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有为拉着伙计道：“先给我们准备套房间，不要二楼的。”伙计连忙点头道：“您请跟我来。”四个人来到安静的房间中，李有为看着伙计走远，才关上门，有些忐忑不安道：“华少，您确定要这么做？”华斌手指弹出烟灰，灰黑的粉末落在地板，笑着道：“有为，你可是年轻有为的有为啊，胆子这么小？我问你，你说那个什么梅瓶，值多少钱？”李有为深呼吸，压着声音道：“我托人问过几位买家，在国内的话，能买五千万左右……要是卖给国外，至少能卖两个亿！”说出两个亿这个数目，已经让李有为紧张得不行，他有些佩服的看面前华斌和另外两个年轻人。能听到两个亿尚且面不改色的，这是什么人啊。华斌把墨镜随手扔给后面的年轻人，问道：“两个亿，我们拿到手卖给外国人，我分你两千万，足够让你换个地方生活。”李有为嘴里念叨着：两千万……两千万……其实要说在收藏圈，赚两千万说很难其实也不难，要看运气够不够，而他在湖海市的古玩街有根基，如果真的抛弃积攒下来的人脉，换个地方重新开始，还真是有些可惜。“这两千万，我也不用你做别的。”华斌笑着，给犹豫不决的李有为加个筹码：“只要你把王峰朔引出茶馆就可以，而且我还可以再交给你一个人，有他在，你的成功几率可以说是百分之百。”李有为心里的石头有些松动：“华少，您要给我的是什么人？”华斌拿出手机，从图库中挑出照片：“这个人叫解世新，他的妻子叫周婕娇，也是王峰朔的前妻，这前夫和现任丈夫有仇，所以解世新自愿帮这个忙，能帮你把王峰朔引出来，基本上，你也不需要做太多的事情就能拿到两千万。唉，我都有些羡慕你啊，有为。”看着手机屏幕的男人，李有为心里计算着，华斌说得对，他也不需要做什么，直接把王峰朔引走就是，要偷梅瓶的不是他，偷走梅瓶的是华斌，管他什么事？只要这样，他就能轻松得到两千万，何乐而不为？李有为下定决心，向华斌重重地点头道：“华少，我愿意做。”第32章 琉璃铜镜“诸位, 恕我来迟。”七八分钟之后, 李有为晃着身上的肉, 回到雅间当中，侧开身让年轻人的身影出现在大家眼前：“这位就是华斌，我们市文物保护单位的顾问。”闫旋差点没笑出声来，就华斌也能成为文物保护单位的顾问，恐怕他连文物两字怎么写都想半天吧！他本人职业虽然是画家, 但父辈也是在收藏界有名的人物，对湖海市收藏界这一亩三分地, 还是有些了解，尤其他是知道这华少平时做得生意，如果没有华老给他撑着, 指不定是要坐牢的。对这种纨绔子弟, 他闫旋向来是看不上的。倒是岑建军和郁灿只知道华斌是华老的孙子, 都有几分结交的念头，伸出手主动问好。王峰朔第一眼看到此人的时候，暗自摇头, 可惜了, 他跟这个华少气场非常不和,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到此人竟然有想揍人的冲动。阿蓉始终当背景布，其实也在暗中观察这些人。曾经在艰难的环境中生存下来，也磨练出她不动声色观察的能力, 也许现在还没有太大的用处, 以后未必没有用。李有为这等人, 喜欢趋炎附势，从他对华斌讨好的态度能看出，不过华斌倨傲冷漠，对待在场所有人摆出高人一等的姿态，除了李有为，或许是有用得到对方的地方，也有可能他比较享受被讨好。华斌斜眼见闫旋和王峰朔都没有主动过来跟他问好，心底有些不满，如果是平时他早就发作，但今天还是以梅瓶的事情为主，只能忍耐不发，不过也没有过多的目光留给他们。“我就是来凑个热闹，不用管我，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话虽然这么说，华斌穿过阿蓉和王峰朔，直接坐到主位，宣示着他在这里的主要地位。在华斌路过他们的时候，阿蓉闻到对方有股浓郁的烟味。这人特意在楼底下抽完烟才过来？这跟他表现出来的作态有些不符啊。阿蓉疑虑渐起。李有为看到房间内的气氛有些尴尬，连忙站出来道：“感谢各位今天能给我老李这个面子，来参加今天的收藏交流会，不管以前认不认识，熟不熟悉，既然今天大家能共同喝过茶，还能把积攒多年的收藏经验拿出来分享，以后我们都是朋友！”“李老板说得好。”岑建军坐在椅子上，爽朗笑道：“多条朋友多条路，我岑建军这人性格就是大大咧咧的，我公司的员工都是我战友，他们习惯我这样，但在这里大家都是文化人，要是说错什么，请多包涵。”岑建军这个人倒是很对王峰朔的脾气，他当年要不是为了供他哥念书，估计也会选择当兵这条路，跟着笑起来：“岑大哥，你就放心吧，有我给你垫底呢，我对收藏古董这些东西压根就不懂，前几天我去丁老组织的收藏交流会，就被他们轮流训一顿呢。”闫旋笑道：“丁老为人仗义，不过他这人确实喜欢说教，他的那些老朋友也都如此，这回王总要记得再碰到这种交流会记得绕开。”王峰朔连忙转向闫旋，虽然他看不惯这类艺术家，但对方性格他还挺喜欢：“这回记住了，想忘都忘不了。”大家哄笑起来。“咳咳！”华斌用力地咳嗽，提醒李有为不要在耽搁下去了。他眼神及其不耐的看向这些人，不过是个交流会，还吐那么多没用的口水干什么，快点开始，让他早拿到梅瓶早点卖出去。李有为明白华斌的意思，而且他也着急，连忙道：“既然人都来齐了，我们就进入正题吧。”之后他笑着又问道：“不知哪位愿意先拿出藏宝，供大家欣赏。”瞬间有很多视线落到了王峰朔的身上，房间里的这些人，绝大部分都是为了王峰朔手里的那梅瓶而来。每次王峰朔因梅瓶受到瞩目的时候，他都不由想起这梅瓶到底怎么得到的，这是小蓉一步步为他谋划的，这其中看起来顺利，那是他当时没有意识到梅瓶珍贵性，现在他知道了，觉得万分感慨。他微笑站起来，刚想点头同意的时候，闫旋比他的速度更快，站出来道：“王总的藏宝是什么大家都知道，而且收藏交流会向来都是把最好的东西放到最后看，所以，由我先拿出今天交流会第一件藏品吧。”闫旋见在场没有异议，便从包中拿出四方的紫檀木盒，放在桌前，打开盒盖，小心地取出里面的东西。在大家放慢呼吸伸头看的时候，华斌趁机拽过李有为，声音阴冷得道：“这个小子叫什么，捣什么乱，刚才王峰朔明显要同意先拿出梅瓶的。”“华少，这个人叫闫旋，他父亲是长江博物馆的馆长，母亲在京城做官，家里有几分实力。”李有为连忙给华斌介绍清楚，生怕对方向闫旋发难：“其实他说的没有错，越难得的东西越放在最后看，这也是为了大家不会提前失去对收藏交流的兴趣。”得知对方的身份华斌已然放弃要发作的打算，他这个人虽然作风张扬，但其实也是会审时度势的，不然只凭着家里的老爷子，是不可能把他庇护到现在的。华斌对李有为低声说：“那就等收藏交流会结束再说，你通知解世新，让他耐心等待。”李有为弯腰谄笑着：“好，华少，我会通知到他的。”此时闫旋拿出紫檀盒中的东西，在众人眼前闪过蓝光：“我手里的这面古镜，是我从一位匠人手里买下来的，他祖辈都在做铜镜，也仿过不少比较有名气的古镜，他们家要移民到美国，以后也不再做这行，就把铜镜转让给我。谁愿意掌眼一番？”古镜这个消息可是对阿蓉大有用处，《神形图》需要的唐代八瓣菱花镜想要在全国大海捞针的找到，希望十分渺茫，可又不能放弃。那阿蓉就不能放过一丝机会，而闫旋所说的做古铜镜的匠人，说不定会知道这方面的线索？不过现在不是询问闫旋的时候，阿蓉只好按耐住心思。王峰朔见郁灿和岑建军已经围上去，连忙对坐在旁边的阿蓉道：“小蓉，今天叔叔能不能长脸，就要看你的。”阿蓉站起身：“叔叔，我也要上前看一看，这么远的距离很容易错过古镜的细节。”还是小蓉专业，他就忽视这一点，鉴定古董细节很重要，王峰朔在心里记下，见华斌和李有为也走过去，便道：“去吧，叔叔也跟你过去。”最先拿到古镜的是岑建军，并没有看多长的时间，他的长项还是在古籍和古画上面，把古镜还回去之后道：“我知道古镜中镜形最常见也是最古老的就是圆形，别的，我们还是来听一听专业鉴宝师怎么说的吧。”郁灿微微一笑：“岑大哥还是擅长古籍书画之道，这铜镜还是由我掀开面纱吧。”他话虽然说得自信，但拿起铜镜的时候，看的也非常仔细，鉴宝师的身份让他马虎不得，要是看走了眼，估计会成为这个圈子里的笑话。郁灿看得入迷，没有注意到有个女孩靠近他，正抬头细致地观看。古镜漂亮至极，镜缘是用上等的青白玉做出绳纹的样式，晶莹欲滴，其内镶嵌着蓝色琉璃，妖娆艳丽，从做工到用材来看，应该是贵族使用的琉璃镜。阿蓉迅速分析出古镜的特征。其实岑建军说得没有错，圆形是古镜中最常见的形态，到了唐宋才逐渐有菱花镜，至于长形古镜那更是极少数。要鉴定出琉璃镜的年代比较简单，先从铜镜背部中央的钮形入手，琉璃镜是弦纹拱钮，只有春秋、战国及西汉才有这种特征。之后从色泽入手，琉璃镜色泽显浅黄，这是明显的战国铜镜的特质。两种特质证实阿蓉脑海中战国铜镜的特质，基本可以确定它是出自战国的琉璃镜。过了小一会儿，郁灿终于抬起头，露出笑容道：“我看好了。”他先把镜子归还闫旋，之后胸有成竹道：“闫先生，如果我没有看错，这应该是战国的镶嵌青白玉琉璃镜吧？”闫旋对郁灿的判断有些惊喜，不由鼓掌道：“厉害，不愧是鉴宝师，竟然真的看出我这宝贝来历。”对方的赞叹，对郁灿来说很受用，鉴宝毕竟是他赖以生存的手段，他的专业水平早已经高出这种业余收藏交流中许多，只不过是看出古镜的来历罢了。他面带自信将分析侃侃而谈：“辨别出古镜的来历其实只需要三个步骤，一是镜形，不过在圆形铜镜很常见，我们直接跳过去到第二步，铜镜背部中央的钮，在不同的朝代有着不同的形状……”王峰朔注意到现场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到郁灿身上，又是敬佩，又是羡慕。他看向阿蓉，小声道：“我感觉等他说完，我也没什么可说的。”阿蓉觉得应该是这些人有意这么做的，他们清楚王峰朔对古董其实就是门外汉，要是主动让王峰朔说，恐怕表现都不如岑建军，倒不如跳过去避免尴尬。不过阿蓉并不担心郁灿把战国琉璃镜所有的特征都说出来，对方用鉴宝师的方式去讲解如何鉴定铜镜，本身就是错误的方式，说得越多，反而越能证明他的方法即麻烦又不可行。阿蓉拉着王峰朔的袖子来到一旁：“我有个方法，能让叔叔表现一下自己。”第33章 第二种鉴宝方式当郁灿讲完如何鉴定琉璃镜的年代, 雅间安静下来, 闫旋和岑建军吸收着郁灿讲述鉴定的知识, 只不过，听完之后反倒是让他们脑袋里的疑问越来越多。这时，岑建军就问道：“春秋战国时期古镜胎质显浅黄色，宋金古铜镜显黄色，元朝古铜镜显黄铜制, 以及明清古铜镜都是黄中闪白或黄中闪黄……郁鉴定师，你说这些颜色用文字分的很清楚, 但看实物就需要丰富的经验才能把它们分类？”郁灿点头，当年他为了分清楚胎质色泽的差别可是费了不少的心血：“毕竟鉴宝没有捷径可以走，如果没有之前的积累, 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就鉴定出这面铜镜是出自战国时期？”“郁鉴宝师说得大部分的话, 我都同意。”许久没有开口说话的王峰朔昂首挺胸走到最前方, 向两侧的人笑了笑，道：“不过鉴定琉璃镜我从别的地方听说过更好的办法。”更好的办法？众人面面相觑，大家都知道, 王总对古董还有鉴宝, 那可是一窍不通。华斌又把李有为拽到身边, 低声问道：“你不是说这厮不懂什么鉴定吗？”“他确实不懂啊。”李有为蹙眉，擦着额头的汗，虚胖的体质总让他出汗：“也许是提前做过功课, 想露一两手吧。”提前做功课, 正好看到古镜鉴定方面的书？还真是瞎猫碰到死耗子, 华斌嗤笑道：“他还真以为随便看几本书就能鉴定个古董？”李有为在心里翻了白眼，你什么都不懂，不也能在文物保护单位当个顾问吗？不过深谙曲意奉迎的李有为，当然不会把实话吐露出来，他应和着华斌的意思：“这位王总连收藏圈的门槛都进不来，好不容易凭着梅瓶没来，还被人忽视得彻底，估计是憋狠了，所以想在大家面前搏一搏眼球，华少，你看郁灿的脸都黑了。”“还真的是。”华斌拍着大腿，哈哈笑道：“有为，好好看着，我们这位王总要闹出笑话了。”虽然华斌本人对鉴宝没什么天赋，但是他父亲和爷爷厉害，所以他深知门外汉和专家差距有多大，压根就不相信王峰朔说出什么有用的东西。郁灿此刻心情确实不怎么好，在这个收藏圈他最讨厌的就是那种不懂装懂的门外汉。这些门外汉只要看过一两本书，就自认为是半个专家，即便是面对真正的鉴宝师也差不了太多，然后会向业余收藏家门提出各种鉴定的方法，然而这些鉴定方法即不专业也没有科学依据，即便如此，还是有人相信这些门外汉传授的技巧，使用错误的鉴定方式，导致买到赝品造成钱财损失。不过既然他今天站在这里，就不能让王峰朔误导别人，郁灿心里有了决定，看向王峰朔已经没有多少热情，冷淡问道：“王先生有什么指教？”王峰朔看到对方的态度，愣了愣，他应该没有说错什么话吧，这收藏圈的规矩实在太多了，自从他去过几次这种交流会，回家之后也记下来一些规矩，也用心琢磨了。如果对前面收藏家鉴定的方法或结果有异议，可以在对方说完之后，进行补充。看吧，这没错，王峰朔在心里点头，既然不是他的错误，那就跟他没什么关系。他直接望向所有人，道：“我认为郁鉴宝师对琉璃铜镜的鉴定方式不适合诸位，我有更简单的方式鉴定。不知道有没有人注意过这面镜子最明显的外部特征是什么？闫画家，能把古镜借我看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