(家奴文) 第88节
作者:左耳听禅      更新:2023-05-25 04:10      字数:4574
  丘先生才学自不必说,最重要的是他在天下读书人心中的地位。若是他肯出山辅佐楚煊,对楚煊必然是有诸多助益的。楚毅说回去跟郡主说一说,让她写封信去问问。弘安帝知道丘先生对秦昭颇为青睐,当初在前朝还亲自出面保过她,便忙将他放出了宫,让他回去找秦昭了。后来丘先生回信,给两个孩子定了名字之余,回复说自己年纪大了,不打算再入朝堂,但他也不想因自己而耽搁了几个学生的前途,若是学生们愿意,等他再教导一段日子后便会放他们下山。今日秦昭孩子的周岁宴,丘先生的首徒便现了身,此刻正和宾客们围拢在一起,笑看着长桌上的两个小娃娃抓周。兄妹俩一个叫秦和,一个叫秦稔,这会儿秦稔早已抓了一串漂亮的珠串在手里,秦和却睁着一双大眼睛坐在旁边,这看看那看看,就是什么都不抓。最后秦稔又抓了个小小的金算盘,嫌手里的珠串碍事,便将那珠串丢到了哥哥身上。众人哈哈大笑,让秦和将那珠串放下自己抓一个,谁知秦和却抓着这珠串不放了,一从他手里拿走他就嗷嗷哭。楚毅对孩子抓什么无所谓,也不觉得男孩子抓到珠串有什么不好,便让下人将长桌撤了,自己一手抱一个,将两个孩子抱在怀里。秦和秦稔显然已经习惯了父亲的怀抱,各自窝在一边安安静静地摆弄着手里新得的小玩意儿,不哭不闹。宾客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夸赞着两个小家伙儿,因孩子还小,夸不出什么花样来,无非是说长得可爱,看着就聪明。有人将兄妹俩对比了一番,笑道:“虽是双胞胎,但女孩儿看着更像郡主,男孩儿看着更像将军一些。”众人跟着仔细对比,纷纷应和,都说秦和确实长得更向楚毅。楚毅俊朗,秦昭貌美,两个孩子其实不管像谁都很好,总归长得不会难看。但楚毅听了这话却明显皱了皱眉,随后开始打量自己抱在左手边的儿子。以前他不曾在意过两个孩子的长相,如今听大家这么一说,越看越觉得儿子确实长得更像自己,不像大小姐。于是就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他将秦和交给了奶娘,自己一手抱着秦稔,一手轻轻戳了一下宝贝女儿的面颊,笑呵呵地道:“还是我们岁岁好看。”第89章 等待这大概就是报应吧一岁的秦和并不知道自己因为旁人一句话而失去了父亲的宠爱, 长到四岁时还深信父亲之所以不常抱自己,是因为他是个“男子汉”。男子汉顶天立地,总被人抱在怀里像什么话?但他毕竟是小孩子, 偶尔还是忍不住撒娇, 赖在母亲身边听她给自己和妹妹讲故事。母亲故事讲得很好,比父亲干巴巴地给他们念书有趣得多, 他时常听着听着就入了迷,忘了父亲不许他黏在母亲身边休息。这日楚毅从外面回来, 就见两个小家伙一左一右地睡在秦昭身边。他那四岁的儿子睡的小脸红扑扑的, 两手抱着秦昭一条胳膊, 嘴边还挂着笑。楚毅皱眉, 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将儿子的手从秦昭胳膊上扒拉下来, 单手一提,就将他拎起来交给了一旁的秋兰,让她把人带去给奶娘照看。送走了儿子, 他又探身到床内侧,将同样睡得香甜的女儿抱了起来。秦昭察觉身边有动静, 睁了睁眼, 就见一旁的儿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女儿已经被楚毅抱了起来, 正靠在他肩上, 哼哼了几声, 似是被扰了清梦不大高兴的样子。楚毅一手拍抚着女儿避免她醒过来, 一手给秦昭掖了掖背角,道:“夫人睡吧,我把岁岁送到乳母那。”他这些年虽然对两个孩子比最初那阵儿好了许多, 但仍旧不喜欢他们睡在秦昭的床上,尤其是儿子秦和,只要见到了必定想方设法将他弄下来,让乳母带走。秦昭见怪不怪,加上孩子们渐渐大了,确实不好总睡在她身边,所以只是睁了睁眼皮瞧了他一眼,便又睡过去了。楚毅见没吵着她,便转身抱着女儿走了出去,将她送回了自己的院子,亲手交到乳母手里,这才又折回正院回到秦昭身边。赶走了两个小的,他自己霸占了秦昭身边的位置,将人拥在怀中,闻着她身上好闻的香气歇息了一会儿,等她醒了才轻抚着她的脊背道:“夫人,颍泉那边有消息传过来。”秦昭大概猜到了,半阖着眼倚在他怀里:“苏常安没了?”“嗯,”楚毅轻声道,“魏氏动的手,证据确凿,随时都能送官。”苏常安离京之后便彻底瘫了,整日只能躺在床上,便是偶尔想去花园走一走,也要让人将他搬到四轮车上推着才行。饶是他身边有些信得过的下人,但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亲人之间尚且如此,何况是这些跟他本就没什么关系的下人呢。起初这些人还算得上忠心,但时间长了,谁甘心一直伺候一个瘫痪在床无法自理的人?人心动荡,加上魏氏也不管苏常安,没有人盯着,这些人便更懈怠了。这日魏氏少见地来了苏常安的院子,见下人都窝在廊下嗑着瓜子晒太阳,苏常安身边没人伺候,还大发了一通脾气,弄得下人一时间诚惶诚恐,忙赔着罪表示再也不敢了。苏常安却知道魏氏无事不登三宝殿,她忽然跑来献殷勤,必然是在打什么主意。他虽然已是个废人,连下人都约束不好,但对魏氏仍旧没什么好脸色,道:“别在这装殷勤了,说吧,来找我做什么?”魏氏心里翻个白眼,心说你都这副样子了,还在我面前摆什么老爷的谱?可她有事相求,只得忍了,堆着笑又虚情假意地说了些关切的话,这才哭哭啼啼地道:“盛炘前些日子来找我,说想要一笔银子去外面做生意。我想着他年纪也不小了,是该自己去闯一闯才是,总不能一直拘在我身边靠家里养着,于是就应允了。”“谁知他胆子那么大,钱不够便偷偷拿走了我的房契地契。如今生意赔了,房契地契眼见着也要被抵出去,我这实在是没办法了,就想求老爷帮帮忙,看在盛炘也是你儿子的份上,先支些银子给我周转周转,把房契地契赎回来。”苏常安冷笑一声,道:“做生意?我看他是在外面赌,又输光了吧?”苏盛炘从小就不学无术,以前在京城有苏常安约束着他,虽不成器却也不至于闯出什么大祸来。后来离开京城,苏常安瘫痪在床,魏氏又对他一味纵容,彻底没人管他了,他来到颍泉没多久便染上了一身恶习,前两年更是沾染上了赌瘾。前不久他又输光了魏氏给她的银子,撒泼犯浑缠着魏氏拿银票再去赌的时候,趁机记住了钥匙放在哪里,后来趁魏氏不注意,从匣子里拿走了几张地契房契。等魏氏察觉,已经来不及,他把银子输光后,将那些房契地契也拿去抵债了。魏氏在颍泉虽算得上是个富户,但和当初在京城时已经比不了。秦昭当初从归元山回京后没多久就把秦氏留下的嫁妆都收回去了,她手里剩的只有在苏常安名下的那些。按理说这些家产也足够他们一家一辈子衣食无忧了,用心经营的话,几代人都吃不完。但架不住苏锦纹好面子,为了在婆家撑场面,总让娘家贴补。苏盛炘又染上赌瘾,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家中开支日渐增多,竟比当初在京城时的花销还大,这次苏盛炘更是将好几个值钱的铺面和田庄拿去低价抵了赌债。魏氏有心将那几张房契地契赎回来,可对方哪会再低价还给他们,张嘴便说了个让魏氏心惊的数目。魏氏倒不是拿不出来,只是要挪腾出这么大笔的银钱,她另几家铺面恐怕就要周转不过来。到时若出了问题,损失会比现在还大。她想来想去,决定来求苏常安。苏家的产业虽然很多都被她把持着,但苏常安当初是给自己留了后手的,不然也不会瘫痪在床这么多年还有下人愿意管他。他手里还有不少银子,在京城还有两间日进斗金的铺面,平日里又不出门,开销很少,能拿出的现银说不定比魏氏还多。魏氏想让他将这笔银子拿出来应应急,但这是苏常安最后的保命银子,怎么可能掏出来?他断然拒绝,还说都是魏氏的纵容才让苏盛炘走到今天这一步,她自己惯出来的孩子,就该她自己去收拾他留下的烂摊子。魏氏见他态度坚决,转眼就翻了脸,再没有方才好言好语跟他商量的模样,怒道:“那也是你儿子!他欠了赌债被人追着喊打喊杀的,说不还钱就要卸了他的胳膊腿,换了你你能不管吗?”苏常安闭了闭眼,几个儿女的脸在眼前来回浮现。他这一生一儿三女,到头来床边却一个服侍伺候的人都没有。苏盛炘已经整整两年没在他面前露过面,苏锦纹虽偶尔回娘家,却也只在最初那一两年才来看看他,给他请个安。后来连这点儿面子也懒得做了,就像压根不记得有他这个父亲一般。他卧床六年,总算将所谓的亲缘和血脉传承看开了。当初对他而言如同命根子般的儿子,如今想起已没什么波澜起伏。魏氏与他不欢而散,只能自己想办法去凑银子。哪想到数日后,她在花园里一隐秘的角落与人抱怨苏常安时,却正被苏常安本人听去了。若只是被他听见还没什么,本来两人现在关系也不好,当面说背后说也没什么不同。但那日魏氏抱怨时,在旁边听她说话的是个男人。那男人穿着苏家下人的衣裳,但并不是苏家人。若苏锦纹在这里,兴许能认出她就是自己当初在游廊上看见的那个人。那人看上去三十来岁,不像是什么富贵人家出身,但生了一副讨人喜欢的好相貌,听到魏氏的抱怨叹了口气,拉住她的手,道:“怪我无能,帮不上你。”魏氏嗔他一眼:“我自家的事,与你何干?苏常安那做亲爹的都舍不得拿银子出来,难道我还能让你拿银子不成?”两人说着越来越腻歪,魏氏几乎钻到男人怀里。他们这厢情真意切互相安抚,却猛然听见不远处一处花墙后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魏氏悚然一惊,快步走过去,就见苏常安坐在四轮车上停在这里,也不知听了多久。她惊慌失措:“你……你怎么在这?”苏常安死死地瞪着她,两只眼睛几乎溢出血来。他今日想出来晒晒太阳,让下人将他推到了花园。白日里日头足,他坐在四轮车上昏昏欲睡,下人见他睡着,便将他独自扔在这里,自己跑去躲懒了。以往下人们也时常这样,等过一阵儿他差不多睡醒了再回来。谁想到今日停的不是地方,正让苏常安听到了魏氏与那男人的对话。苏常安此时身边无人,本是强忍着怒意不想打草惊蛇,可那两人说的话越来越露骨,他四肢瘫痪又无法自行离开,生生被气的呛咳起来。见惊动了魏氏,他立刻高喊来人,想让人将自己带回去。可魏氏又怎么会让他叫人来,当即捂住了他的口鼻:“闭嘴,闭嘴!”苏常安试图挣扎,但根本就动弹不得,被捂住的口鼻难以呼吸,不一会便面色涨红。魏氏不敢亲手杀人,见他快被憋死了,忙将手松开一些,低声道:“你别喊,不喊我就松开。”可此时苏常安哪里还能听得进这些,好不容易喘上一口气以后又立刻高喊道:“来人,来……唔……”他再次被捂住了嘴,目眦欲裂地看着魏氏,若眼中恨意能化为实质,大概能将魏氏捅个对穿。可惜他如今是个废人,别说反击了,便是挣扎逃脱也做不到。魏氏身边的男人满脸惊慌,道:“这……这怎么办?咱们的事被他瞧见了,他……他不会放过咱们的。”苏常安虽然瘫痪在床,但并未被削去官职,如今仍是五品。魏氏这些年之所以从未对他动过什么歪心思,就是想留着他镇宅。家里有个当官的总比没有强,真若有个什么急事,苏常安的名声没准儿还能拿出去用一用。可是同样的,他是个五品官,魏氏却只是一介女流。即便苏常安已经瘫了,真要对她做什么怕是也容易得很。今日若让他离开,她往后必然没好日子过,命能不能保住都是一回事。想到这,魏氏手下越来越紧,不断在苏常安耳边说道:“闭嘴!我让你别喊,别喊!”苏常安面色由涨红变得青紫,最终抽搐几下,再也不动弹了。魏氏过了半晌才松开手,跌坐在一旁,看着四轮车上双目爆瞪的人,浑身颤抖。而他身旁的男人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匆匆逃走了。“这大概就是报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