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晗回校之后，她明显感觉到，班级里学习的氛围比起年前浓厚了不少。约莫是已经到了高二下半年，高三的紧张氛围提前进入了他们这个尖子班，在期中期末考间，也已经穿插了几次年段统一的月考。连早恋的裴淑涵都已经很少和韩英骐偷偷摸摸约会了。而段则淮，已经全身心投入到即将到来的信息技术竞赛夏令营中，虽然每天依旧定点定时上下学，但江晗一整天下来见到他的次数都是屈指可数——他连白天都没上课了，从早到晚都在机房里封闭式训练。在日复一日学校与家两点式生活中，江晗度过了六月份的会考、期末考，迎来了暑假。这个暑假，于江晗和段则淮而言，都意义非凡。一个远渡重洋参赛imo，一个前往燕市参加夏令营。七月底，两人皆怀揣着荣耀归来。段则淮毫无悬念地拿下了夏令营一等奖，据说分数还是名列前茅。江晗则超常发挥，在一众立志要成为数学家的各国英才中，破天荒拿到了个一等奖。imo的奖项设置一二三等奖大概是1:2:3的人数，全球一等奖人数总共不会超过二十人，这个成绩对未来规划并不在数学专业上的江晗来说已经相当不错，至少江晗本人很满意。并且，今年的中国比赛成绩非常不错，一位名叫王成军的高三学生还斩获了金牌，得了冠军。而在江晗拿了imo的一等奖之后，b大再一次联系上了江晗，这一次，给了她专业任选的权利。只是江晗已经决定要申请m大，照旧还是拒绝了b大的保送，俞爱华还顾虑过万一没申请上m大要怎么办，江正涛却是轻描淡写地说：“那就再捐点实验设备呗。”不过江晗却是丝毫不担心的，她gpa不会有问题，sat和托福考试也都是小儿科，推荐信江晗爷爷奶奶有的是门路找知名教授，再加上一个imo一等奖，还能申请不上？就算高一前打架斗殴的事儿被翻出来，也不带怕的。江晗结束imo后回国，只修整了几天时间，学校就要开学了——高中的最后一个暑假就是那么短暂。开学第一天，江晗来到学校，在学校的大门口，就看到了一醒目的横幅——恭贺我校高三（16）班江晗同学荣获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一等奖！段则淮获得全国信息技术竞赛一等奖的横幅也在，只不过他的横幅在江晗的横幅下面，而且，明显要小了一些。可见，段则淮的风头完全被江晗给压过了。江晗到校还算早，走进教室时，教室里人并不多，只不过，当她踏入教室，在教室里的同学们几乎都围了上来，把她围了个水泄不通，就如同迎接凯旋归来的将军，就差把她抬起来抛到半空了。裴淑涵激动地扑向江晗，“啊我亲爱的同桌！你真是太厉害了！我高中同桌拿了imo一等奖我能吹一辈子！”周围的同学们也叽叽喳喳。“江大佬你真是我偶像！”“太厉害了，一等奖诶！全世界才多少人？话说江晗试题是全英文的吗？”江晗笑着应和，回答：“试题不是英文的，会给每个参赛国家的选手翻译成母语。”又有一同学说：“我听说b大招生办的都亲自到我们学校来了，找了孙宁，简直就是要请着你去啊！”另一个同学接话道：“江晗，我去办公室的时候好像听到老师在说你又拒绝b大保送了？为什么呀？”裴淑涵也是一惊，“又拒绝了？这次不是可以随意选择专业了吗？江晗你不会是执着于省状元非要参加高考？这是不是太变态了一点？”江晗笑了笑，“不是，我打算出国，想申请m大。”她说话间，扫了周围同学一眼，没见到段则淮，他应该是还没有到校。连江晗自己都没察觉到，在她没见到段则淮时，微微松了一口气。周围的同学们又是一阵惊呼。“卧槽m大，果然是我们江大佬，本科都是志在m大的人！”“m大确实要比b大好一些，江晗，加油啊，你肯定能申请上。”江晗笑着点头应付了两句，在人越围越多前，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下。裴淑涵也跟着她回到了座位，只是比起刚才裴淑涵的激动兴奋，此时的她，似乎有些沉着脸。这脸色如天气一样变幻莫测。江晗诧异地看向她，“怎么了？”裴淑涵盯着她，“你要出国？”江晗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这位热衷于撮合她跟段则淮的人，正在替段则淮抱不平呢。一副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模样。江晗点点头，“嗯，这段时间做的决定。”裴淑涵似乎有些生气，“段则淮一直以为你会跟他一起去b大，你这就抛弃他了？”“抛弃”这个词，实在不太恰当，江晗皱了下眉，却蓦地想起半年前段则淮和她说的那句，我决定我还是等高考结束后再来追你。她还记得当时段则淮说这话的眼神，目光晶亮澄澈，泛着笑意，也透着股执着与认真。江晗忽的就心虚起来，除了心虚外，还有一丝道不明的情愫。她一直以来告诉自己，段则淮就是典型的青春期男孩情愫萌动，这是一段独属于青春的回忆，但与承诺责任无关，别说高中了，连大学里的情侣，能走到最后的又有几对呢？毕业季就是分手季这话可由来已久。但不知道为什么，哪怕出国的决定在三月底就已经有了，却一直到现在，再一次拒绝了b大的保送后，才在不得已下透露出来。虽然这半年来她确实有自己要忙的事情，但这绝对不是刻意隐瞒的理由，江晗不得不承认，她就是心虚。面对裴淑涵质问且极度不悦的眼神，江晗也不知是不是被极度的心虚给磋磨的，她脑子一抽，张口说：“异地恋是检验感情最好的方式。”当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就觉得这会儿的自己似乎有点不正常了，面对裴淑涵震惊又狂喜的眼神，赶忙补充：“我只是假设如果可能万一，万分之一，真的在一起的话，当然现在是绝对没有考虑这个问题的，总之我决定出国也是为了未来考虑，我们这个年纪还是要以未来发展为主你说对不对？”显而易见，裴淑涵没有把她这番有点儿语无伦次的话给听进去，正巧段则淮踩着早读的铃声走进教室，她转头就对段则淮道：“段则淮你得异地恋了，这是考验你最好的方式！”江晗：“……”第76章裴淑涵话音未落，江晗已经按着她的脑袋，把她头给摁了回来，“早读了。”眼神闪躲，压根没敢去看段则淮。而孙宁也恰到好处地刚好踏进教室来。段则淮因为裴淑涵突如其来的这一句话有些发蒙，刚想再问，就对上了孙宁的蹙眉凝视，忙放下书包坐了下来，拿出课本装模作样地早读。孙宁在教室里巡视了一圈后便离开了。孙宁一走出教室，段则淮便拿笔戳了戳隔着过道的裴淑涵，“你刚说什么？”裴淑涵刚要转头回答，江晗已经先一步说：“你再敢胡言乱语，我削死你。”裴淑涵被江晗阴森森的话唬得肩膀一缩，见江晗眯着眼目露警告，就不敢多言了，只是委屈巴巴地嘀咕了一句，“你自己说的呀……”江晗淡淡道：“明天开始就是摸底考。”这就是重点高中最摧残人的地方，暑假一结束，就来摸底考，存心让学生们不能度一个舒心的暑假。裴淑涵哀嚎一声，没有心思再去致力于cp粉的事业了。段则淮见到这两人间的互动，隐隐有些明白过来，陡升出了一股不大好的预感，侧头问同桌齐俊飞，“江晗不去b大吗？”齐俊飞答：“嗯，她又拒绝了b大的保送了，说是打算出国。”段则淮愣了一下，好像一时间没能消化这个消息，过了片刻，才轻轻“哦”了声，声音低低的。齐俊飞讶道：“你好像很失望？因为不能和江晗去一个学校了？”段则淮轻轻抬了抬眼，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问：“她怎么这么突然决定出国了？”“不知道，”齐俊飞摇头，“也不一定是突然决定的，可能早就有打算，只是没说。”段则淮轻声“嗯”了声，没再说旁的，连打算申请什么学校都没问。教室里是此起彼伏的早读声，因为明天就要开始摸底考的，大家都格外认真，就像是想要把整个暑假没能学习的时间全部补上。段则淮托着腮随意地翻动着英语课本，翻书的力气使得大，发出了响亮的“哗啦”声，引得正在背单词的齐俊飞侧目，“……你要撕书吗？”段则淮懒懒地抬了下眼皮，“你刚才teology拼错了，是t-eo，不是t-eo。”“是吗？”齐俊飞讶道，赶忙低头看课本，果真如此，又闭着眼背诵起来，“teology，t-eo-l-o-g-y，teology……”没再管一个劲儿翻书的段则淮。而段则淮翻书的力道没控制好，一不小心，“撕拉”一声，真如齐俊飞所说变成了撕书，其中一页纸多出了一条裂痕来。他瞥了下嘴角，抚了抚裂痕，向齐俊飞借了透明胶，又给粘了上，形成了一道丑陋的疤痕。粘好后，段则淮又探头看向江晗，就见她正在给裴淑涵抽背单词，神情认真，压根就没有去注意他。段则淮的心情更差了。好容易挨到早读结束，便要排队去体育馆参加开学典礼。身为体育委员的段则淮在队伍最前面领队，而江晗因为身高原因都是排在队伍最末尾，段则淮也没有机会问她出国的事儿。一直来到体育馆，在自己班上的位置上坐下，段则淮才走到江晗边上，对坐在江晗身边的裴淑涵说：“你去前边，我跟你换个位置。”江晗听到段则淮的声音，心一提，心虚地瞄了他一眼，想让裴淑涵别换，却没敢开这个口。裴淑涵自然是爽快地应了下来，屁颠屁颠去了段则淮的座位上。段则淮便在江晗右手边坐了下来。这会儿开学典礼还没开始，其他班级的学生仍在陆续进场，台上放着校领导名牌的座位尚且空空如也。江晗转头看了下周围，便瞧见孙宁站在后头不远处的过道上，说：“孙宁要看见你换座位了。”“看见就看见。”段则淮淡淡道，声音听着好像有点儿冷，又好似生闷气一般带了股别扭在。他说完，也不多言，就静静地坐着。江晗只觉得如坐针毡，浑身都不自在，如果可以，她特别想起身跑开，找个离段则淮远远的座位。她轻咳了一声，“听说你保送b大计算机系了？恭喜！”段则淮紧抿着嘴，嘴角又向下耷拉了些。……好，找错开场白了，这句话显然只会火上浇油。江晗没什么底气地轻声解释道：“主要还是因为m大在人工智能方面的研究在全球前沿……所以经过深思熟虑，以及全家人的一致讨论，最后就决定，还是出国比较好……”段则淮略微低着头，半阖着眼，额前的刘海垂下，看不大清神色。江晗等了半天也不见他开口，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沉默了半晌，道了声：“对不起啊……”其实没什么好道歉的，现如今她跟段则淮完全是普通同学，出不出国跟段则淮半点干系都没有，但是江晗就是有满满的歉意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