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101寒露一候
作者:人型代码      更新:2023-05-26 06:39      字数:10257
  周斐琦来找高悦主要还是想到过几天高悦就要去户部, 这次之前,他肯定是要先把人才选拔上来,而高悦之前的选人题库也只才完成了一半儿,因此, 这几天他估计若是没人管着高悦, 那人肯定又会忍不住加班加点儿的把选拔人才要用的试卷赶出来。这件事看着容易, 说着也容易, 可真正做起来,绝对是劳心劳力的一件事, 所耗费的心神绝非常人能够想象。周斐琦就是想到了这些,再加上是真心疼高悦现在的身体状况,才会想着趁这几天, 替高悦把活儿都干完, 至于高悦——他乖乖上床到点儿睡觉就好啦。不过,高悦不知道周斐琦肚子里是这番打算,他只当周斐琦就是很平日一样,要和他时时刻刻两厢厮守,对眼生情。其实, 有句古话说得很好,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他们俩以前也是聚少离多,那时候两个人都忙,各自有各自的事业,有时一分开,最长七、八个月见不到, 而现在就算再怎么样, 至少每天还能朝暮相望, 说起来, 真是比之前不知强上了多少倍。高悦进了景阳宫,小福子跟在他身侧,小声说,‘陛下在书房呢,主子要直接过去吗?那个,赫连太医也被叫过去了。’高悦想到周斐琦可能是有事情嘱咐赫连野,自己在的话,他恐怕有些话就不方便说了,便道:“等赫连太医出来我在过去吧。先去更衣,走了这一路,出了些汗。”此时已是深秋,傍晚的风可是又干又凉,高悦却额头见汗,可见这两天他真是有些火力上涌,也不知是赫连野的药膳起了作用,还是那喜脉的功劳。总之,这会儿高悦就是觉得,身上潮热,只想尽快换了这身粘在身上的衣裳,洗个热水澡。小福子听高悦说,就连忙安排了沐浴更衣之事。而高悦坐进木桶里泡了没多久,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这可真是喜脉来得意外,疲倦之感更是如影随形。人容易累,有的时候真不是干了多少活儿,而是取决于身体状况的变化。幸、福两个小太监听见屏风后面没了水声,本以为高悦都要出来了,都拿起衣物准备伺候了,可左等右等半天也没见人,两人先是小声喊了两声‘主子?’没人应,只好绕过去查看,这一看,高悦竟然靠在木桶边缘,睡得很是香甜。小福子就跟小幸子说:“要不咱们去叫陛下把主子抱出来吧?这样下去吹了风儿可怎么办?”小幸子道:“还是别叫陛下了吧,我刚才在书房外面,听见里面陛下好像在发火。”“啊?”小福子惊讶,道:“陛下为什么发火呀?赫连太医给惹的?”“这我哪儿知道啊?”“那咱们还是赶紧把主子喊起来吧,”小福子听说赫连野挨批,感觉还挺担忧的,小幸子闻言就扭头看了他一眼,只是没再多问,上前两步,小声把高悦喊了起来。“呀,我怎么睡着了?”高悦自己还挺吃惊,醒了就连忙从木桶里出来换衣服。小福子边为高悦更衣,边支支吾吾地道:“陛下在书房,好像在从赫连太医发火……”小幸子:……这个小福子胆子也太大了吧?竟然敢给陛下打小报告了,啧啧啧!也不知道是什么壮了他的胆儿!高悦却似笑非笑地睨了小福子一眼,之后点了点头,穿好衣服后,就举步前往书房。书房里,赫连野跪在地上,周斐琦坐在书案后,眉头紧蹙。两人刚才就高悦入职礼部之事,发生了一点儿小摩擦。赫连野跪地直言劝谏:“望陛下为大周皇嗣和高毕焰的身体着想,三思啊!”他说第一遍的时候,周斐琦‘嗯’了一声,赫连野却没见好就收,又说了第二遍,这次周斐琦便只让他平身,他还不肯起来,又说了第三遍,周斐琦自然没好气儿了,就吼了他一句‘朕让你平身。’也就是这一句被小幸子听见了,传给了小福子,小福子又把消息转告了高悦。最近这几个月,小福子和赫连野走得很近,听说他挨批自然心急,也就希望自己的主子能帮赫连野说几句好话。小福子没什么心眼儿,这事做得吧,确实不够周全。这也就是高悦和周斐琦的关系超乎寻常,若是放在真正的古代,小福子这样的要求可就有点强人所难的意思了!不论谁做他的主子,都会免不了想到,你就不担心你主子我这个时候去帮赫连太医说好话也会被盛怒的皇帝责罚吗?当然,高悦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小福子,小福子是个什么人他很清楚,他相信小福子就是心直口快,所以有些话他听了一笑置之就好,没必要较真儿。书房里,灯火通明。高悦带着一身水汽走进来,头发也只擦了个半干。赫连野还在地上跪着,周斐琦脸色确实不大好。君臣二人相对无言,似乎是在为什么事情较劲儿一样。高悦就当没看见赫连野跪地不起似得,直接向周斐琦走了过去。周斐琦看到他才面色稍霁,又见他顶着一头湿发,连忙起身,从一旁的架子上拿过布巾为他擦拭起来。“你怎么也不把头发弄干再出来。现在外面早晚温差大,不像夏天可以随意妄为。”周斐琦边擦着高悦的头发,边道,语气里既无奈又宠溺。高悦就笑,说:“我可没觉出冷,你不知道,我刚才去送咸钩卷卷,回来的时候就走了那么几步,出了一身汗。我好像火力特别壮。呵呵!”他笑着,往赫连野那边看去,这才开口问道:“怎么让赫连太医跪着呢?”周斐琦心想,我让他起来,他也得起来啊。这个太医表面看着滑不留手,内里跟他那个爷爷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驴脾气,真是又撅又臭!皇帝还没回答高悦的问题,赫连野在一旁就又把刚才那句话,重复了第四遍,这一遍,边说他还边给皇帝陛下磕头。高悦看在眼里,竟然觉得这个赫连野的身上什么时候有了这股子愚忠之臣的味道,这个味儿可跟他一点儿也不搭呀!不知到赫连野心里在打什么小算盘,总之,高悦是绝对的周党,谁让周斐琦不痛快,他随时都可以不管三七二十一,翻脸似翻书,就听他轻笑了一声,扭头就跟周斐琦说了一句:“要不,咱们还是派人去赤云观把子弦道长接回来吧。你看他才几日没在,这太医院的太医竟然都敢不听皇上您的话了呢?这要是传出去,恐怕又要有言官胡说八道了!”这一下,还真是一把捏住了赫连野的软肋,他天灵盖儿一凉儿,瞬间清醒,赶紧连连叩首,反省忏言:“是臣孟浪了,忘陛下恕罪!望陛下宽宥!望……”周斐琦:……朕,懒得理你。高悦见周斐琦番了个白眼,便抿着唇悄悄笑了笑。他心想,这个赫连野估计是之前爬得太过艰难,一直处在底层被打压的状态,如今境况扭转,大概是扭转的太过容易,这人就飘了,都敢顶撞大周皇帝了,你当你是言官吗?请你认清现实好不好?你就是个太医啊太医!同时,高悦也在自省,是不是自己平日里太惯着这些太医、太监们了,以至于如今个个看起来,都没什么规矩的样子,照这样下去,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膨胀得找不着北了吧?这可就更不是高悦想看到了的。管理,说到底还是管人心,想让他们听话,光宠着惯着根本没用,得恩威并施,不然一个个尾巴翘到天上去,还不知要惹出多少事端来。赫连野给周斐琦磕头忏悔了好半天,周斐琦才抬手挥了下,“你先下去吧。”至此,赫连野也出了一身汗,边抹着脑门,边欲言又止地退了出去。他才出门口,就听见身后的书房大殿里,传来高毕焰的说话声——“子弦道长一定要等到赤云道长出关,才能回来吗?”皇帝道:“恐怕是啊。赤云道长这次机缘巧合好像是到了冲关的关键期,子弦道长要给他护法,观里也有些事情需要他打理。不过,好像赤云道长这一关已经过了大半,估计再有几天也该出关了。”“那就好。我说……”赫连野还想再听听,迎面来了一人,一把拉住他,竟是小福子。看小福子这焦急的神色,再听他的话,赫连野只觉得自己刚刚真是一时被膨胀冲昏了头,唉,他怎么也能犯下如此不明智的错误啊!小福子道:“刚刚真是吓死我了,听小幸子说你刚才被陛下训了,我好担心啊。你到底干了什么,怎么把陛下惹怒了?”赫连野欲哭无泪,“唉,别提了。一时被猪油蒙了心,犯了个愚蠢的错误。”小福子:……我听不懂。赫连野:今晚估计要失眠了。景阳宫的书房内。高悦坐在书案侧面的圆凳上,周斐琦拿着木梳在耐心地帮他梳理头发。高悦眼睛盯着桌上那几张纸,上面写了些字迹,一看就是出自皇帝陛下的手笔,可若详细看那里面的内容,却有都是他之前归纳总结过的关于人才选拔的题目。看到这些,高悦便知道周斐琦来景阳宫是想干什么了!心里有点儿感动,高悦道:“你每日那么多政务要忙,以后这种小事就我自己来好了。”“不行。”周斐琦弯腰亲了下他的发顶,道:“以后,到点儿,你和宝宝就上床睡觉,这是我今后一生中最大的事,除此之外,其余全部的小事,就都我来好了。”听他这么说,高悦心尖像是流过一条蜂蜜汇聚的小溪,甜丝丝地令人眼中不由便温度飙升,想紧紧拥抱住眼前这个人。他这么想的时候,已经转了个身,抱住了周斐琦的腰身,脸贴在他的肚子上,昂着头,笑眯眯地说:“对我来说,人生中最大的事,除了你,就没有别的了。我想让你这辈子都再无烦恼,笑口常开,能够肆无忌惮地活得痛痛快快!”周斐琦躬起后背,凑近高悦的唇,说:“有你在我身边,我就有了这一切。”两人额头相抵,气息缠绕……这晚,高悦偏要陪周斐琦梳理题库,周斐琦拗不过他,便由着他留在书房。可高悦是真的嗜睡,那题写了没有几道,竟趴在书案上睡着了。周斐琦见此,自然是将他抱回了寝殿。把高悦放在床上时,周斐琦心想,就高悦今日这个状况来看,他想加班肚子里那位恐怕也不会同意,这还真是到点就困,看来就算送高悦去礼部有肚子里这个小家伙替他看着高悦,真是比什么赫连野之类的要靠谱太多了!不知是不是感应到了周斐琦的心念,高悦于睡梦中竟轻轻砸吧了下嘴,还笑了一声。周斐琦大敢惊讶,下意识便将温热的手掌轻放到了高悦的肚子上——当然什么反应也不会有!不过,周斐琦还是觉得特别神奇,因为这个地方竟然住着一位他和高悦的宝宝。这可是他们俩之前从来都不敢奢望的奇迹。真的是上天的恩赐啊!大概真是受到了宝宝来自未来的鼓励,准爹爹周斐琦这一晚的加班堪称大周嘉懿朝皇帝加班效率最高之夜。因为,他只用了这一晚,就把高悦曾经定下的那几分试卷的所有题目都搞定了,不但弄完了这些,他还顺手帮高悦把在之前没弄完的题库,又分门别类地整理了一遍。而这一切作为的时候,也不过才丑时。周斐琦抱着高悦睡了三个时辰,便上朝去了。高悦第二日,起来的时候,书房的桌案上整整齐齐地放着几叠纸,他拿起来仔细看了看,完成度堪称完美,不禁暗想,周斐琦这是昨晚喝鸡血了吗?这工作效率莫非是那什么‘光脑系统’死灰复燃,又给他加了什么外挂之类的金手指?这个嘛,高悦想破头也暂时想不到,周斐琦的动力正是来自于,他的肚子!不过,试题搞定了,后宫这边的工作安排也要跟上日程。既然太后把后宫的实权交到了他手里,那么他就不能辜负这位老人家的一番信任。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该份的工作还是要分。后宫这些嫔妃们明争暗斗了这么些年,如今却是该给他们找点儿正事消磨一下他们的精力了,否则整日让她们这么无所事事瞎琢磨下去,还不知要惹出什么事,那还不是早晚得疯!高悦的作风就是雷厉风行,他很清楚,周斐琦那边安排好相关的事,加上选拔人才也用了不几天,而且这次户部要人很急,李尚书已经连着两日在早朝和皇上‘要人’了,再加之千岛国那边的情况每日都在更新,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真要开战了,那样一来,户部的统筹和调配的工作会相当紧要。高悦出于对周斐琦和大周的维护心理,觉得若真是打仗,他得在户部替周斐琦看着点儿。因此,后宫的事情,一定要从一开始就分工明确,安排妥当。这日一早,后宫各主子们纷纷收到了高毕焰自景阳宫发来的邀请函。上面写得很清楚,邀请她们共进午膳。这可是高悦掌权以来首次这么正式地组织后宫嫔妃们聚餐,这个事情,不论嫔妃们心里真实意愿如何,面子总是要给的。于是,午膳之前,景阳宫便陆陆续续有嫔妃相继到访。来得早得自然是平日里就和高悦关系比较近得,如齐鞘和咸钩卷卷,这都是早点过来,准备帮高悦忙的。当然也有之前一直没能攀附上李家的淑贵妃或林家的林青叔的嫔妃,这次趁掌权人更迭,早点来表忠心,投靠新贵的。这样人里,大多位份不高,家里的背景自然也十分有限,不过,高悦自己虽然家世显赫,但在平京他最大的靠山只有周斐琦一个,如今拿到了后宫掌权令,靠山自然也要算上太后一个。当然,整个大周的人,若有谁背靠皇上和太后这两座大山,基本也就相当于是天下无敌了。说来真有些奇,高悦没想到菡嫔竟然会早早地来景阳宫给他帮忙。不知这些天菡嫔受了什么刺激,高悦看着她好似是比之前稳重了些,行事说话也不再那么高调,倒好像是突然换了个人,令人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当然,谁人换了什么性子并不在高悦的考虑范围内,他今日要做的事情,是当着这些人的面,分权明职,以便她们每个人天天都有事情干,不至于日日闲得净想着怎么明争暗斗。因为,高悦太清楚,人只要累到一定程度,就不会再有多余的精力东想西想,每日所盼就会变得非常单纯,无非就是吃饭睡觉盘银钱。高悦今日盛装在身,那一身毕焰装穿在他身上,真真是应了那句话:玉自天成,风华绝代。整座景阳宫好似都因他在,明亮起来。不少嫔妃见到这样的高悦,就不由自主被他身上的气势所慑,上前冲主位上的高悦躬身行礼,之后眼睛也好像粘在了他身上,控制不住跟着他转。鉴于今年大选入宫的新人,大部分都被周斐琦给遣退了回去。留下得四番美人,如今也只剩下三个。月亮和拓跋玉来得算是最晚的。尤其是从来死宅在自己屋子里的拓跋玉,这一日竟然也来了景阳宫,虽然是最后一个到得人,可平日后宫里的嫔妃好多都没见过他,因此他一到场,就被各种围观的视线给刺激得立刻低了头,还红了脸。高悦坐在主位上,看着拓跋玉,他虽不是第一次见这人,但之前的那几面之缘,觉得那人虽然冷淡,却是个大方的性子,好像还真没发现他有被人看几眼就脸红脖子粗这种毛病。不过,连菡嫔都能变稳重,拓跋玉变害羞在这个大周的后宫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高悦不动声色,观察众人。待人都到齐后,便让小幸子传膳,一时间,各种精美菜色流云一般碟碟飘来,嫔妃们看这隆重的程度,多少也猜到些今日高毕焰恐怕不是单单要请他们吃饭这么简单,他或许会说什么大事吧……古人讲究食不言寝不语。这一点,高悦今日遵循得很是到位。当然,这顿饭也几乎是在安静中进行的。嫔妃们就像是故意暗中较劲儿,比拼谁的用餐礼仪更好似得,全程不但无人说话,甚至就算到了最后喝汤的时候,都只有零星的一两声轻响。高悦便趁机将在场众人观察了个够,心里有了数,他便率先放下碗筷。撂下筷子的那一刻,高悦看到坐在餐桌尾部的一个正七品幸郎小哥儿一口饭还在嘴里,眼睛也还盯着桌上的菜,但高悦撂了筷子,这小哥儿就连忙把筷子也放了下去,而这个时候许多坐得比他离高悦近很多的嫔妃甚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个细节,可以说明,这个哥儿对高悦心中敬畏,另外他或许有常人不能比拟的察言观色的本事,至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应该是能做到的。高悦心中暗暗记下,琢磨着一会儿给他分个什么差事。女妃这边菡嫔是第一个放下筷子的,可见她一直都在暗中观察高悦,只是她的反应比那个幸郎哥儿要慢半拍。高悦既然今日请了所有人,那么就是准备给他们都派上活,菡嫔自然也不例外。而且,对她,高悦的安排更谨慎。等所有人都放下筷子,高悦才笑了笑,挥手让人把残羹冷炙撤下去,换上一早就准备好的笔墨纸砚,一人一份,放到他们的面前。所有人看着眼前的纸笔疑惑不解,就听高悦笑道:“今日叫大家来,是想请各位替本君分忧。说起来,太后将管理后宫的重任交到我手上,实则是对本君的一番拳拳爱护之心,本君不忍辜负她老人家,因此这件事,咱们只能办好,不能办砸。不过,大周后宫事务繁多,本君精力有限,恐不能面面俱到,所以今日才会请列位来祝我一臂之力。不知列位意下如何?”众人一听,都以为高悦脑袋糊涂了,听这话口,他竟然要分权给他们?那当然愿意啊,这简直得举双手双脚赞成!于是,众人几乎异口同声:“愿为高毕焰效犬马之劳!”“好。既然如此,那便请听到本君点名的人,拿起纸笔,记录下你们需要做的事情。而后,签字画押,交回到本君这里,这些本君也会如数交给太后保管,毕竟这个大周的后宫不是本君一人的,也不是太后一人的,更不是列位某个人的。这个后宫是大周的,也是朝廷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所以,维护后宫和谐人人有责,本君这么说,列位可能听得明白?”这次,可就不是人人都懂了,高悦眼看着好几个人拧眉迷惑,不过,这种时候,能出来捧场的人,自然都是真爱——齐鞘第一个出声,道:“毕焰君所言极是。这后宫确实需要我们共同维系,这毕竟是皇家的脸面,大周的亿万百姓可都看着咱们呢。因此,齐某从即刻起便将谨言慎行,愿为大周皇室争当表率!”“说得好。”高悦欣慰地点头。咸钩卷卷其实没全听懂,但是话是高悦说得,如今她的师父齐鞘都积极响应了,她作为需要依靠高悦庇佑的小可怜这种时候自然要勇争人先,跟着积极响应了。于是,她道:“我也要谨言慎行,为大周皇室争当表率!”“我也要!”说话的是那位幸郎哥儿。他说这话的时候,甚至都没发现自己的下巴上沾了一粒米。因此,他说完就有好几位嫔妃忍不住捂着嘴笑了,那望过去的眼神好似在说,就你这吃饭都吃不利落的礼仪学渣还妄想成为大周皇室表率?你能当什么表率?礼仪教学的反面教材吗?幸郎哥儿被几人笑得有些无语,茫然又无助地看向高悦那边,就见高悦冲他点了点头,说了句“卞幸郎,勇气可嘉。”卞术被高悦夸了,脸上这才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这人是卞易的同族兄弟,比卞易小一轮,今年才刚十七岁。到了这个时候,嫔妃们也动看出来了,高毕焰这番话,只是在试探她们,同时也是给她们一个表忠心的机会,这种机会可不多见,于是乎,人人都开始争当大周表率,一时间整个厅堂里忽然就热闹了起来。高悦很有耐心地等她们说了个够,才接着之前的话题,继续道:“那么本君现在就来公布列位负责的内容吧。首先是拓跋玉——”拓跋玉这个死宅被第一个点到名,又立刻闹了个大红脸,他连忙拿起笔,好似有些紧张过头,那执笔的手竟然在抖。高悦看到了,却没多问,只继续道:“拓跋玉负责的是,每日早、晚,到各宫巡视,依次记下各位嫔妃的日常所需,以及物品的日常所耗,每日一统,晚膳后,交给齐良人。”“记下了吗?”高悦脸上明明是温和的笑容,落在拓跋玉眼里,却是比恶魔还要黑暗。这个高毕焰是和自己过不去吗?为什么要给他派发这个活儿?他不知道自己最害怕跟人打交道吗?为什么就不能给他派发一个关禁闭或者进小黑屋自生自灭的工作呢?啊,这活计还没开始做,拓跋玉仿佛就看到了未来无穷无尽的折磨,好害怕,嘤嘤嘤!高悦见他不回答,却抬手按了个手印,把那张纸交给了小幸子,然后拓跋玉就在所有人面前,很突兀地站起身,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往门口走去。走了几步后,他身边的小太监不知提醒了他什么,他连忙又转身,冲着高悦行了告退礼,而后再度生无可恋地飘然而去。全程一句话也没有留下。这个分配,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高悦好似是故意在往拓跋玉的缺点上玩命儿地戳,不知这个北漠送来的美人儿怎么得罪高毕焰了,反正拓跋玉走后,其余嫔妃开始暗暗反省自己之前有木有得罪过高悦了……她们是真得怕,自己也像拓跋玉那样被分配一个需要挑战自己极限的活儿计。事实上,这些嫔妃实在是想太多了。高悦并没有虐人的恶习,他之所以给拓跋玉分配那么个工作完全是出于把拓跋玉放出来看着,比单独任由他自闭,更能让你放心而已。这个大周的后宫已经够乱了,高悦可不想再出一个监视盲点,毕竟现在的后宫已经归他管了,那么就要按照他的套路来。拓跋玉的分配完了之后,是咸钩卷卷,高悦分给她的任务就正常多了,是让她每日协同内务府梳理后宫日常花销,想当于会计之类的工作。而月亮被分到的任务就又有些奇怪,高悦让他每日去冷心湖旁喂鱼,还说那一池子鱼和那池子水里面绝对不能出现任何的死物,尤其是若有人不慎落水,这笔账也要记到月亮身上,会罚她的月俸,严重了就会把他撵出宫。月亮表示,自己真得很苦逼,且之后,他私下里给各宫都送了礼物,而且每到一宫就哭一鼻子,用凶悍的眼泪威胁其他宫的人以后千万不要去冷心湖,从今以后,冷心湖那池子水和那水里的鱼就是他在后宫安身立命的根本了。这些都不算什么,最奇葩的任务是菡嫔。她被高悦直接给派去了御花园,高悦说了,菡嫔每日都要数清楚这御花园里都有哪些花,各类花草分别都有多少棵,每日活着多少,死了几棵。御花园里的卫生也算在她的管辖范围,这个御花园若是出了什么蛇虫鼠蚁攻击人,以后就都算在菡嫔头上,一样的惩罚政策,轻则扣月俸,重则撵出宫。这个分配一说完,整个大殿里至少安静了两息。按照以往的印象,所有人都以为菡嫔就要发作,然而令人意外的是菡嫔不但没有发作,反而轻轻笑了一声,还说了句:“臣妾遵旨。”那真是端得一派雍容大度之姿。高悦也回以一笑,同时心想,以前的菡嫔什么都摆在明面上,人虽然脾气暴烈,经常恶言恶语显得很是尖酸刻薄,但有时候高悦反而觉得她傻里傻气地有点儿憨。但是,最近的菡嫔,不知是被什么刺激到了,高悦总觉得,自从李荣儿淑贵妃去世后,菡嫔整个人都变了,她会暗中观察他,学他的做派,跟他的脚步。有时候,高悦甚至觉得,菡嫔就像是坠在他后面的尾巴,如影随形,甚至踩着他的脚印,他每走一步她便跟着动一步,那种感觉,除了令人锋芒在背,剩下得全部都是不舒服的回忆。很膈应人,也很瘆得慌。最近事情实在太多,高悦顾不上调查菡嫔的日常细节,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凭着自己的直觉,做出理智的判断。对于,如今这个不声不响的菡嫔,高悦暂时以防备和观察为主,若是这人一旦跳出来干点什么,高悦也能做到绝不手软的反击。当然,要是让他出手反击,那么菡嫔的下场也绝对不会好到哪里去了。所有人都分配完任务后,高悦最后点了齐鞘的名字。他对齐鞘道:“齐良人这些日子恐怕要辛苦一些了,这后宫里一应大小事务,均需要你签字后,才可下发行办,每月廿五,你将本月所有签过字的底单统计无误后,再转交给本君,又本君派人到各所各宫核对清查,无误后,所有涉及银两或物资派发等事宜方可入账……这些事情,琐碎繁杂,需耗费你不少心神啊!”齐鞘做好记录,干净利落地签字画押,他对高悦说:“愿为毕焰君效犬马之劳,此言发自肺腑,又怎会因耗神而不为?再说,愿为大周皇室之表率,乃是毕焰君提倡之事,也是我等皇室中人本就该尽的职责。”“你能如此想,真是太好了。”所有的任务分配完毕后,若是周斐琦来看,一定第一时间就会发现,高悦这是将大周的后宫,按照一个公司的标准分成了各个部门。结合大周目前的后宫各所各司让嫔妃们分别对接几个部门,谁管谁那滩儿事儿,最终的执行签字权交到了齐鞘手上,这相当于是让齐鞘一人监管多个部门,相当于是执行副总的职位。而高悦就像是在原来的公司里当总裁一样,每月看看报表,看核算,看下属各部分的业绩完成情况,这样就算他人不在后宫,因为有各种制度和罚则,嫔妃们若是还想留在这个后宫里,就会尽力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这种情况下,若还有人搞小动作,那也有了明确的指向。想要搞垮一个后宫的妃子,不需要再弄出人命那么恐怖了,只需要给他或者她的任务上玩命添乱,弄得她领最重的罚则被撵出皇宫就好了。所以高悦这一招也算是一石二鸟,既避免了后宫再有血案发生,也有效地消耗了嫔妃们的精力,最关键的是这招看似是分权,实则是进一步将话语权牢牢掌控在了自己手里。而且,这个体制进行下去,运转起来后,相信用不了多久,人心也会渐渐向高悦靠过来。毕竟,这些嫔妃们早晚也能想明白,是谁给了她们管理实务的机会,这个机会高悦能给,也就有权随时收回来。这里面利用了一个心理学的管理小技巧,当一个人一无所有时,他在意的东西总是有限的。时间长了,无所事事的人会废掉,然而一旦有人给她们一个可以施展才华和证明能力的机会,她们也能从中体会到绽放自我的乐趣,那么应该没有人会不珍惜吧?这就跟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的道理是一样的。高悦认为,不论是现代人也好,古代人也罢,没有什么问题是一招心理学解决不了的。毕竟人这个物种他就是从始至终基因里带着某些相同的普遍属性,比如贪、财、好、色,好吃懒做等等,那么对于实现自我价值的强烈需求也同样是贯穿历史长河。就像伯乐和千里马的故事,是一样的道理。这一日,景阳宫聚餐后,高悦沉着天黑之前,去了一趟永寿宫。说起来,他又已经连着好些日子没有来给太后请安了,不过,这段时间太后也没有再派玉竹来找他。其实,他很明白,李荣儿的去世,就算很可能是太后亲手所为,但是在她心里,李荣儿毕竟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小一辈儿,感情基础绝对不是假的。而太后之所以在李荣儿之后把后宫权令交到自己手里,李家没有合适入宫的人选是一方面,周斐琦不肯接纳旁人也是一方面,但更多得恐怕还是太后自己不愿再看到一个好好的李家小辈儿折损在这个吃人的皇家后宫了吧……可是,高悦今天来找太后,其实是想投桃报李,他想将自己的计划和对后宫的规划讲给太后听,他希望能借此安慰一下太后的心,让她这位以近花甲之年的老人不要对未来太过失望。至少,他想告诉她,你看,其实这个皇家的后宫,还可以有一番新的气象,这里的妃子们除了给皇家开枝散叶之外,也可以有新的人生目标。太后也一样,在这场由高悦发起的后宫变革里,高悦希望太后也能有参与感,他想拉着太后,让她也体验一番当现代公司董事长的爽快,因为在高悦心里,太后若是生在现代,绝对可以成为全国家喻户晓的女强人,她的人生必将比现在更耀眼,更辉煌。因为,大周太后李氏,就是这样一位让人了解之后,不得不钦佩的传奇女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