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魏丞甩了甩身上不存在的压迫感，将怀里的背包又狠狠地扔回于明林手中，“于明林你不会说话就别说话！”

  史魏丞真是要被气死了，被谁看见不好，偏偏被嘴巴吃弹药的于明林看见了，啥事到他嘴里都得变个味。

  于明林咬牙一把抓住史魏丞的后衣领拽着他往寝室走，“史魏丞你今天死定了。”

  “于明林你干嘛！你麻溜放开我！你这个恶魔！我告诉你！兽人永不为奴！而我们，必将为王！”

  “再说废话把你嘴缝上。”

  “对不起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

  头顶的白炽灯闪了闪，正在洗脸的张颜顾不得脸上还没冲净的泡沫，拿过毛巾胡乱的擦了下眼睛后抬头看向头顶的灯。

  但灯管已经恢复了正常，仿佛刚才的闪烁只是张颜的错觉。

  张颜的嗓子不太舒服，可能是有些着凉了，洗漱过后就早早的爬上了床，脑海中浮现起了史魏丞的模样，“果然还是有点难过。”

  不难受是假的，但毕竟对于曹瑜渊而言，自己不过是个刚认识半个月的陌生人。

  楼上的宿舍又传来了争吵的声音，宿舍隔音差这点在张颜来的第一天就深有体会了。

  老校区的缘故，多年未进行翻新，连寝室的灯都会时不时的熄灭。

  但涉及到学校脸面的地方——喷泉，图书馆，操场无一不整洁平坦。

  “徒有外表吗……”

  张颜从枕头下拿出一块石子，仔细的一遍遍看着，更像是透过它看着什么。

  灯光再次开始闪烁，灯管的一侧变得火红，温度蔓延，最后砰的一声，灯管彻底熄灭。

  即使隔着一道门，张颜也能听到从其他寝室传来的惊呼声。

  “咚！”

  “咚咚！”

  是张颜的心跳声。

  张颜僵硬的躺在床上，手心间的石子被死死的攥在手心中，四肢开始变得冰凉。

  “曹瑜义……”张颜的声音有几分颤抖。

  ——

  张颜，她有严重的幽闭恐惧症和黑夜恐惧症。

  明明又是这样的黑暗，“曹瑜渊，我好害怕……”

  ——

  “我好害怕……”

  “哭有什么用啊，你别光顾着在里面哭啊，很容易让我一起难受的啊。”

  “对、对不起，我不哭了。”女孩儿在仓库中咬牙强忍着抽泣声。

  这是女孩情绪最失控的一次，女孩以为有院长在，那个孩子至少会收敛一点，“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过是想活着而已……”

  女孩身体抖的频率已经不太正常了，刚才哭的太过于用力，突然的强行停止导致她喉咙处有东西在不停往上翻涌着，“呕……”

  干呕，她甚至吐出胃里东西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已经被关在这里超过三个小时了，这对于一个从小对黑暗十分敏感畏惧的孩子简直是无法形容的崩溃。

  北方冬天的夜晚温度低的夸张，她又是被骗来的，出来的匆忙连件外套都没来得及穿，现在更是刺骨的寒。

  越告诉自己不要哭，那种本能的抽搐反而变得更加强烈，女孩只能用双手狠狠地捂住嘴吧，两侧的脸被手掐的扭曲发白。

  她要听话，她必须听话！只有这样，仓库外的那个男孩才不会抛下自己。

  在这个偏僻的地方，大人们已经离开，更没有可以去寻求帮助的地方，外面的男孩就是她获救的唯一希望。

  仓库外的小男孩儿手中举着与他手掌大小不符的大石块，满头大汗的一次次高举起石块，又一次次砸下，有好几次都因为拿不住石头，而用手砸到了门。

  仓库大门的铁锁被石头敲击的回鸣不止，在静谧的夜里显得十分诡异突兀。

  男孩儿的手臂都在颤抖，却突然发现自己听不到女孩的声音，“喂！你还是继续哭吧，至少这样我还能知道你活着。”

  虽然听起来不太友善，但话粗理不粗。

  仓库里远比外面黑暗的多，唯有被男孩砸开的缝隙中有一束从仓库门缝隙中照入的光让女孩可以辨别方向。

  女孩小心翼翼的寻着光束爬了过去，透过门缝不顾惊耳的砸击声颤抖的趴在冰冷的大门上，“求求你，求求你别放弃我。”

  缝隙很小，但女孩贴得近，透过这缝隙刚好可以看到男孩若隐若现的半张脸。

  那眼里，是她渴望的光。

  男孩听到女孩突然靠近的声音后立即停下了动作，也靠近了大门，“你说什么？”

  “我说…我说，我说你会抛下我吗？”女孩的话断断续续的，嗓子哭的几乎失了声。

  男孩愣住，因为他从没有想到过这个选项。

  女孩见他未出声便安静的等着。

  “会…如果我努力了，但还是无法砸开这个门的话，我会离开。”

  “……”女孩四肢冰凉，她没想到男孩连句骗她的话都不肯说。

  “但是我会在很久之后带着警察来到这里。所以如果我离开了，在这‘很久之后’的过程中，你必须给我坚持住。”

  女孩哭的久了脑袋有点转不过来，所以到底是会不会放弃她，她用尽全力拍着仓库的大门，“对对不起，我有点笨，我没明白你的意思。”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蠢。

  门锁发出了一声异样的声响，男生发现女生从里面的拍打恰好使锁链上别住的地方松了些，“让开！”

  女孩被男孩突然的吼声吓得一愣，一屁股向后坐在了地上，门的缝隙变大，光映出了男孩的身影。

  “嘶！”男孩似乎受了伤。

  “你怎么了？受伤了吗？”

  “没事！”男孩逞能的咬紧牙关继续着手上的动作，手中的那块大石头突然崩碎了，不太小的一块石块半扎进了手心的肉里。

  但很快女孩便闻到了一股血腥味，绝对是哪里被划伤了。

  男孩也到极限了，扔下了手中的石块，干脆侧身用肩膀去撞那已经变形的仓门。

  女孩还保持着刚才的坐姿，直觉让她四肢用力撑着地狼狈的朝后退了数步。

  与此同时，门，被猛地撞开。

  男孩明显没猜到门会被突然撞开，偏偏全身的力又都汇聚在肩膀处，面前没了阻碍，脚下一空顺着惯性向前扑去，最后“扑通”一声直直的跪在了女孩面前。

  “？”

  男孩只能尴尬的扯起嘴角，“……酷吧？”

  些许是因为月光洒了进来，仓库也不再是个封闭的空间，女孩对黑夜的不适明显减了大半，她忍着眼泪和鼻涕回了声，“嗯。”

  “你怎么样了？”

  “你怎么样了？”

  两人同时开口，异常的有默契。

  男孩抢先了一步，“我没事，你怎么样了，刚才哭的那么凶。”

  刚才她确实很丢脸，女孩脸一红立刻反驳，“和女孩子见面第一句就要提这种事吗？”

  “啊…抱…抱歉。”

  女孩被男孩的语气逗乐，搓了搓手朝着手心吹了口热气，“你救了我，你那么紧张干嘛？”

  女孩的笑甜的不行，温度瞬间爬上男孩的耳朵，“我，我没有！”

  男孩急忙从地上爬起，受伤的掌心粘上了地上的灰尘，又引起一声吸气声。

  女孩这才想起刚才男孩受了伤，向男孩伸出手，“把手给我。”

  男孩立刻把手往身后藏，女孩只好努力支起上半身，上前抓住那只手，“哪里受伤了？”

  男孩不想伤口被看到，用了些力想抽回手，谁知女孩力气也不是一般的大，又将他拉了回来，“不许动！”

  和不停用石块砸门而出了一身汗的男孩不同，女孩的十指冰凉，接触到他红肿的手掌时，倒是镇下了他不少疼痛。

  女生的手还在抖，她只好在空中甩甩，来回攥紧拳头，“我帮你把石子挑出来，可能会有点疼。”

  “我不怕疼……嘶！”

  “骗子，都已经伤成这样了，还逞什么强？”女孩知道他应该是受伤了，但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男孩的手心上全都是血痕，有几处伤口已经起刺向外翻卷，数不清的石子沙粒混在其中。

  “都怪我……”

  长发垂下，女孩低着头专注认真的一颗颗挑着有些嵌进肉里的石子，“对不起，我现在腿软的还没办法站起来，不然在外面有月光也会看的清楚些。”

  明明仓库里满是陈旧的器械，但与空气中刺鼻的味道相比，更清晰的传到男孩鼻间的是女孩发间传来的香气。

  挑石子的过程是痛的，可男孩却被眼前的一处“风景”所吸引。

  没有了长发的遮掩，女孩线条优美的脖颈就那么明晃晃的闯进了男孩的视线中，没有一丝瑕疵，是那般的不真实。

  男孩忍不住沿着女孩的脖颈向上看，精巧的耳垂可爱的有些过分，但随着女孩低头的动作，男孩主意到女孩耳朵后有一个小小的伤疤。

  说是伤疤倒更像是胎记，男孩看不太清，但这不明显的“瑕疵”也使他觉得真切的感受到面前的女孩并没有那么遥远。

  “好了，这颗最大的石子已经挑出来了。”这期间女孩把表层可以清理的石子都挑了出去，光是看着都能猜到会有多疼。

  在男孩砍不到的角落，女孩悄悄的把那颗沾着血的石子揣进口袋。

  “很疼吧。”毕竟她手还在抖，肯定有好几次都弄疼他了。

  男孩摇了摇头，“不痛。”

  “怎么不痛，你又逞强。”

  “因为你很温柔，所以不痛。”

  这个语气莫名的有些熟络，女孩并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个男孩，“你认识我？”

  ……

  云雾聚集移动，挡在月亮之下，将月亮的光遮去了大半，天色变得更为昏暗。

  男孩脸上慢慢浮起的红晕也因此未被女孩发现。

  他的确认识她，但女孩并不认识他。

  女孩看出了男孩的窘迫，也没再追问，将另一只手也握上男孩伸开的手掌，“没关系，那今天就是我们认识的第一天，你叫什么？”

  男孩松了口气，“我叫曹瑜义，你呢？”

  女孩轻轻的吹了下男孩的手心，“我叫……”

  ——

  “嘭！”

  张颜被这声响惊醒，睁开眼，是格外刺眼的光，张颜不适的眯起眼睛，用手挡住灯照来的亮光。

  “咳，啊……”

  张颜清了清嗓，找回自己的声音，活动了下冰凉的四肢，无视后背上沁出冷汗，缓慢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寝室恢复了明亮，看着窗外比先前还要亮上分的街道，看来整个宿舍楼的电路都已经恢复正常了。

  张颜弯腰从床下长柜的内侧门挂钩的篮子中取出空调的遥控器，手指不停的按着低温键，将温度直线调低。

  直到寒气将屋内所有的闷热驱散，张颜才将遥控器放回篮子中。

  手机屏幕亮起。

  在她调温度时，因为静音，有一个电话未被接起。

  “郑姨。”

  看着手机上的联系人名字，张颜并没有立即回拨，而是划开手机屏幕。

  未读信件里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垃圾短信，并没有她想要看到的。

  划着划着，张颜看到了一串有些熟悉的数字。

  “张颜，你还是计算机系的吗，你一走计算机系都冷清了不少，我去陪你吧。”

  “我果然还是很担心你，和我后妈说了下，她同意了，下周我就可以转到你们学校了。”

  “在吗？怎么没回消息，又在学习吗？”

  “张颜？张颜？”

  “蝶姐？”

  又是许菅赋的消息。

  耳后被弄乱的碎发脱离了皮筋的束缚，一缕缕的垂下来，遮住了几分张颜的视线。

  张颜看着许菅赋的消息，输入框被反反复复点开，最终还是关上了屏幕。

  嘭！

  手机从手中摔出，撞在了两床之间的楼梯架低端，伴随着的是屏幕碎裂的声音。

  “艹。”

  张颜的手死死的抓在左胸口的衣服上。

  “阴魂不散！”

  “唯独、唯独这件事，不可以让别人知道……”

  (走呀走呀去食堂吃饭呀。)

  (刚才还吓的狂喊，现在就又恢复了？)

  (忘掉忘掉，我跟你说，我朋友刚才给我发消息说在食堂看见了庞大学霸。)

  (真的假的！快快快，有帅哥不看是傻子。)

  在这空荡的宿舍中，回应张颜的，只有楼上寝室传来的欢闹声。

  ——

  “一会我们一起去，你就跟着我们就好。”下午出去聚会之前是张丽媛临时通知的班会，梁伊欢路过张颜座位前唤了两声张颜，梁伊欢嗓门本来就大，再加上人缘好平时也爱张罗事，听到声音，大家都抬头扫了一眼。

  对于张颜居然会参加这个“活动”，大家虽说意外，但毕竟不是自己的事，看了两眼便继续低头忙自己的事了。

  曹瑜渊不在座位上，估计是又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