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051晋江文学城处暑一候
作者:人型代码      更新:2023-05-26 06:36      字数:10495
  风云际会, 昼夜更迭,当东方第一缕金光炸燃闪现时,小乙子揉着眼靠在极阳殿的门柱上, 脑袋早已控制不住在一点一点。金色的阳光切过屋顶,照到他的半张脸上, 刺得眼睛酸涩微痛, 小乙子回身看向身后依旧紧闭的大门,心想也不知里面到底怎么样了……金光沿着窗缝无孔不入,千丝万缕钻进殿内, 带来温暖的气息,冲淡了一室狼藉。大殿自门口起各种袍服成团、成片地散落在地,如淅淅沥沥的水洼, 一路延伸至龙床周围。此时的龙床之上, 被褥凌乱,姜黄色的被褥包裹着一对相拥而眠的人。被子盖得不严实,从微微敞开的缝隙下隐约能看到一小截白皙的手腕, 那腕子上密布着大小不一的颗颗红枚甚至已蔓延至了玉质的手背,由此,可想而知那些被子盖住的地方是何等惨不忍睹!想来, 这近乎十二个时辰的大战, 对这手腕的主人来说所承受的侵略远非常人能比,还真是辛苦他了!金色的阳光悄无声息地在大殿内蔓延, 一点一点地侵占到更多的空间, 床上睡着的人终于动了动, 被褥鼓起了一个小山包, 是有人支起了身子, 但很快又伏了下去。醒来的人是周斐琦, 大概是生物钟作祟,每当到了这个上朝的时刻,他的精神就会高度集中,十年如一日早就强大到超过生理困倦的地步了,再说他这会儿可不觉得倦累,复得挚爱的兴奋依旧如涨潮的海水,凶猛拍打岸边的礁石,激荡在他的血液里,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极大的喜悦!高悦枕在他的臂弯里,即便睡着眉间依旧皱着,可见他是真得有些不舒服。至于为什么不舒服,单就高悦此刻脖子以下不能看,也知道肯定是周斐琦干得好事呗!周斐琦当然也知道自己昨天简直就是在放浪形骸,可他实在是忍不住管不了!就像以往任何一次一样,饥渴如饥饿一般被压制,抑住的是天性,也是人生理最原始的需求。那需要极大的毅力,不论对生理还是心理都是极大的残忍,可他能忍,但这份隐忍却有一道鲜明的底限,那道底限就是高悦。每当让他逮到机会触碰到这条底限,他所有的忍耐都会在顷刻间融化,他对自己的狠也好,痛也罢都会在这个人面前,在拥抱他的那一刻,转化为这世间最极致的蜜糖,令他理智全无,沉溺其中,无法自拔,克制无能!周斐琦想,大抵爱一个人本就该是如此。此刻,他望着高悦,眼波流转间尽是潺潺淋动的柔情,他小心翼翼地凑近眼前这个熟睡的人,在那人微皱的眉间轻轻落下一吻,停住了,又有些舍不得离开,恐怕这一切又是一场梦,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那人的眉心,抵触温热,心才渐渐又平静下来。而后,他又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的一角,其中沟壑一览无余。只是这原本如白玉般精致的人此刻却因为他,被打上了层层叠叠殷红的烙印,看起来既恐怖又莫名地热血沸腾。到底还是真心爱他,周斐琦见高悦此般模样,心口微微一抽,愧疚涌上心头,又亲了亲他的额头,蹭了蹭他有些肿胀的嘴唇,这才翻身下床,找来干净的缎锦将熟睡中的高悦包好,把人抱了起来,往殿后走去。金色的光线中,高大的男子赤着上身,能清晰地看到他的肩膀两侧有好几处深浅不一的齿痕,而他的背上更是织布似得,遍布长短不一的抓痕,这些当然只能是昨晚高悦留下的杰作了。汤池的水早就换了,这次只是正常的温水,周斐琦抱着高悦坐进去的时候,高悦虽哼唧了一声,却依旧靠在他的肩头睡得极沉。他没有醒,周斐琦似乎早就习惯了,特别娴熟地为高悦处理事后的余迹,直到全部清理干净,高悦依然睡得好好的。有些时候,人与人之间的默契不经过时间的磨砺是不可能达到一个完美契合的程度的。而周斐琦和高悦显然是早已习惯了彼此的那一种,他们就像是两个半圆,于茫茫人海相遇,自幼年至成年,再到相依相伴,一起经历过风风雨雨,也同时恪守着彼此相爱的誓言,这份感情超越了时间,穿透了空间,唯有彼此,纯然粹善。若是这样的两个人最终都不能合成一个圆满,那这世间还有什么值得留恋呢……周斐琦再次将高悦抱出汤池,此刻心里就只有一个感觉,他真的太瘦了!心疼,懊悔,自责,所有的情绪都在激情退去后浮了上来,周斐琦一边往主殿走一边想,从今往后他一定再也不会让高悦受累了,他如今什么也不缺,他一定要把这个人养得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然后与他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浪漫甜蜜,渡过余生。日渐高悬,睡饱的胡公公和张公公再次一左一右站到了极阳殿大门两侧,里面竟然还没有传唤。这下,两人可就都有些犯嘀咕了。张公公小声问胡公公:“陛下可有交代过早朝之事?”“嘶,”胡公公砸吧了下嘴,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殿门,摇了摇头,却道:“想来陛下自有道理,咱们不要多事。”张公公连连点头。两人正说着,大殿里终于传出一声久违的传唤:“来人。”两个大太监立刻精神抖擞地推开门,第一眼就看到地上的团团片片,心里纷纷一惊,连忙低眉顺眼躬下了身去。“收拾干净,传膳,”皇帝的声音自窗边传来,“吩咐下去,朕要吃清淡流食,宜素不宜荤。”两位公公边应边忍不住好奇向窗边望去,这一看,就看到窗边的塌上躺着一人,那人显然还睡着,身上盖着一件黑色锦袍,只是那锦袍上已金色丝线绣着的五爪金龙于阳光中闪闪发光,愰得人一阵眼花,更令他俩心中为之一震!!!龙袍象征着什么不言而喻,这世上配用的人仅此一位,也只能有一位。而现在这袍子盖着的人是谁同样无需言明,这期间的隐喻又哪里是经得住深究探寻的呢?至此,两个大太监几乎屏息凝气地退了出去,不多时便各自领着宫人忙活了起来。而周斐琦自始至终立于窗下塌前,好似生怕有人不懂规矩吵了塌上那人好梦似得,硬要为他挡去了一切可能的风险。很快大殿里焕然一新,也再度恢复安静。周斐琦重新将高悦抱到床上放好,探了探他的额头,虽不见热,却仍不放心,到底还是让胡公公去请了太医。不多时,早膳摆上,太医正贾启也来了。他身后还跟了两人,可见经过青书殿被禁数日那事后,这位太医正如今行事也更加谨小慎微了。周斐琦坐在龙塌边,看着太医们为高悦诊脉,期间为了不让别人看到高悦身上的红枚还特别小气地为高悦伸出被子的手腕上又盖了一层娟帕。如今,昨日皇帝的疯狂之举早已传遍后宫,太医们见皇帝如此这般,除了心中感慨高毕焰圣宠眷浓之外,也只有越发仔细慎重。高悦元气有亏,这是上次子弦道长为他诊脉时盖章定论过的,当时也说了解决之法,如今皇帝陛下卖力输出,今日的脉象自然比那时要有所好转,只不过,太医们秉承着中庸之道,到底还是没敢夸下海口,保守地道:“陛下,高毕焰的身子,自幼便有亏损,如今虽有好转,却仍需进补才行。只是,是药三分毒,臣等现拟了一份药膳方子,不知陛下意下如何?”周斐琦点点头道:“如此甚好。”又把那份方子接了过来,仔细地看了看,这些年他在后宫生存,能活着长到这么大,在这方面也有积累,五谷生克之理自然也懂,看了那方子,没有问题,便递给胡公公,道:“送御厨房,近日按这方子准备御膳。”胡公公忙应下,双手接过药方和太医们一同退了出去。不过,这些人听了皇帝的话,此刻心中可是都不平静,毕竟皇帝说得可是按方子准备御膳,也就是说,他要和高毕焰同吃同寝的意思吧?看来,这位高毕焰不知还要在极阳殿住多久呢。当然是一直住下去啊!皇帝陛下若是知道那些人还在猜这无聊小事,定然毫不客气地甩他们几个白眼!朕好不容易找回来的亲亲老婆大人,不跟朕睡,难道还放他去后宫里鱼龙混杂吗?再说,这后宫里那么多男男女女的再把我哥勾搭走可怎么办?!不得不说,皇帝陛下,别人勾搭你哥这个,呵呵,您真得想得有点太多了!早膳按照皇帝的意思,御膳房准备的是以粥和羹为主,周斐琦看了眼菜色,选了蜂蜜燕麦羹和鲫鱼红藤丸先端到了床前‘孝敬’自己媳妇,他不求别的,只求高悦恢复好了后念在自己照顾尽心的份儿上,千万别发火,也别一怒之下给他断粮,所谓食髓知味,周斐琦觉得自己从昨日开始再次踏上了‘瘾君子’这条不归路——‘……悦悦……悦悦……’睡梦中高悦听到一个熟悉的人在轻声喊他,这个人用这个称呼曾在无数个清晨这般呼唤,他都不用看,脑海里立刻就浮现出了一张小狗一般满脸讨好小心翼翼知错将改求别生气的面孔——是陈谦!高悦猛然睁开了眼!天光大亮,他忍不住抬手挡了下眼睛,这才看清眼前的人表情与印象里一模一样,只是俊逸非凡妖冶明艳——是周斐琦!昨日历历在目,幻灯片一样迅速浮上心头,高悦的脸也随着记忆的苏醒越来越红,被、被他这样那样的自己简直不堪回首!“你,”他一张嘴才发现嗓子如火在烧,立刻闭了嘴,皱眉咳了起来。周斐琦连忙拿起床头矮几上早就准备好的温水送到他的唇边,又将人半抱起来,靠在自己身上,喂他喝了,这才又拿起早膳,央哄着道:“先吃点东西吧?昨日你受累了。”高悦:我就呵呵了,你还知道我受累了?谢谢啊!他一点没跟他客气,由着周斐琦伺候自己吃饱喝足,而后瞪着他,五指张开,一把拍到了他的胸脯上。周斐琦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一副快哭的表情,道:“五天不行,我受不了,会,会憋坏的!”高悦扯着嘴角,甩给他一个你想得美的眼神,又指了指天,然后就拉上被子,倒头继续睡。周斐琦傻了两息,随即哀嚎一声,扑到高悦身上,抱住了连蹭带求,道:“好哥哥,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五个月我真得会死!”高悦嗓子疼得说不出话,但这并不妨碍他和周斐琦沟通,只见他抬起手肘一下顶开了趴在身上的大狗,再抬起腿一脚把周斐琦蹬下了床。他抱着被子瞪了周斐琦一眼,再指了指大殿的门,就再也没理蹲在地上哭丧着脸的人,安心睡了过去。周斐琦五指张开,盖住脸,认命般长长叹息了一声。而后,他站起身,重新叫人进来,换了一套朝服,走之前仍然不死心,单手支着床,一手搬过高悦的脸,重重嘬了一下他的嘴唇,发出了一声令所有人听见都连忙屏息凝气的‘巨响’。当然又被吵醒的高悦在他手上啃出了一排牙印,做为对他恶劣行径的惩罚了。这一日,皇帝上朝破天荒晚了一个时辰。不过,百官们也早都听说了昨日皇帝的壮举,对此也都表示理解。而且,像刘尚书、李尚书这等两朝元老对此甚至很是欣慰,颇有一种吾家有孙终开窍的放心感,想来,这下皇家子嗣的问题应该快能解决了吧。同样对此颇舒心的人当然还有太后。她昨日把周斐琦臭骂了一顿,最后闹得母子之间有些僵,原本都不指望什么了,没想到周斐琦转脸就干出了那样一件轰动整个后宫的大事!看来这个小子还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高家那个哥儿也行,只要生得是周家的血脉,是她的亲亲皇孙,她现在也就不再多求什么了,先来一胎再说!太医正贾启到底是太后的人,今日给高侍君诊过脉后,就又被玉竹给叫去了永寿宫。他知道太后要问他什么,这次他终于可以给出肯定的答案了。果然,太后见他点了点头,脸上虽然笑得有些淡,可谁也看得出那心里是真得美。若非昨日皇帝和太后闹了不愉快,想来这脸上的笑定然早就压也压不住了。自古婆婆看媳妇,有的时候看得真不是媳妇本人,而是盯上了他的肚子。太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意渐渐敛了起来,她冲玉竹使了个眼色,玉竹立刻带着宫人们退出了大殿,关上门后,屋里只剩太后和贾启两人,就听太后道:“高毕焰的情潮可推算出何时来吗?”贾启心里咯噔一声,谨慎答道:“高毕焰幼时伤了元气,前些年又多以药物抑制情潮,情期并不稳定,这时间臣一时也推断不出。”“嗯,”太后点了点头,又道:“汤池那方子宫里用了许多年,后宫依旧无所出,哀家看着也该换换了。这事呢,就交与你一人,你可明白哀家的苦心?”贾启连忙跪地,额头触地,郑重道:“太后一心为大周皇室,微臣定当用心辅佐,愿为太后鞠躬尽瘁,死而无憾。”“快起来吧,”太后脸上又带了一丝笑容,“哀家只盼着周氏子嗣昌盛,可不想闹出人命。你呀,可别会错了哀家的意。”“那是,那是,”贾启边起身边擦汗,“微臣愚钝,多谢太后指点光明。”“你明白就好,”太后点了点头,“这事可得方方面面都仔细,如今皇上难得有个喜欢的人,为皇家开枝散叶的重任可都在他一人身上,哀家还是那句话,你们太医所可得仔细伺候。”“谨遵太后圣谕。”贾启出了永寿宫,刚呼出一口气,抬起头就再次迎面遇到了淑贵妃。他连忙避让躬身行礼,只觉得今日的淑贵妃与上次见时已大不相同,看上去颇有几分憔悴。李荣儿形容憔悴自然也很其它嫔妃一样,是因为昨晚没有睡好。皇帝突然性情大变,玩出了那么大的一出儿戏,搁在哪位久盼君恩而不至的嫔妃身上也绝对不会好过。都说皇帝应该雨露均沾,可这嘉懿帝的后宫却一直干旱无雨,原本大家都一样在受旱灾也就相安无事,这冷不丁的突然高家的地里雨水丰沛,其余人再受这旱灾可就是倍加煎熬,心理失衡那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么?昨日李景带梁辰和孩子进宫,永寿宫偏殿却闹了‘地震’,小娃娃似乎被吓到了,当晚太后便留了梁辰和李珍小宝宝住在宫里,让李景这个外臣独自出了宫。李荣儿当时在安顿四番美人,赶来的时候李景已经走了,她没能见到兄长,得知兄长今日还会再来,这便早早得过来等了。周家子嗣的问题如今有高悦‘挺身而出’,太后心里有了盼头,对淑贵妃也就没那么多要求了。这要求一放低,自然再见她也就和颜悦色,拉着侄女的手一番关怀到是真有几分普通姑侄间的亲情。可是,李荣儿今日气色不好,太后和她说了一会儿话,哪里还真能看不出是为什么,便笑了笑,道:“可是因昨日之事闹心了?”李荣儿咬着下唇,点了点头。太后又道:“哀家早就说过,早晚有你着急的时候,不过,这事儿也急不得,哀家当年能登上后位也不是一时着急就急来的,你还年轻,这人生的路啊,还长着呢。再说了,陛下他呀,未必就不想着你。你看他封得那个乔良人,虽说住在良人所,名义上是归高毕焰管,可这宫里谁不知道,他是在帮你协理后宫事务?”闻言,李荣儿眼中闪过一道寒芒,却立刻笑了,道:“姑母可真会宽慰人,经您这一说,荣儿心里好受多了。那我去看看小珍儿,听说谁抱他,他就往谁身上尿,是个调皮鬼呢。”提起这个李家的嫡孙,太后立刻笑出了声,道:“可不是嘛,哀家昨日还被他尿了,你去看看他吧,就在后殿呢。”李荣儿笑着起身,婷婷袅袅地往后殿走去。太后看着她的背影,吁叹一声,低头笑着摇了摇,心想,说到底她也是我李家的姑娘,血脉里带得东西,就算性子再软,那也非寻常女子可比。“玉竹啊,”太后喊了一声,待玉竹近前,便吩咐:“你去趟景阳宫告诉大厨,让这两天仔细着点高毕焰的饮食,多给他补一补。”说完又想到了什么,问:“哀家,那偏殿里的花儿,都救回来了吗?”玉竹道:“花儿都救回来了,就是李公公现在还下不了床,昨儿陛下那一脚可是踢得他不轻。”“害,琦儿自幼习武,平日里他只是没这施展的机会,若是日后再遇到他发火,你们记得能躲着点儿尽量都躲着点儿吧。行了,你先去景阳宫吧,回头去请个太医给李公公瞧瞧吧。”玉竹躬身应下,太后靠在椅子里,透过敞开的殿门,望着皇宫顶上蓝蓝的天儿,心里想着大周的江山继承、皇室的子嗣、皇帝放在心坎儿里的人以及皇家后宫如今的局面,唇边渐渐荡开了一抹谁人也看不懂的笑容。李景既然回了京城,自然也是要上朝的。前几日也都还好,今日却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才见到皇帝的影子。要说昨日皇帝发狂,整个皇宫里心情最复杂的人是谁,那自然非李景莫属了!他就是原文土著,也不知道还有穿书这种骚到离谱的操作。昨日,他和皇帝说了那番话后眼看着皇帝陛下狂性大发,他只当是皇帝听说高悦心里有了别人被刺激到了,这才土匪一样把人‘抢’回了极阳殿,一弄就是一整晚,以至于今日连早朝都误了时辰,想到‘可怜的高悦’心里明明装着别人,却被皇帝这样那样,那份心情指不定怎么委屈,就觉得自己无形之中好像又造了孽,内疚自责就不必说了!不过,今日的早朝虽然晚了些,但所有大臣上朝之后都看得出来,他们的陛下相较之前好似格外地意气风发,那种感觉若非要形容,就好比一间陈年旧舍被粉刷一新后的那种窗明几净的亮堂。早朝所议有三,其一便是秋闱文科和武科人才选拔制度,周斐琦这次力求效率,直接将差事派给了李、刘两位尚书,户部尚书李大人主文,兵部尚书刘大人主武,两边事务先由这二人主理,解决不了的问题,再报御书房。第二件事,乃是渭水大坝的重新修建,这事本就是工部牵头,只是进度缓慢。周斐琦今天直言,限工部一月内将此事推上正轨,并在金殿之上当着所有百官的面下了一道圣旨,命镇南将军花自盈直调镇南军渭河属地的军队负责大坝修建。在此期间,图、工、技、策由工部提供,修、补、施、执由镇南军负责,哪一方若是掉链子,花将军皆可以军法处置。这最后一件事,便是大选之后的封晋典礼,这事由礼部去办。因今年大选推迟了一个月,和中秋节番贡紧连着,礼部务必调配得当,不可出任何纰漏。说完这三件事,周斐琦看了胡公公一眼,胡公公连忙高唱:“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大臣们还在琢磨这三件事,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呢,又哪儿会有人启什么奏?当然是退朝了。于是,这一天的早朝又创下了本朝一最,史上最快最短的一次朝会——全程皇帝露面不到半刻钟!大臣们还全都在发懵,皇帝陛下已经春风得意地走了……就很e果然,结了婚的男人,就是不一样!结了婚的男人,当然要顾家(室)呀——周斐琦心里美滋滋地想着。高悦这会儿还睡着,大概是处暑秋高,又时近午时,身上还盖着被子就很不舒服,那被子就被高悦蹬到了脚底下。他此时正怀里抱着个枕头(周斐琦的枕头),面向床里睡得深沉。他身上只穿了一件薄凉的纱亵,自然遮不住那后背上满目的斑驳。可是,这优美的脊背上如今最显眼的却不是这些事后痕迹,而是位于舞蝶骨正中的一块鲜红的胎记。这胎记殷殷如血,水滴形状,浮于皮上,荡人魂魄。那是他的破子印。大周哥儿但凡成家,洞房之后原本身上的花形胎记就会自行化解,成一枚破子印。这印记位置不定,因人而异,有的落于眉间,有的落在脚心,还有的落在心口,而高悦这枚则是落在了蝴蝶骨的正中央。这个位置高悦自己看不见,周斐琦却早就亲了无数遍——看现在落子印周围还有没消下去的牙印也知道,昨日周斐琦都干过什么恶劣的行径!简直可耻至极!极阳殿外,皇帝归来,张公公等人忙打起精神迎上来。皇帝开口第一句话问得便是高毕焰,“他醒了吗?”张公公心想,您这早朝上得也忒快了点儿,这么会功夫,毕焰君哪里就能睡醒了?道:“还没有。陛下可要叫醒——”“别打扰他,让他多睡会儿吧。”往前走了两步,周斐琦又回过头,对胡公公道:“你去御书房,把奏折都搬过来吧,以后折子也暂时都送极阳殿。”“遵旨。”两个大太监见皇帝饥色匆匆地进了极阳殿,边帮着关上殿门边互相看了看,不出意外,均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懵逼的神情——难道说,从今往后御书房要被废了吗?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啊!周斐琦进了大殿后,朝服也来不及换,便直奔龙床,一眼看到高悦纱亵半遮的美背,昨日好不容易被高悦浇灭的火种立刻死灰复燃,甚至就连脑袋都嗡了一声,然后——张公公和胡公公正忧心忡忡彼此对望,就听大殿里突然传出了一声沙哑至极的暴怒——“你干什么?!!!”“……”听不清皇帝小声说了什么。“不行!”“……”“滚!”“……”“周——呜!”张公公:……胡公公:……皇帝陛下太可怕了!大殿里,高悦身上压着一只‘大狗’,嘴又被夺走了。这次,周斐琦比昨天还要过分,直亲得他上气不接下气,没一会儿脸就憋得通红。明明心里还有很多疑问没来得及问,本想等嗓子养好些再说,可看现在这个架势,嗓子不但养不好,恐怕还有加重的趋势。毕竟,那家伙上了床之后有多粘人多能磨多不要脸多没下限,高悦这些年可谓是‘深’有体会——“唔唔!”高悦挥拳砸周斐琦,脚蹬着他的腹肌强烈抵抗,表达自己现在不想干那事。周斐琦当然明白,可是这是自己的口粮啊,心心念念了二十年,一朝得口,一次怎么够?!自然是能多吃一口是一口啊——于是,面子里子那是给外人看的,自己媳妇面前要那玩意有屁用啊?!“宝宝,你再心疼心疼我,就一次,好不好?”肚子被高悦狠狠踹了一下,周斐琦再接再厉——“哥哥,求你了!”高悦终于逮到一个换气的机会,破口大骂:“你特么能要点儿脸吗?你现在可是比我大两岁!”他说完这句只觉得嗓子好似被锯齿划过,疼得脸都皱出了包子褶儿。周斐琦连忙给他端水,一副伏低做小的姿态,说出的话却能气死一排高悦,“那我叫你哥,你不是也挺有感觉的么?”他手指着一个小山包,高悦一口水才喝进去,一听这话,又全喷了出来。周斐琦只好又手忙脚乱地给他擦拭,擦着擦着不知怎么就把高悦身上的那层仅有的纱亵给擦没了,然后,事情的发展就再也由不得高悦了……极阳殿外,张公公和胡公公看了看高悬中天的太阳,耳边再度响起了如昨日一般无二的那种无孔不出的声浪,什么——‘……别咬了,啊……’“好好好,不咬了不咬了……”“……你这个骗子!”不同的是,高毕焰的声音听起来都让人心疼,都哑成那个样子了,到底是被皇上弄成了什么样儿才会不顾疼痛喊出来呀!唉,还是那句话,皇帝陛下太可怕了!极阳殿里,皇帝白日宣那个啥,后宫其它殿里的主子们闻风裂胆,只可惜了那些名贵的瓷碗,一盏一盏得又碎成了渣渣。良人所,乔环刚从外面回来,一屁股坐在那个长条的院子里纳凉,边喝茶边对齐鞘道:“你知道我今天看见谁了吗?”齐鞘这两日心情不佳,闻言只略略抬动了一下眉梢。乔环已经兀自说了下去,道:“千岛国的百羽鸣喧,我的天,你知道他有多美吗?!真得,我强烈建议你去看一眼,那人真不愧是他们国的第一美人啊!”“能有多美?”齐鞘浑不在意。乔环却认真地想了想,嗯了一会儿,道:“这么说吧,其实呢,我是觉得他的五官挺精致的,若非一早知道他是哥儿的身份,我第一眼见他还以为他是高毕焰的妹妹呢,哈哈哈哈!”“什么意思?”一提高悦,齐鞘果然上了点心。乔环道:“就是说,他长得有几分像高毕焰,只不过身形更纤细,应该是骨架小的缘故,脸就这么大,”他举着手来回翻转了两下,“真的,一个巴掌大的脸,我还是第一次见呢,好想给他画张画啊!唉,可惜,淑贵妃说选拔过了的这些采女哥儿得等陛下过目完,定了品级,分了住所之后咱们才能随意走动。不然,我真想现在就去找他了!”齐鞘不以为然地扯了下嘴角,道:“我眼里,”“最美的只有高毕焰!我知道了,你都说过八百遍了。”乔环又喝了口茶,仔细看了看齐鞘,突然坏坏一笑,道:“高毕焰如今圣眷正浓,你不该为他高兴么?怎的这般愁眉苦脸的?”这话直戳齐鞘心窝子,他腾地站了起来,直接冷了脸,一言不发地回了自己屋子,大力关上了门。乔环:“嘿,你这人——哼,阴阳怪气懒得理你!小九子,去看看大厨的午膳做好没有,就说我饿了,要吃饭。”“好嘞。不过主子,咱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这大厨是太后专门派来伺候高毕焰的,咱们天天这么蹭着用别再落人口实……”小九子提醒道。乔环笑了笑,扭头冲他眨了眨眼,道:“放心吧,高毕焰如今伺候皇上,每日的膳食据说都是皇上亲自在管,这大厨留景阳宫暂时也没有用武之地,咱们使唤着,那是给他个表现的机会,不会有人计较这些的。高毕焰就更不会了,他哪儿是那么小气的人。哎呀,你快去吧,我饿得不行了!”小九子走后,乔环回头看了眼齐鞘的屋门,这才站起身回自己房间。齐鞘的身世,他和他同院了这么就大抵都清楚,今日这般怪异之举,乔环闭着眼都知道他在想什么,一定是:啊,高毕焰终于被皇帝糟蹋了,也不知会被皇帝糟蹋成什么样子?疼不疼?苦不苦?——却不想想,就算是被糟蹋,这后宫的嫔妃又有哪个会不愿意,那可是圣宠,抢破头都抢不到的雨露君恩!也就只有齐尚人才会避着如虎狼。齐鞘确实如乔环猜测的那般,这两天正为高悦担忧,他是少数知道高悦身子很差的人,真得生怕高悦扛不住,被皇帝给搞没了,就像他阿父被齐家那个男人……只要这么一想,齐鞘就觉得,这后宫的天都黑了,他不能失去高悦这个朋友。可眼下,他到底还能为他做些什么呢?这会儿的永寿宫里,李景下了朝就直接来接梁辰和孩子出宫,被太后留下来一起吃午膳。当然淑贵妃也在,她总算是见到了自己的哥哥,第一眼就泪湿了眼眶。李景见她如此,自然也是心中酸涩,梁辰抱着孩子在一旁冷眼旁观,不置一词。太后却说了句:“行啦,难得你们兄妹相见,去看看你们小时候在池塘里养得那几尾锦鲤吧,如今可都个头不小了呢。”两人连忙谢过姑母。七年前,他们这位姑母荣升太后,那时候他们确实还都是半大少年,曾来这永寿宫里‘种’过几尾鱼苗,如今人都已成年,鱼也长大了。两人走在永寿宫的庭径上,一路相顾沉默,直到了锦鲤池边,李景才率先开口,说了句“这些年,妹妹为咱们李家受了不少委屈,哥心里都清楚。”李荣儿摇了摇头,道:“委屈倒也没有,只是空耗年华罢了。”李景想到昨日皇帝的壮举,也只有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李荣儿又道:“如今宫里都在传那百羽鸣喧曾扬言非哥哥不嫁,现下又入了宫,说哥哥又提前给皇上带了顶帽子,这事我已压了下去。只是,哥哥如今都有了珍儿,这等传言日后还是要注意些的好。”提到这事,李景心里也呕。当年他在沽城初遇百羽鸣喧因他那张与高悦三分相似的脸,曾接触过一两次,得知那人的性子暴烈如火,便瞬间清醒,之后一直躲着,却没想到百羽鸣喧竟对他上了心,还扬言非他不嫁,简直戏剧!今年护送四番美人入宫,路上百羽鸣喧不顾场合又来找过他两次,可他恪守礼节,婉言相拒,众目睽睽都看得分明,没想到竟还有人传出‘给皇上带帽子’这等大逆不道之语,实在是令李景无语凝噎。可妹妹话都说了,他当哥哥的总得拿出个态度,就道:“我如今与梁辰照顾珍儿,日日守在一处,哪儿还有别的心思。妹妹不要多想了,再说,我这心里还——”李荣儿意识到他要说什么,忙出言打断,道:“哥哥心里自然该装着梁哥儿,又哪里还有地方盛放别的人?”“呃,”李景苦笑,垂眸摇头道:“对!是!除了梁辰我又哪里该装别人呢?”三丈远处的假山后,梁辰手里拿着一袋鱼食,面无表情地往地上淬了一口,心道,去他娘的!谁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