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千金是黑莲花 第90节
作者:柠檬小打      更新:2023-05-26 18:43      字数:4241
  孙县令什么也顾不得,只能在最短时间内权衡出祝星是这里他最得罪不起的人,全心全意维护祝星。孙夫人咬紧了唇,愤愤抬手,广袖带着呼呼风声。有贺太守在,孙县令也不敢还手,打算硬扛这一下。一掌即将落下。“好了,贺如。你的大家规范诗书礼仪都学到哪里去了?别在那丢人现眼,自己回房自省。”贺太守说话时慢吞吞的,还有些抑扬顿挫,带着一股奇异的咬文嚼字感。孙夫人看样子怕贺太守怕得厉害,那一耳光究竟是没落下来。她更加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去,轻叫一声:“爹。”眼神中畏惧和恼怒交加。“下去,别在外客前丢人。”贺太守只是淡淡的,但说起话来显然比孙县令管用得多。纵使孙夫人再不情愿,最后还是道了声“是”,带着下人离去。经过大门时,她恨恨地剜了一眼祝星,夺门而去。老狐狸老奸巨猾,见风使舵的本事确实厉害。只是从孙县令的几句话中就明白过来祝星的身份不一般,就坡下驴地解了当场尴尬,仿佛一开始他对祝星等人的冷待不曾发生过。贺太守缓缓地站起来,身量并不高,通身穿着锦绣华服,面上是官场上常见的笑。他对着孙县令道:“贤婿,贺如她自小被我娇惯坏了,苦了你了。”孙县令忙迎上前去,说起场面话:“哪里?阿如对我如此,我甘之如饴。”倒看不出他哪里有半分甘之如饴的模样。祝星等人看了一场好戏,慢条斯理地随着孙县令进去。床上的孙焕闭着眼睛沉沉睡着,不过一日,便没了当时纵马闹市的意气风发,双颊凹陷形如枯槁。安神汤喝多了。孙县令先对着几人介绍:“这是我岳父,冀州太守,姓贺。”祝星微微颔首,面纱外的一双眼清清亮亮:“贺大人。”孙县令又介绍起祝星:“这位与黄门侍郎江大人江凭有些关系,姓祝。”贺太守了然地笑笑,笑弧极大,显示出十分的热情却又不显得谄媚:“祝姑娘。”他从孙夫人那里听了故事的大概,知道几人之间的恩怨。原先他的外孙和孙子都因着祝星受了伤,他此次来是给孙夫人撑腰顺便找场子的。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不过若能攀上江凭的人脉,这哀事反倒成了喜事。至于什么外孙孙子受伤,又不是没命,终究能好起来。因为这些小事和江凭的人结仇,不值当。贺太守歉疚地对着祝星笑笑:“孙儿顽劣,惊扰了祝姑娘,老夫实在是……唉,愧疚极了。祝姑娘若不弃,冀州境内一切花销便由我承担,也好全了老夫的弥补之心。”到底坐的位置比孙县令要高,说起话来更加动听。祝星垂眸一笑:“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只不过我随从众多,花销巨大,还是罢了。”“为赎罪过,倾覆家产也当得。”贺太守低眉顺目,面上不见什么苦色,反倒很安然于此,比孙县令的境界不知道高到哪里去。孙县令只会装穷,贺太守则装千金散尽还复来,豁达洒脱高下立判。祝星笑笑:“您这么说,那更是万万不能的了。”贺太守哈哈大笑,也没继续再提此事,只说:“祝姑娘有何地方我们帮的上忙的,尽管吩咐。”祝星应是:“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这是领了人情。贺太守灰白眉毛下的眼中笑意更甚,心中叹息难怪几人都在这位祝姑娘这里吃了瘪,都不是同一个层次的。他和这位祝姑娘才算得上旗鼓相当。孙县令见岳丈三言两语就与祝星相谈甚欢,心中又是佩服又是自省自己什么时候能做到这程度,很有狗官的自我修养,吾日三省吾身。场面话说尽,该入正题了。孙县令轻咳两声,再度摆出一副伤怀的中年男人脸,苦涩地道:“祝姑娘……”很不好意思继续开口。祝星看似端正态度,很是认真,实则漫不经心道:“不知该从何做起?”孙县令轻拍两掌,院子中静候的郎中紧张而僵硬地进来。昨日所言他都是信口胡诌,忽悠人的,本想行拖字诀,没想到孙县令这么快找了人来。今日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编。郎中穿得算是中等,头发略微潦草,年纪看上去倒是很年轻。只不过自打进屋来他就一直低着头,十分谦卑,简直要低入尘埃中去。祝星只瞥了这郎中一眼,就知道大约他并不精于此事。或许真是个郎中,不然也不能在孙府混这么久。孙县令终于见着能拿捏的人,当下官威上身,沉声问:“如今祝姑娘已纡尊降贵来了,你说说该怎么做。”“这个……”郎中绞尽脑汁。祝星好心提醒,语气温柔:“不若先唤醒孙公子?”郎中感激地看她一眼,这抬头一眼可让他恍了神,但很快他就低下头去,急促地道:“就依这位姑娘所言。”孙县令见怪不怪,不过一日时间,他就习惯了一切以祝星的话为主。反倒是贺太守看得觉得奇怪,但一时之间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奇怪。房内下人都被孙夫人离去时带走,孙县令只能亲力亲为。孙县令扶床坐好,在众目睽睽之下叫了两声:“孙焕,醒一醒。”他一向好颜面,如此静谧时自己一个人大声呼叫,实在丢人。这份丢人都被他算在了昏迷的孙焕和在房中的孙夫人身上。孙焕沉睡不醒。孙县令推了推他,语速变快,语气急促:“孙焕!醒醒!别睡了,孙焕!”祝星瞧着,只见孙焕压根醒不来,呼吸均匀地闭着眼。她想了想院子中那一锅锅安神汤,觉得孙焕睡得这么熟实在是再正常不过。她想着便看向那位年轻郎中,若有所思。孙县令怎么也叫不醒孙焕,额头上不由得冒出汗来。贺太守看着也尴尬,心中悄然生出些对孙县令无能的不满。不过他们是利益体,更是一家人,他走近前,这才注意到孙焕睡得确实太熟了,熟得不自然,他当即一皱眉道:“传上午在这里伺候的人来。”又对着孙县令说,“焕儿这明显睡得过熟,你别叫了。”孙县令大起大落多次,人现在有些麻了,脑子转得不如平时。他先下意识地听了贺太守的话没再继续叫人,后知后觉地开口:“那是喝安神汤喝多了。”“安神汤?”贺太守不解。孙县令顿时看向年轻郎中:“是他开的方子,昨日让我们灌了好几碗,说让焕儿能好好入睡。”年轻郎中结结巴巴:“大人,昨夜用的量到这时候公子该醒来了。我有把握的,不该如此。”孙县令迟疑,这小郎中虽年轻了些,前段时间天寒治伤风有一手的,他便留之在府上做个随叫随到郎中以防万一。因此他对这小郎中的医术有些信任,这时候自然也信他所言,相信药的剂量没有什么问题。上午在房间内伺候的丫鬟小厮们稀稀拉拉地被召回,紧张地并排立在房中。对于他们来说,见到老爷就是一见很让人紧张的事,更不必说见了老爷的岳丈,夫人的亲爹。“上午这里发生了什么,你们一一道来,不许有任何欺瞒。”贺太守严肃起来,一张脸绷得厉害,面上的皱纹都被他扯平不少,看起来当真唬人。几个丫鬟和小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怯怯地七嘴八舌说起来上午发生的事。“夫人早上用了早饭便过来看公子了。”“公子上午有段时候醒了,还是老样子,夫人怎么叫都不理。”“夫人要喂公子用些早饭,公子也只会说仙女。她被公子气得不行,说公子与其这个模样醒着还不如睡了得好,就又灌了些安神汤给公子……”……原因昭然若揭。孙夫人一怒之下又灌了安神汤给孙公子,难怪他醒不过来。房内众人俱沉默。良久,贺太守有些疲惫地摆摆手:“你们先下去。”下人们下去。他们好不容易将祝星请来,结果却因为孙夫人的意气而坏了事,着实让人窝火。孙县令带着些希冀问年轻郎中:“可有什么办法将公子从安神汤的效用中唤醒。”年轻郎中惭愧地摇摇头:“无法,只能待药效过去。其余方法都要伤害公子,公子已经如此,实在难以承受。”看似极有道理,听得贺太守和孙县令没有任何怀疑,皆失望。那郎中没一句实话。一来安神汤喝多了人容易变傻子,二来想将人叫醒只需金针刺几道穴位就是,压根儿不会伤人。祝星更确信自己的判断无误,很符合氛围地轻轻一叹:“真是不巧,我先回去了。我还有要事回京,不会在薛郡久留。大约这两三日,我就该离开这里了。”贺太守和孙县令忙留人:“祝姑娘。”又不知说些什么好。在他们眼中,祝星俨然成了身份高贵的活菩萨,今日肯摒弃前嫌来孙府一遭已经是大恩大德。失职的是他们,人来了孙焕没醒。更可惜的是他们没什么正大光明的借口留她,又碍于她的身份不敢强留,只得一起送她出门。马车得得远去,藏在人群中的年轻郎中暗暗记住了马车离去的方向。第87章 消失的整座村子一行人刚回客栈没多久, 祝副管家进来通报:“姑娘,孙府的那个小郎中上门求见。”青椒笑嘻嘻的:“那小郎中当时抬头看了姑娘一眼人都傻了,这是过来干什么的?不过咱们和他也没什么瓜葛。”她又偏头问祝星, “姑娘,咱们见不见他?”祝副管家笑眯眯地补充:“那小郎中说有要事要告诉姑娘。他来的时候还很谨慎,打算从客栈后门进的, 被客栈里的小二拦下来了。要不是霍骁认出来他,估计他都难进客栈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走正门。”“请他上来,见一见吧。”祝星去床边坐下, 温柔地望着床上熟睡的黑猫,手上恶劣地略使劲捏了捏猫爪子。见黑猫还在熟睡并没有被惊醒, 祝星狡黠地眨眨眼,转瞬间又端起温柔的神色起身回外间落落坐下, 静候来客。很快,霍骁带着小郎中入内。霍骁本就行在前面, 进门时那几步走得格外的快,直接甩了小郎中好几步远。见到坐在那里的祝星,他一直焦躁的心终于安静下来, 握着刀抱拳:“姑娘,人带来了。”他现在叫“姑娘”二字叫得极其顺口, 完全看不出几个月前桀骜不驯的样子。祝星正在走神,闻言若无其事的抬起头,星星般的眸中随着话语漾出笑意:“多亏了你。”霍骁故作镇定:“没什么。”便到祝副管家坐着的椅子后抱刀站着了。小郎中换了布衣, 与街上百姓无异,格外低调。他随着祝副管家入内时也是像在孙府那般低着头,很是低微的姿态。“姑, 姑娘。”小郎中跟着霍骁的称呼来。他虚虚一瞥祝星坐在那的身影,立刻又低下了头,双手左前右后一揖。青椒送茶水来,斟了茶后立在祝星身后好奇地打量着他。祝星点点头:“请坐。”小郎中很拘谨地坐下,一把拿过茶杯捧在手里来缓解自己手脚不知放在何处的尴尬。他缄默了一阵开门见山:“姑娘,你不要再去孙府了,孙县令并不如你眼见的那样好,孙焕也不是什么好人,你不必好心救他。”祝星眸色深深:“医者仁心。”寥寥四字,小郎中哑然失声,坐在原处一动不动。姑娘是故意的。青椒、花椒、祝副管家忍不住笑,就连霍骁眼底也蓄起一层薄薄笑意,不过没发出声。因着小郎中低着头,他也没发现众人在笑。祝星一眼都不看小郎中,像是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里。她淡淡地道:“我也不是多嘴之人,你今日来此又说了这些我都会为你保密,听了罢了。但我也不会因为你这些话就去怀疑孙大人他们。若是每人说一句话便能左右一人,这世道就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