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035晋江文学城2021年你好
作者:人型代码      更新:2023-05-26 06:35      字数:9616
  事实证明, 高悦的推断不无道理。一家的客栈的后院单独劈出一块地方做花堂之用,这本身就是种不伦不类的组合。沽城这么大,客栈数百家, 又有哪家正经客栈一边打着正经生意的幌子一边行勾栏香坊之实?!这简直就是典型的又当又立嘛!高悦从客栈的前厅出来, 只看了一眼花堂所在的位置就‘咦’了一声。连忙出去把赤云道长给叫了过来, 道:“道长啊,您快来看看这个花堂的风水是不是不大对劲?”道长吸气, ‘嘶嘶’着拿出罗盘, 皱眉上前去查看。梁霄跟了进来,听见高悦这说法, 好奇地问他:“风水你也懂?你又看出了什么异常?”高悦心想, 风水我不在行,但是建筑是我的专业,不论是修路盖房还是建造场馆, 所有需要动土挖坑的工作, 首先一点必须保证地基牢固。但是这个花堂的地基竟然全是插入地下的木头!就算在古代, 木头也不可能比夯土或石砖等更结实吧?更别说沽城还是滨海城市, 若是哪天来场台风, 就花堂这几根木头做的地桩还不得分分钟就被吹天上去?!!因此, 高悦只看了一眼, 就发现了问题。可他为了不暴露底细,只好说是风水问题,避免一个谎言需无数个谎言来遮掩的尴尬境地。不过,梁霄既然问了,他怎么也还得再给个理由, 就道:“倒也没看出什么, 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他指着花堂地板下露出的几节木桩,开玩笑似得道:“用木桩打基,是不是对风水不好?”经他一说,赤云道长神色一凛,忙拿着罗盘直奔木桩而去。这期间,李景站在一旁,抿唇不语。视线却一直停在高悦身上,心中感叹,两年未见,我真得要不认识他了。他看着高悦与梁霄谈笑,只觉得高悦儿时,身上那种光芒渐渐的又回来了,尽管他现在白纱遮面,可眼中的光芒已足够吸引旁人瞩目。心口微微颤动,李景用力握拳才忍住冲动。他现在真得想立刻将高悦抱起来,扛上肩,带回府……我的!李景闭上眼,苦涩的想——若曾经不犯蠢,原本该是我的人!就在这时,赤云道长突然倒抽一口气,回头肃容对他们喊:“快来看!!”“怎么了?真有问题吗?”高悦第一个冲过去,自然也是第一个看到,赤云道长此时手持一把从士兵那里要来的剑,剑尖沾满泥土,竟是用剑顺着一根木桩挖开了一个坑,那坑不深,仅两尺有余,里面露出的一角赫然是一块铁皮!!铁皮上留了一个圆形凹槽,刚好够木桩插入。这样看来,花堂的实际地基应是铁筑,从建筑牢固程度来讲,勉强说得过去。可高悦见此,却在心中冷笑一声,想到了‘欲盖弥彰’这个词,再次以玩笑口吻引导众人,“呀,都舍得用铁做基了,为何还埋着呢?若是我,木头也不用,干脆筑个铁柱岂不更结实?”梁霄道:“恐怕建这花堂的人,就是不想让这些铁露出来吧?”李景回头叫来一队士兵,言简意赅地下了令,“挖!”士兵们拿来铁锹,叮当当地挖掘起来。高悦趁李景梁霄他们指挥众人挖铁,悄悄退到人群之后,见没人顾得上他,立刻加快脚步往花堂里关押伙计的房间去了。这几天花堂里关押的人又何止是伙计,那天晚上被‘新货’这个噱头聚集于此的在众人,无一幸免全部被押。这几天不得出去,早就群情暴躁,这时见终于有人来了,早就按捺不住冲到窗门前,啪啪拍着门窗,吵闹起来。“放我们出去!!”“给口水喝啊~知道小爷是谁吗?就这么虐待我?”高悦一路走过,叫喊声不绝于耳,悲鸣哀嚎也随处响起,令他想到人间炼狱也不过如此。事实上,这仅仅是关押,远没有到炼狱的程度。不过,此刻高悦无心其它,他想要尽快找到茱二,问清情况,好不容易到了那间关押伙计的房前,却被门口的士兵挡住。高悦道:“我来找茱二,他是被关押在这里吗?”士兵还没说话,门里就有人大喊:“我在我在!快救我出去!”‘哼,’高悦轻声冷笑,却听门口的士兵道:“没有大帅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高悦正要跟他表明身份,忽听身后有人远远说了一声:“听他的吧。”听声音也知道来人正是李景。这家伙竟然跟了过来?高悦有些头疼,他并不想让人知道他找茱二是为了什么,当然这一切都是出于为阿婆着想,可眼下李景跟了过来,总不能自己审问却让这个镇东军的老大一边凉快去。可若是当着他的面问,势必又要牵扯出阿婆和茱大……这令高悦有些为难。就这片刻,李景已至近前,他负手立于高悦身侧,眼睛盯着门,余光却扫着高悦。士兵开门,引得房间里一阵群情激动。李景见高悦微垂着头,视线在他白皙的侧脸上留恋地停了停,才又道:“你要见谁,还是提出来单审吧,里面人多嘴杂,多有不便。”“哦,”高悦这才抬眸看了李景一眼,李景慌忙移开视线,咳了一声掩饰自己刚才的唐突。高悦也被李景这番表现弄得有些不自在,忙道了句‘多谢将军’瞥过了头去。之后,茱二被士兵拎了出来,押解着跟在那两人身后。李景大步在前,高悦错开半步,跟在他身后,两人均不言语,尴尬却好似涨潮的海水,一点点地漫了上来。高悦心想,刚才李景是在偷看我吧?他是发现了我不是原装货,还是把我当成了原主在yy?说实话,看书的时候,高悦对李景没什么好感,只觉得他是个渣攻。穿过来后见了本人,因那张‘陈谦’脸,令高悦这两天每次见他就觉得烦,好感那是更加没有了。可是,此时高悦想到李景和原主的感情,又觉得被李景当成原主替身的自己真尼玛绝了!这关系非要捋清楚,就是——我穿成了一个顶着我对象脸的渣攻的白月光!!尼玛玛,估计穿书那些前辈里,再没有一个比自己遇到这个情况更坑的了吧?!!靠啊!高悦内心大放羊驼,脸色也不可控地数度变幻。李景时不时侧头看他,他那些细微的表情变化自然尽数落入眼底。当看到高悦脸上数度流露出嫌弃和厌恶时,李景的一颗心慢慢凉了,他想,少年时光再难寻,往事已逝,人生没有回头路。可我为什么这么不甘心呢?!!好不甘心!!!李景握紧拳,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风度。茱二被押进了一间空房,侍卫一脚把他踹跪,又缚了他双手双脚,这才躬身退了出去。房门关上,屋里只余李景、高悦和茱二三人。茱二这时再无嚣张之势,从被踹进来就在磕头,一声声求饶,一声声喊什么‘大老爷,您行行好’。高悦坐在椅子里,思来想去,终于想到一个可以保护阿婆和茱大的法子,于是,他问茱二的第一句话是‘茱二是谁’?“啊?”刚刚还在磕头的人瞬间傻了,嘴唇抖了抖说:“就,就是我啊!”“家中还有何人?”高悦又问。“有老母和哥哥。”“姓甚名谁?”高悦本想得是让他自己说出来,这样就算自己再提到阿婆或茱大时也顺理成章一些。他是真没想到,茱二竟会被这句问住。就见茱二像是傻了一样,嘴唇抖了半天,愣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这下,不单高悦,李景也看出了不对劲儿。“怎么,你不会连自己母亲和哥哥的名字都不知道吧?”高悦的眼中透出冷意,这人若是连‘茱大郎’这么个简单的名字都说不出的话,那之前他所说的什么‘出身山村’那一套就是屁话,是在骗人!但一个人无缘无故编这么个出身总得有个理由,就像卧底、间1谍一般需要个假身份,他一个客栈伙计弄个假身份这事本身就透着古怪——难道说,这人也是倭国的奸细?!“说!”李景见茱二嘴抖了半天,屁也没放一个,早不耐烦了。他抬起长腿,一脚踩上茱二的肩膀,语气带煞,好似茱二再不开口,下一秒就能把他剁了。茱二吓得双腿一抖,裤子瞬间湿了。‘ci’高悦忍不住曝粗口,嫌弃地把脸扭到一边。李景见高悦被熏得有些受不了,再不犹豫,一脚将茱二踢出了丈余远,喝道:“再不说,就拉你去喂狗!”“我说,我说!官爷饶命!”茱二负臂被捆,被李景踹翻之后,乌龟翻壳一样在地上扭来扭去,却终于松了口,开始招供,他道:“我,我是白家的阳人。我本名叫刘小四。茱二不是我的名字,是我替别人再用,他、他是阴人!”“什么意思?”高悦和李景异口同声追问道。“就是,白家有阴、阳两种人。阴人行秘事,阳人可抛头。白家有阴司和阳栈,阴司所行之事,多数是见不得光的,阳栈便如商行、客栈这种行当,赚来的钱专门供养阴司吃穿用度。因此在白家干活,能入阴司就能过上人上人的日子。白家每年都会挑选精明强干之人补充阴司数量,一旦被选上后原来的身份便不能用了。”“什么叫不能用了?说明白!”高悦声音已透出了冷寒,他此刻莫名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刘小四连忙道:“不能用了就是会被贯下一种叫忘前尘的药,喝了之后,人会忘了自己的出身,如出生婴儿般,由白家重新教导,培养成他们想要的人。”“那茱二呢?”高悦真急了,唯一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瞪着刘小四,好像随时要把他吃了似得。刘小四咽了口唾沫,道:“他、他几年前就被选走,肯定现在也不记得自己是谁了。白家规定,阴人入司,名号留三年,因我跟他是同期来得白家,他的名号就分到了我头上。”刘小四说完,紧张地盯着面前的两人——李景这时扭头去看高悦,而高悦盯着面前的地面,不知想什么想得似乎有些出神。刘小四怕死,见两人都不搭理他,又开始求饶,哭道:“官爷,小人把知道得都说了,白家必然不会放过我!求官爷高抬贵手,留小人一条狗命!来世小人当牛做马报答官爷的不杀之恩!”李景不言,却冲门外喊道:“来人,把他带下去,单独关押。”门外的士兵应声而入,拽起刘小四,将人推了出去。房间里,李景见高悦还在出神,便又咳了一声,道:“这就是你要审他的原因?你是如何发现这个茱二有异的?”高悦回了神,虽思绪还有些乱,却急中生智,道:“那天我在铁桶里,听到外面有人说话,他们提到了这个茱二,我听着不对劲儿,便想着得审问。还有一人,也得见下。”“谁?”“一个叫老三的人。”老三是那晚抬铁桶人里的一位。高悦这会儿把他扯出来,其实只是为了凑个数,也是为了打消李景再往下追问,转移他的注意力。李景闻言,果然不在揪着茱二问,命人把那个叫老三的人也给提了过来。这老三是个魁梧的汉子,那天晚上,他在画舫上守着铁桶,李景是见过他的。白家阴阳人,老三知道得也就那些,倒是有一点引起了高悦和李景的注意——老三说‘自己在白家十年,只知道阴司中人数不超三十,且每年都有人消失需要重新补位’。高悦问:“你可听过白少英的名字?”老三摇摇头,道:“没听说过。白家的主人从不露面,一切事务都由各处东家打理,官爷若想知道更多,不如问问这里的东家白楸。”李景正要让人提审白楸,梁霄却突然跑了进来,一把拉起高悦,道:“赶紧走!”“怎么了?”高悦疑惑。李景也一脸不解,就听梁霄道:“地下挖出了东西,道长正做法控制,这里的人最好都马上撤走,太危险了!”“挖出了什么?”李景凛声问。“蛊虫。地下全是。快走!”梁霄说着,不顾高悦反应,拽起人就走。李景这时也顾不上多说,立刻调集士兵开始转移这里关押的众人。花堂里一时乱成一团,被关了几天的众人见终于有人来开门还以为可以重见天日,没想到竟然是换个地方继续关押,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各种怨声载道自不用提。高悦被梁霄拽着原路返回,走到那处木桩时,见赤云道长手里捏着一叠符纸,正逐张引燃往被砸开的铁皮口子里扔。边扔道长边不住大喊:“快撤!快撤!这里贫道还能撑住,快点儿把人都转走!”“道长,你要小心啊!”高悦被梁霄拽着走得飞快,还不住回头冲道长大喊。赤云道长听见他的声音,头也来不及回,只连声嚷嚷:“你赶紧走!离这里远点儿,千万不要被伤到!”高悦被梁霄拽出白家客栈,才站定,就见原本围观的百姓忽然自觉向两侧让开。再一看,竟是一队官府衙役打马跑了过来。领头的一人身穿武官服饰,梁霄见了他,舒出一口气儿,高声喊道:“终于来了,有点儿慢啊!”那人看到梁霄连忙翻身下马,拱手招呼,道:“太守大人在亲自督查采女之事,听闻白家客栈又有异变,特命下官来援。”梁霄道:“来得好!这里关押的人员杂乱且人数众多,大狱那边若是有地方,最好单独劈出一块,用来关押。”“下官明白,这便着人调配。将军可还在里面?”“在呢,你快去找他,商议一下怎么安排吧。”那青年武官又向梁霄行了一礼,便带着手下那队人匆匆进去了。梁霄看着他的背影,对高悦道:“想你也不记得他了,他是柳青歌的胞弟柳青风。儿时每次去柳家,他最喜欢追在你后面喊哥哥。”“哦,”高悦应了一声,他当然不知道这些。这会儿听梁霄提起,自然唏嘘。可既是儿时玩伴,怎么也要关心一下,就问:“他怎么到沽城来了?”“历练两年,还会调回京城。柳家有意送他进刑部,他在沽城官职也是捕快。”梁霄边说边又拉了高悦一把,道:“里面凶险,咱们尽快离开。你若还想提审什么人,之后再找青风即可。”“也行。”高悦也知道,眼下这个情况,他再留下就是添乱了,便跟着梁霄率先返回将军府。他们出来也就半日,这会儿回去正好赶上午膳。梁辰前日跟李景闹了一通,被打了脸,这两日正在跟李景冷战。好在亲哥梁霄来了,带他上街买了好多他平日想吃,却因怕胎儿太大被严令禁止的小零食。这两天,他背着大夫和产婆偷偷吃了个痛快,那心情才渐渐好转过来。梁辰心情好转,连带着对府里住了个高悦这事,也不怎么膈应了。这会儿他正去饭厅,路上看到他哥和高悦一同进院,虽然皱了眉,却也没给高悦甩什么脸子,甚至象征性地冲高悦点了个头,就当是打了招呼。然而,高悦却被眼前所见冲击得整个人呆立当场。这书的设定他知道,他是个哥儿他也知道,哥儿能生孩子他明白,可是这一切都比不上亲眼看到一个男子挺着大肚子来得冲击强烈!一个怀孕的哥儿——活的!!!高悦愣愣地盯着梁辰的肚子,眼中的震惊任谁看了,都难免会想到他和李景之前那段旧事。起码梁辰和梁霄两人看了他这表情,纷纷认为高悦是因‘李景让梁辰怀了孩子’这个事实备受打击才会如此。那就相当于,高悦还喜欢着李景呗?起码梁辰就是这么想的。也因此,他冲高悦一抬下巴,还挺了挺肚子。之后便如一只斗胜的公鸡一样,哼着小曲儿进了饭厅。他就算不喜欢李景,也想气气高悦。但梁霄却若有所思,只因高悦之前和他说过,很多旧事都想不起来了,那他看到梁辰怀孕不该受到刺激才对。莫非是这两日接触到李景后,又想起来了?思及此,梁霄细细观察高悦,却不想高悦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有些急切地问了句‘瑞景,男子怀孕是什么感觉’?梁霄被问得差点喷血!他心想,我又不是哥儿,我也不可能怀孕,你这问题……叫我怎么回答!不过,听高悦这一问,梁霄也算明白过来,感兴高悦刚才根本不是被打击到了,而是看到梁辰的肚子想到自身——被吓到了?“这……”梁霄斟酌着开口,最后道:“恐怕得陛下说了算吧?”“啊?”高悦迷惑,扭头见梁霄欲言又止,瞬间反应过来他那话的意思,一时竟有些脸热,忙扇着风,干笑道:“嗨,瞧我糊涂的,你又不是哥儿,哪儿能知道!哎呀,好饿啊,咱们赶紧去吃饭吧。”高悦边说边往饭厅快速跑去,梁霄望着他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一会儿精明得察微见著,一会儿迷糊得如同稚子的性格,还真是——为什么我还是觉得很可爱?!唉,算了,反正他可爱也好,可恶也罢那都是陛下的烦恼,我还是去吃饭吧!梁霄不过晚来了饭厅半刻,饭厅里先到的两位竟然就已经——聊上了?梁辰最先进来,坐下开吃。这两年他已经看透了李景,早就不奢求什么夫夫恩爱之类的了,所以他吃饭从不等人。美食早一刻入口,他心情就能早好一刻,干嘛要为了等那混蛋,苛待自己?梁辰没那么想不开,只要李景不做什么损他面子的事——把野鸡带回府里,他现在轻易不发脾气。因此高悦进来的时候,梁辰正捧着一碗填藕灌樱汁吃得津津有味。高悦一进门,眼睛就控制不住地老往梁辰的肚子上瞟,看得梁辰食欲直线下降,实在忍不住问了句‘你老看我做什么’?高悦是真的好奇,但这话要怎么问也是有学问的,于是斟酌了下措辞,才开口道:“你有没有偶尔肚子疼过?”“肚子疼?”梁辰疑惑,因高悦这话没有明确的指向,他想了想,道:“小的时候吃坏肚子疼过几次,长大了就没有了。怎么你这两天不舒服吗?”梁辰说着,还往高悦的肚子上也瞄了瞄。高悦连忙身体前倾,尽量用桌子挡住自己的肚子。这个小举动,引得梁辰思维发散,瞬间就联想到了某种可能,他突然凑近高悦,故意压低了声音,小声问:“你不会是怀了皇上的……”“没有!”高悦一惊,险些从椅子里跳起,好在梁辰马上反应过来,又说了句‘哦,也对,怀了怎么可能还会来情潮。对了,我还想问,你怎么从宫里出来了?’高悦说:“只是随道长出游。过几日我便回去了。”“皇上舍得你出来?”梁辰明显不信,随道长出游能随进白家的花堂里?高悦也不会跟他细说,话题还是围绕着梁辰的‘肚子’高悦想借机套出哥儿怀孕到底是个什么感受。可梁辰提供的这些信息吧,高悦觉得实在不大靠谱——高悦:怀孕肚子疼吗?梁辰:不疼。高悦:听说哥儿生子风险很大啊?梁辰:不会!大周每年有无数哥儿顺利产子,父子平安比比皆是。高悦:怀孕很麻烦吧?梁辰:生个孩子而已,能费多大劲儿!不麻烦!梁霄进来的时候,听到的就是两人这种诡异的对话,他都有些哭笑不得了,觉得自己这个弟弟真是从小调皮到大,都快当爹了也不见一点儿收敛。不过,高悦能关心生孩子这件事,对陛下来说是个好兆头,梁霄便也没管,由着那两人胡扯去了。饭后高悦回到书房,思索片刻,来到书案前,提笔写字。他写得当然不是梁辰刚才胡编乱造那套孕夫经,而是今日白家客栈的一些线索和疑点——首先,白家的阴、阳人,这可以算是一个民间地下组织,尤其是那个所谓的阴司,可以随便给人再造身份这一点,就算是放在纯古设定的大周朝,这也绝对是违反朝制的行径。现在的问题是,这些所谓的阴人被送去了何处?若茱二真成了白家的阴人,那么白家会将他送到哪儿?他现在是否还活着?他喝了那个忘前尘的药是否还记得阿婆和茱大郎?其次,蛊虫惊现白家客栈,说明白家有人在养蛊。还有被蛊虫操控的倭国夫妇,再联想到前不久宫中蛊惑事件在逃的白少英,这三件事之间是否有联系,也有待查证。最后,今年后宫大选,现在因那对倭国夫妇导致采人中可能混入了别国探子,这才是目前最大的隐患。由此,高悦甚至想到,一个沽城已然如此,其他地区的入选采女和哥儿是不是也有类似的情况。若果真如此,那么选秀的形势可就十分严峻了。高悦能想到这些,没道理皇宫中的那位想不到,只是高悦此时人在宫外,根本不知道沽城这次的事件在京城中引起了怎样的浩然波澜。周斐琦当天接到梁霄的飞鸽传书,立刻召集大臣入宫议事,当天晚上便连发数道御令命各地太守严查入宫采女哥儿,若发现有冒名顶替者,即刻压缴入狱,严刑拷问。此为其一。第二道令,则是命户部并多地州府对所辖百姓重新登记造册,若发现有外出或失踪之人需及时上报,有瞒报谎称者按大周律法治罪。第三道令,则是重新清查大周各级官员履历、政绩、官风民议等,若发现有德不配位者,按大周律法执免。与此同时,皇帝陛下又与太后商议,后宫也要彻底清查,不仅是太监、宫女,凡在后宫任职者无一例外,全部都要接受盘检。太后对此没有异议,但这件事耗费精力,她一个老太太恐怕难以支撑,便想着借这个机会让淑贵妃重新出来主持事务。周斐琦听完后,却道:“淑贵妃一人恐怕也独木难支,还需再派个帮手。”“帮手?”太后微微一凝,“皇儿是说齐尚人?”齐鞘和乔环这两天代掌后宫,虽因位份稍低各项事宜推进起来有些困难,难得的是两人竟也硬着头皮撑了下来,至少没出什么大乱子。因此,皇帝一提帮手,太后率先想到得就是这两天表现出众的齐鞘。可皇帝却又笑了笑,微微摇头,道:“母后莫非是忘了,再有两日那人便要从赤云观回来了?”“你是说,高家那孩子?”太后恍然,随即脸上也不自觉带上了笑意,道:“回来就好!那是个好孩子,由他和荣儿主理这事,哀家放心。”“既如此,那此事便这么定下吧。”于是,高悦还没回宫,就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皇帝又给安了一桩差事。可想而知,他若是知道又被皇帝给‘坑’了一回,该是怎样一番暴跳如雷。估计,内心里跟皇帝势不两立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可从周斐琦的角度来看,这样给高悦安排差事,无非是想用繁忙将人牢牢地拴在身边。在他看来,高悦会跑,还跑去沽城,纯粹就是没事儿闲得,大概是之前过得太轻松,以至他还有那些闲心动那些歪道儿。周斐琦自从接到李景密报,知道高悦出现在沽城那天起,就再也不信高悦是被劫持的了。在他看来,这小混蛋就是自己偷偷跑去镇东将军的地盘……至于目的,周斐琦连猜都懒得猜,他只要想想高悦写得那些情殇至深的诗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周斐琦心想,悦儿啊,你跑出去寻你的平安扣,朕不怪你。可你也得看清楚,这枚平安扣还值不值得你如此冒险?他若还对你有半分情谊,又怎会连夜给朕发这密函告知你的所在?或许,你会说‘他是忠君,你不怪他’,可若是换了朕,心爱之人千里迢迢来相聚,朕绝不会为了功名利禄身家平安再放他离开!江山天下又如何?朕认定了,就是死,也绝不放手!此时,周斐琦走在从永寿宫回极阳殿的路上,夏日夜晚的风吹起他的发丝,带起他的衣袂,他脸上神情淡淡,心中波涛万千,想起封存在心底的那一人,无端涌起一阵哀叹。周斐琦想,哪一世若是有幸再与你重逢,便是拿命去换,也无憾!只可惜,此愿恐怕终究也只是一句空念。帝王心事,无人知。高悦有心事,将军府的众人却都看了出来。他躲在书房里一个时辰没啥动静,梁霄便察觉出了不对劲。到底还是发小情谊,梁霄关心高悦,怕他再有什么意外,等不见人出来,就主动来敲门了。这会儿,梁霄刚好收到消息,驿馆那边还真查出了采女的问题,他想着以这事为引跟高悦念叨念叨,顺便看一下高悦这是怎么了?不会真是被刚才午饭时自己那调皮鬼弟弟的一番怀孕言论给吓懵了吧。高悦盯着面前这张写满字迹的纸,正思索着其中几件事的联系,就听到了敲门声。他拉开门,见是梁霄站在外面,以为又出了什么事,就问道:“怎么了?”梁霄边进书房边道:“驿馆那边的采女真的有问题。那个倭国夫妇的女儿,现已查实是被人掉包了。她这些天在驿馆中四处和人结交,送了不少人一种黄金糕点,说是家乡特产,实则里面下了蛊。现在整个驿馆有一半多的人都吃过这种糕点,这些人现下都被单独压往大狱了。”“蛊虫惑人,又牵扯到倭国……”高悦沉吟少许,问梁霄:“宫里那事现在查得怎么样了?”“林青叔和淑贵妃的案子?”“嗯,”高悦颔首,道:“那案子意在打压李家,相信你也看出来了吧?蛊虫源头出自青叔殿,又牵扯到了淑贵妃,这里面的关系我尚未捋清,瑞景可有何高见?”梁霄坐在椅子里,忽然想起夏至那天,他曾听到两个小太监闲聊,提到过林青叔的父亲升任了津州刺史,又娶了太后李家某个沾亲带故的姑娘,这才有了太后对林青叔的扶持……而今,蛊虫再现沽城,沽城乃津州要塞,七城之一。关键是这里是镇东军的驻扎之地,而镇东军的主帅则是太后娘家最杰出的小辈李景——梁霄越想越觉得这事复杂,高悦见他沉默不语,神色瞬息万化,猜到他应是想到了什么,便又道:“瑞景兄,若是想到了什么,不防说出来,咱们一起参详。”他说着站起来,再次走到书案前,回头对梁霄道:“瑞景,你看这个。”高悦将他之前写得那张纸递给走来的梁霄,道:“这是我整理的事情脉络,这件事看似错综复杂,但背后谋划之人总会有所图谋,咱们先梳理清楚,虽不一定能帮上忙,但思路清晰,不论谁来调查,方向上总能少走一些弯路。你说是吧?”梁霄点头,很是认同,道:“既然如此,那我也没什么可瞒你的,只是这些你写便写了,万不可随便交予他人,官场之上,人多口杂,严防惹祸上身。”高悦笑道:“这个我自然明白,若非是瑞景兄,你当我随便就给人看么?”闻言,梁霄笑了,道:“你呀,唉!”他顿了下,才将刚才想到的利害关系一一讲给高悦听。高悦听完后,只略一思索,便提笔,在那张纸上,写下了几个字——‘小局连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