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031晋江文学城深夜
作者:人型代码      更新:2023-05-26 06:35      字数:4353
  李景的身影如一只隼鹰般在夜色中忽隐忽现。此时, 他纷乱的心绪已渐渐清晰,他想,若刚才那人真是高悦,那么这两日来的一些情报就很好解释了。比如, 前日皇家暗卫突然进入沽城, 以及昨日沽城东南郊区出现了疑似御前侍卫队长梁霄的人物——这些人突然出现在沽城境内, 他这个沽城的守城大将没有接到皇帝的任何口谕或密函,可见暗卫也好、梁霄也罢他们此次在执行的任务必然是连他这个天子近臣都不方便知道的。若是军国大事或捉拿要犯等事情, 李景相信周斐琦定会给他通个气儿让他酌情配合。可是现在,皇帝连个招呼都没跟他打,皇帝的人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地盘上,这要不是来调查他,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后宫里出事了。李景为何会率先想到后宫?只因他小妹李荣儿进宫做了淑贵妃之后, 每月都会在固定的日子写家书,顺便也会给他这个远在边疆的哥哥写信。可是,这个月李荣儿的信却迟迟未到, 李景之前就觉得怕是荣儿出了事, 如今看来,情况恐怕没那么简单。若是,后宫里的某位正得圣宠的郎君哥儿丢了,相信以周斐琦的性格,也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被宣扬得人尽皆知。思及此,李景忽又觉得妹妹可能没有出事, 只是后宫里丢了圣宠正浓的哥儿, 因此被牵连了罪责的可能性更大些。不过, 这所有一切推断的前提, 得保证刚才那人就是高悦才行。眼下,想什么已经不再重要,先找到人才是要紧!刚才那老鸨口中的白家即白家客栈。这客栈坐落在平安大街上,前头是正经的三层楼面,供来往客商住店歇脚。后院单隔出来一个花堂,供有特殊要求的客人使用。这花堂里养着一众美人,据说个个才艺双绝、美艳娇羞,放在日常,确实是一个消遣的妙处。曾几何时,李景也时常去那里和人聚会,因此,对那里面许多不能说的勾当,自然也心中有数。话说回来,刚才高悦打完他就跑,跑了没一会儿香坊街的红灯笼就都亮了起来,这香坊街亮红灯,也是有说法的:一般选花魁时红灯会亮;进新人时红灯也会亮;还有一种就是新‘货’过街,挂灯参拍,价高者得。若高悦真是落在了白家人手里,刚才他跑在街上以至红灯亮起,那么今晚这个新货就是他无疑了。不过,那人也不一定就是高悦,毕竟高悦见到自己不可能没头没脑地说那样一番话——等等!或许他就是故意那样乱说一通,来提醒自己,他此刻身处险境?也不对,若是高悦都能摆脱白家人跑到自己面前,他大可以直接向自己求救,何必再跑呢?莫非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这事儿,李景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脚下也就越发快了。高悦这会儿拽着茱二一口气冲到了平安大街上,冲出来了,思维也进一步清晰,他忽然想到:刚刚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陈谦呢?我都能穿过来,陈谦为什么不可以?!如果陈谦也穿到了这本书里,那我……那我……想到这种可能,高悦的脑子里再起一阵嗡鸣,浑身的血液也再次沸腾了!不行!我要回去,我要找那个人问清楚!!我不该想当然地认为他只是这书里的土著,只是一个和陈谦长了同一张脸的‘纸片人’!万一那人就是陈谦,而我却错过了,那岂不是,太——高悦扭头就往回跑。可他才跑出去两步,手臂突然被人拉住。“放手!你干什么?”高悦急着回去找‘陈谦’问清楚,口气不耐地道,“定金我都付过了,一会儿我自己会过去,不用你带路了!你先走吧!”拉住高悦的人自然是茱二,他见高悦往回跑以为高悦是察觉出了不对劲儿,拉人只是下意识的手快,怕高悦这只到手的鸭子飞了。可听完高悦的话,茱二知道高悦并未起疑,但自己却先沉不住气险些坏了大事,眼下需要紧急补救,忙道:“我担心公子你再回去被人欺负,毕竟刚刚那场闹得不小,这条街上的人可没有好相与的,公子是准备回去办什么事儿吗?不如交给小的,小的可以代劳!”茱二说这话时,视线一直瞟着斜对面的白家客栈,见门口出来了两名大汉立刻松了一口气儿。不管怎样先把人弄进花堂里再说。高悦这会儿满脑子除了‘陈谦’再无其他,加之胸口的悸痛还在隐隐发作,与茱二僵持这一小会儿额头已沁出了汗珠。他不愿再纠缠,用力甩了一下袖子,道:“不必!”话音落时,对面来的那两个大汉已走到他身后,就见茱二忽地一笑,道:“那可由不得你了!动手!”“什——”两道阴影罩下,高悦愕然回头,还没看清身后之人是谁,就被一块白布捂住口鼻,套进了一个布袋里。意识消散前,高悦听见茱二的声音在说‘还好你们来得及时,不然差点儿就让他跑了……’有生之年,我竟然遇到了黑店?!xx作者你可真行……………………高悦再次醒来,是在一个幽闭狭小的空间里。双手、双脚被捆,呈大字型被固定在这个空间的后壁上。高悦挣了两下,只发出一阵刺耳的铁链撞击声。挣动间,手臂贴到了空间壁上,凉凉的,似乎是某种金属。高悦第一反应就是铁桶,而后有了铁板鱿鱼等不太好的联想,一时间只觉这空间更加逼仄难忍,憋闷难捱。他本想喊人,却发现嘴里被塞了丝帕,鼻尖萦绕着丝丝甜腻的香气好似也是从那丝帕上发出来的,这很不对劲儿!这帕子恐怕有问题!意识到这一点,高悦呜呜挣扎得更厉害了!然而,这个铁桶似乎特别牢固,任高悦如何折腾,竟然纹丝不动。到底还是盛夏时节,这番折腾下来,高悦已经汗流浃背,他感觉到有汗珠顺着他的额头划过下颚滚到了胸膛上,鬓发黏腻地贴在侧脸上也同样极不舒服,甚至这个狭小空间里的氧气都因这番折腾仿若被消耗得所剩无几,高悦也因此逐渐陷入一种无处可诉的恐惧中。就在这时,铁桶外面突然响起了很明显的一声‘吱呀’响,似乎是某扇老旧的木门被推开了,之后隐约有人说话的声音传来,隔着铁桶,高悦听到,有人说:“今晚来得人可真多啊,咱们花堂还是头一次聚来这么多位东家!”“这次是货好,再加上还是个处儿,原本没兴趣的几位大佬,都因这个破例来了。”“我说老三,茱二那小子这次露这么大脸,你就不怕他骑到你头上?”“切!凭他?还早呢!行了,你们慢点儿搬,这货矜贵,别磕着!”一阵动荡,高悦明显感到铁桶一颤一颤地在有节奏地移动。他此刻正如一件货物被装在铁桶里,由人搬运!至于搬去哪儿,那还用说吗?自然是搬到买家面前展示啊!果然是错进了黑店!眼下得想个办法尽快脱身!要脱身首先得有机会从这个铁皮包装里出去才行!唉,想他好不容易从皇宫里逃出来,还没享受片刻自由,转眼就又进了‘狼窝’,真是出门没看黄历,这何止是倒霉一词能概括的!那家客栈有问题,高悦从一开始发现伙计神情不对,茱二见自己第一眼那眼神也不对,他明明都察觉了,可他一心想着帮阿婆找儿子生生就给忽略了……若是早些防备,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可眼下却只能见机行事了。镇定!高悦告诫自己,总之现在弄清了状况——尽管这个状况糟糕得不能更糟,但是,只要不慌,一切也未必没有转机。此时,白家客栈的花堂中,丝竹声乐层叠不穷,欢声笑语处处蝶嗡。花堂今日因一件稀罕的新‘货’竟人满为患。原本新货展示都是在一间特定的室内,只给来开价的各家掌柜们看,可今天这货色实在太好,引起的各路关注超出预期,白家掌柜为了多挣钱,也动了一番心思,想出了一个二连拍的招数——这一拍是由各家掌柜出价,确定新‘货’的东家归属;这二拍则是由在场的客人出价,确定新‘货’今晚的归属。客人出价,花堂可抽三成,等于多赚一笔,白家这位掌柜,这算盘可是打得贼精。这个提议,原本各路东家可以一起拒绝,问题是今日来了几位大佬,人家都点头同意了,其余小角色再挑拨似乎也有些太不识抬举。因此,到了最后,竟也全票通过了。白家掌柜乐见其成,本来他想着若是那些东家不同意,这货就不展示,留在花堂自己用了。此时见各路东家无比上道儿,他自然也就收起了那点儿私心,做生意嘛,就算是下三滥的生意,也照样得讲信用。否则,毁诺一次,便再无立足之地。也正因此,这次新‘货’的展示之地,就定在了荷花池的玲珑画舫上。此时画舫的二层甲板正在茱二的指挥下,做着最后的布置。两层画舫被挂满了各种百合花束,二层的桅杆系上了一层粉红色的纱,降帆似得放下来可以将整艘画舫罩住,花香四溢又朦朦胧胧,神秘又暧1昧。二层的甲板中央这会儿早放了一个可以360°旋转的圆盘,看那直径大小正跟装高悦的铁桶是一套。李景隐在激动的人群中,如一匹司机捕食的猎豹,盯着那小巧的画舫,就等着新货上台,好趁机出手。他想得很清楚,那人若真是高悦,那么不论于公于私他都必须把人救下来。若那人不是高悦,只少也要寻个机会再详细询问一番,他李景可也不是白挨打的主儿。李景脸上戴着一副银色面具,坐在花堂视野最好的一间雅室内。他手边是一杯被晾了有一会儿的酒,他却只转着杯子,似乎无意饮下。这间室内只一人相陪,正是这白家客栈的东家,白楸。他见李景只盯着画舫却不饮酒,便笑着问了句:“将军今日这是怎么了?可是这酒不和口味?”李景淡淡看他一眼,道:“预见美人,无心罢了。”白楸闻言大笑,道:“将军还是如此自爽!也罢,小人这便去张罗,让将军可早些一睹他的风采。”“嗯,你去吧。”李景冲他摆了摆手,又调回视线,继续盯着荷花池的水面看了。白楸行了一礼,告退出去。李景才端起那酒闻了闻,随即皱眉,这酒似乎不大对劲。怎么有股极淡的腥味儿?雅间外面,白楸出去后,立刻叫来了一位管事,压低声音,隐含怒气,问:“天字房的酒是怎么回事?谁上的?!”管事一听愣了下,道:“天字房的酒一项都是由紫娘在管,怎么了?出了什么问题?”白楸咬牙道:“你没有告诉紫娘这会儿里面的人是谁吗?怎么还敢动手脚?!那人功夫了得,若是被他察觉,会坏了少爷大事!!唉,赶紧去想办法,把酒换出来!”“哦哦,好好,小的马上去办!”“赶紧!我去安排新货亮相,趁他出场,神不知鬼不觉地换!要快!”白楸说着,人已向荷花池的玲珑画舫走去。他边走边向四周作揖行礼,嘴里说着‘承蒙各位赏脸,今日来我们花堂一聚……’的客套话。人群中早就有人等得不耐烦了,纷纷嚷嚷着“快把新货拿出来!老子等了这么久,可不是听你叨逼叨的!”“我们要看新货!”“快把货拿出来吧!老子银票都准备好了!”白楸双手下压,连连道:“好好好!白某就知道各位已经等不及了,不过好货不怕验,真金不怕炼,各位既然都到这儿了,白某绝不会让各位白等!来人啊!上货!”随着这一声喊,只见荷花池的水面一阵晃动,有三道水柱冲天而起,竟是有三名女子从水中一飞冲天,边飞边往下面撒着红色的花瓣,场面一度美轮美奂,好似天女散花般。实际上,这三名女子腰间系着绳索,绳子的一端搭在花堂顶部的滑轮上,这一飞不过是被人拉着绳子拽上来的。倒算不什么新奇。只是随着满天花瓣落下,画舫的粉色纱帆缓缓升了上去,那纱帆之下的甲板上赫然多了一只一人高的铁桶。白楸这时缓缓走到了铁桶旁,对两侧已经握住抽板的大汉,喊了一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