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峰朔指出疑问：“青瓷羊可不是鸟类，它是羊。”“对，它是羊。”阿蓉眼中闪烁出光芒，面对质疑回以自信的一笑，回答道：“但这本《梁书·刘杳传》是在东晋灭亡以后南朝的姚察所写，当时南朝酒樽确实鸟兽形态兴起，但在东晋时期，羊在人们眼中不仅温顺听话，它还象征着吉祥，非常受到东晋时期时人们的喜欢，所以有理由考虑在当时羊形态的瓷器被做成酒樽。”王峰朔迟疑了一下，他不是专业人士，无法分辨出阿蓉所说是否能成为真正的依据。阿蓉很认真道：“叔叔，您如果懂酒的话，应该知道酒对瓷器会造成什么伤害吧？”王峰朔恍然大悟，拍着手掌道：“对，我怎么没有想到呢！”这一会王峰朔不再犹豫，把南警官手机里的资料全部拷贝到他手机中，然后匆忙的离开会场，在门口看到熊数向他露出嘲讽的表情，都没有搭理，就连忙离开了。这件事必须要快告诉牧老才行，说不定还真能成为反败为胜的重要筹码！此时牧老正躺在休息室内，房间中有空调，温度适宜，也没有刚才房间里的烟味和汗味。分明是个不错的环境，却让牧老睡得非常不安稳，直到一个推门的声音终于让他从睡眠中叫醒，睁开眼睛，看到眼前房间布置显然不是在刚才那个小屋子里。牧老逐渐记起自己是被林雪如强硬得给背到这里来的，本来还觉得他能在撑一会儿，没想到脑袋刚挨枕头就睡着了。唉，看来真是老了……牧老抬起头，看到王峰朔正轻手轻脚的进屋，于是开口道：“我醒了，你过来吧王总。”王峰朔听到牧老的声音连忙走过去，观察牧老的气色确实是一脸的疲惫：“您要不然再休息一会儿吧。”“这事不解决，我睡不着。”牧老摇头果断拒绝了，推起身靠坐在床上：“有事吗，王总？”王峰朔有点不知从何说起：“青瓷羊的事情有进展了。”牧老眼睛一亮：“哦？是吗，是谁发现了问题？林雪如大师，还是马超大师？方詹勇大师？宿军大师？王总，你一个劲儿摇头，你倒是说啊。”王峰朔摆手道：“都不是，是小蓉！”“小蓉？”牧老面容沉静，他缓缓闭眼，想起来这个小女孩曾经在那件被他珍藏起来的漆盒上面带给人一些惊喜，那这回也是这样吗？王峰朔把手机中的资料递到牧老的面前，牧老睁开眼，拿着手机看了一会儿，当他看到那句‘古者樽彝，皆刻木为鸟兽，凿顶及背，以出内酒’的时候，琢磨几遍，脑袋灵光一现，忽然明白这句话为什么放在资料当中，他忙不迭得下床，光脚踩在地板就要起床。王峰朔连忙把鞋子找出来，道：“牧老，您别急，您先穿上鞋。哎，您等等，还有眼镜没戴上呢！”牧老哪里还顾得上眼镜，连忙跑出去，完全看不出身体还处于透支的状态，他走到小房间前，门没有锁，看到了房间内所有人都一脸灰败之色，设备管理人员正在用没有音调的声音道：“图片重复，我就不发送了。”林雪如叼着烟，对着窗外吹，道：“行了，别忙了，全貌都看过一遍，没发现有不一样的地方吧。”另外三位鉴宝师摇了摇头，宿军大师开口道：“图片再清晰，跟在现场看还是两回事，我们能不能再争取一下去现场看看。”刑侦人员却阻拦道：“这个不行，刚才杨青过来说熊数已经开始有些急躁了，你们过去肯定会让他产生排斥的心态，让鉴定终止。”这时众人都有些心灰意冷，难道就要眼睁睁看着一个犯罪分子用这种手段脱罪以及获得珍贵的古董吗？牧老扶着墙喘了喘气，走进来道：“我知道……假的青瓷羊有什么问题了！”所有人惊讶得望着牧老，有点闹不清楚牧老不是在睡觉吗，怎么忽然起来说知道假的青瓷羊有什么问题了，难道牧老做梦梦到了？牧老直接坐在一台电脑前，输入出一段话，道：“发现这个疑点的并不是我，最后我再说是谁，不过我觉得非常有推断性。”林雪如掐了烟站在牧老的背后念出这段话：“古者樽彝，皆刻木为鸟兽，凿顶及背，以出内酒。”四位鉴宝师同时露出沉思的表情，宿军最快反应过来：“牧老推断青瓷羊其实是酒樽？”其实青瓷羊头上的圆管到底有什么作用，在收藏界没有个确定的答案，不过范围最广的说法还是用来当做烛台。青瓷羊是酒樽的说法也一直存在，但不过是众多说法之一，所以鉴宝师们并没有往这个方面思考。林如雪深吸口气：“陶瓷胎壁薄弱，容易被酒腐蚀，如果我们能查出青瓷羊圆管中有酒腐蚀的痕迹，就可以对照假的青瓷羊，估计那位造假的人也想不到会特意用酒去腐蚀一下瓷器吧。”宿军哈哈一笑道：“全国古瓷高仿者都不会想到的！”但是必须要确定青瓷羊被酒腐蚀过才行，包括牧老在内，五位鉴宝师对视一眼，开始行动起来。牧老去找王峰朔，其他人返回会场，鉴定瓷器是否被腐蚀必须要接触实体，但是熊数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所以要拖住这个人才能让牧老得到鉴定的机会。熊数看到忽然回来的四位鉴宝师，立即警惕起来，决定只要他们靠近青瓷羊就立即要求停止鉴定，却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朝着他的方向过来了。他们想干什么？熊数皱着眉头。林雪如首先走到他的面前，问道：“熊数，我问你，青瓷羊头顶圆管的作用是什么？”这个问题有点耳熟，熊数刚才对着纸条快被吐了，几乎是下意识的回答：“因为它是烛台，所以……”林雪如和其他几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又开始轮流询问熊数问题，熊数回答的很不耐烦，但不知道这些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回答几次他就发现这些人好像在故意遮挡住他的视线，让他没办法看到青瓷羊的展台。熊数发觉不对，就不再回答他们的问题，用手一推道：“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快点让开！”他挣开林雪如几人的包围圈，看到牧老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竟然站在展台前不知道对着青瓷羊在做什么。圆管口的大小没有办法让便携式显微镜进入，牧老也没时间让人送过来更小的鉴定工具，只能借用一下刑侦人员的微型监控器，从电脑看到模糊的画面，让牧老不禁皱眉：“你们的装备是不是该更新了？”刑侦人员挠了挠头道：“这只是监控器啊，不是专门做鉴宝用的工具。”牧老只能将就看，还真的发现腐蚀痕迹，看到痕迹出现连忙用镊子提取成分出来，放进透明袋中，交给刑侦人员，问道：“你们什么时候能出结果？”刑侦人员拿到东西，笑着挥手道：“会很快的。”很快到底是有多快啊。牧老甚至有点怀疑跟刑侦支队合作这个决定是否正确，不过很快熊数气势汹汹的找来了，向旁边的工作人员喊道：“我要停止进行鉴定！我还要向你们的领导投诉你们，你们竟然让不相干的人碰我的瓷器！”这位工作人员正巧是刚参与过小房间里鉴定的一位，对着熊数毫不客气的冷笑，不是说你的青瓷羊是假的吗？在路边摊买的吗？还这么着急干什么？熊数着急想把青瓷羊带走，却被刑侦支队的人堵在会场，说是要在这里进行配合调查，毕竟王峰朔确实是丢了个古董，案子还没有破呢。王峰朔也开始跟他纠缠起来，非要让他还古董。两方人拖着熊数待在会场动弹不得，只能抱着青瓷羊，焦急得等待刑侦人员把问题问完他好尽早离开，至于王峰朔？等他把古董卖了，离开这座城市也就跟这人再没什么牵扯。这时，刑侦人员忽然转过身对他说：“问题问完了。”熊数惊喜不已：“那、那我可以走了吗？”刑侦人员慢悠悠得看了眼手机，向他微笑道：“这恐怕不行吧。”“？”会场大门被推开，六七个刑侦警察向熊数走了过来，其中一人拿出张纸，用力甩了甩，熊数勉强看到三个字——逮捕令，这让他眼前一黑，顿时觉得未来将暗无天日。第11章 各方关注熊数以盗窃文物罪的名义被警方抓捕，两件青瓷羊都被警方带走留做证据。没能像预想中立即拿回青瓷羊，但王峰朔还是很高兴，只要不被熊数拿走那古董什么时候还回来都无所谓，有钱人的世界就是这么有底气。王峰朔背着手，让秘书打了几个电话，露出在外人眼里看起来深不可测的微笑。接下来要让熊数好好承受背叛他的代价了。从小到大，王峰朔和他的哥哥无父无母，是被家里的老人拉扯大的。在家里最困难的时候王峰朔年纪还很小，刚上初二的年纪胆子肥的就要上天——退学打工赚钱。除了刚开始打工确实无比艰难，但也叫他凭着一股狠劲熬过去了，甚至完成他预计要做的事情，就是养活哥哥考上大学。这股狠劲至今还伴随在他的骨子里，面对亲人他可以无条件的给予帮助，但面对背叛他的人即便是亲人，他也绝不会手下留情！只是没想到还是有人不太清楚，他王峰朔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王峰朔不忘记仇人，也没忘掉恩人。没错，对他现在来说阿蓉帮他这个忙，没有让他还有几位鉴宝师折进去，这就是最大的恩情，要是因为他的缘故让牧老等人声誉受损，那收藏界会怎么看他？以后还有人敢卖古董给他吗？收藏界与各行各业联系紧密，谁都说不好会不会影响到他的事业。王峰朔让秘书要来阿蓉的联系方式，嘱咐好几遍让秘书把他私人的联系方式给阿蓉，之前他塞给阿蓉身边警察的钱已经退回来了，估计现在再送也送不出去，衣蓉她父母公务员这个身份真不方便，连钱都不能随便收。王峰朔大叹摇头，这时手机响起，接听道：“哥？啊？你来了呀，等一下，我马上出去。”王峰朔挂下电话，带着秘书匆忙披上衣服，刚走出国际会议中心，抬眼就看到了圆柱前跟他长得有几分相似的男人。二人的打扮却大相径庭，王峰朔穿得西装革履，裤腰必须缩进，非常有老板派头，而另一位，显然平常注重锻炼，身材匀称，穿着传统服饰中山装，鼻梁架着眼镜显得非常有学识涵养。“哥，你怎么来了？”王峰朔连忙走过去，商人虚假的面孔难得露出真情实感：“今天不放假，你不在学校待着？”这么多年过去，王峰行还是看不惯弟弟这身打扮，这种唯利是图的风格与他心目中弟弟的样子相差甚远，别扭得收回视线：“我担心会出什么变故，刚才看到熊数被警察带走，我就放心了。”“真被你给说着了。”王峰朔摸了摸头，回想之前他们这些人傻了吧唧得往圈套里钻的样子，还有些后怕，连忙把刚才的经历分享给亲哥：“这次的鉴宝会其实是熊数给我设的套，拿了一模一样的青瓷羊让人分不出真假了，现场陷入僵局……”“几位鉴宝师，会场内的工作人员以及两位刑侦人员就憋在一个不透气的小房间里面查找线索，连累牧老累得倒下来，我这心跟着都慌了，但就在这个时候情况发生逆转。”“哥，你能想象一个十三岁小女孩竟然比五位鉴宝师提前发现疑点吗？更让我佩服的是她在面对那种混乱的情况，临危不乱，没有声张她自己发现那件青瓷器为赝品这件事，而是找到我来解决事情。”王峰行对鉴宝了解不深，可他是做教育的，对孩子的事情更感兴趣：“你说得这个孩子叫什么？”王峰朔已经把这个名字在脑袋里过好几遍了，没有停顿得答道：“她叫衣蓉。”……“牧老，请等一下！”牧老正准备乘车离开，听到有人在喊他，回头看到林雪如、宿军、马超以及方詹勇四人向他这里跑过来，站在车前等了一会儿，四人才气喘吁吁的赶到。大多数的鉴宝师平常都不怎么锻炼，一旦坐下来鉴定都是坐一整天，今天跑得这段路，也许都比半年走下来的路都多，累得他们气喘吁吁，双脚打颤，但不跑又怕追不上牧老。牧老耐心十足，等他们气息平稳才问道：“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林雪如充满怨念道：“您不是说等结束以后告诉我们谁发现的疑点吗？”“哦，”牧老一愣，非常不好意思得拱手道：“不好意思诸位，人老健忘，我把这件事忘了。”马超急着想知道答案，忍不住道：“那您现在告诉我们。”牧老打开车门：“你们肯定想象不到是谁发现了青瓷羊圆管里的疑点，要是想知道的话，都坐上车，陪我一段路我给你们讲。”四人看到眼前的高端商务车，两排空着的位置正好能坐下四个人，于是点头上车。黑漆锃亮的商务车行驶在宽阔的繁华路段，也是非常引入注目的风景，车内的四位鉴宝师却被牧老告知的事情震惊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十三岁的少女，应该还是上初一初二的年纪？马超回想起他家的儿子，也是这个年纪，小的时候他还想把儿子培养成鉴宝师，现在？只要那熊儿子别给他闯祸他就谢天谢地了。方詹勇难以置信道：“难道不是碰运气吗？”林雪如喃喃道：“按照牧老说得，这个叫衣蓉的小女孩先是在文辉典当行鉴定出漆盒是二次制作，之后又在国际会议中心鉴定出青瓷羊的真伪，除了真有鉴宝的底子，运气确实好啊。”方詹勇很是赞同：“如果最开始典当行鉴定的人不是夏川，就算只是细思缜密一点的年轻鉴宝师，都不会错过漆盒二次制作的发现，可偏巧鉴定的人是心思浮动的夏川，竟然只是看一眼就给出鉴定结果了，真是太令人震惊了！”坐在前排的牧老目露冷光：“这个人已经被文辉辞退，以后他跟文辉一点关系都没有。”大家都很理解牧老愤怒的心情，在鉴宝这样缜密的行业中，夏川的行为可以说是对鉴宝师职业的侮辱。马超补充之前方詹勇没说完的话：“在鉴定青瓷羊的过程中，我们只在乎青瓷羊表面展示出的部分，却忽略‘假设性’问题也很重要，而造假者跟我们犯了一个错误，只复制青瓷羊的表面，没有正视它内在的东西。”没有小女孩的揭露，谁又留意青瓷羊可能是酒樽呢？抛开表象，寻找历史痕迹，本来是他们作为鉴宝师应该努力做得事情，却被一个小女孩做到了。牧老低沉的声音从前方传过来：“或许就是因为她的年纪还小，所以才不像我们被表面的华丽所迷惑，孩子要比我们更拥有一颗追求探索而单纯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