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闫旋准备带齐皓在转一圈的时候，阿蓉打开怀里的盒子问道：“齐大哥，我有件鸳鸯纹香炉，你要不要看一眼？”闫旋一愣，对了，刚才开车没有看仔细，只知道阿蓉带来的藏品是件五代的耀州窑香炉。阿蓉把盒子放在桌前，把香炉小心拿出，放到桌子上。一般的唐代及五代的耀州瓷胎质松软，没有宋代的耀州瓷那般坚薄，但是这件香炉却不同，胎质薄而细腻坚韧，釉色不过于厚重，还很有光泽。尤其是纹饰，没有彩釉的映衬，其实瓷器身上的刻花不会过于明显，有很多瓷器需要在阳光下观察才能看出雕刻痕迹，而这件香炉却不同，它身上的纹饰很深，非常清晰。两只鸳鸯活灵活现的出现在香炉腹壁之上，从鸳鸯灵动的姿态还有眼神中，甚至可以看出它们彼此之间的深情与爱意，相互依偎，亲昵恩爱。看得大家心里酥酥麻麻，有人觉得腻歪，有人觉得甜蜜。“太漂亮了吧！”齐皓是纯直男，不会表达出香炉鸳鸯纹饰带给他恋爱般的悸动感，只能用‘漂亮’形容它，有些激动地问道：“我能看看它吗？”阿蓉点头道：“当然可以。”齐皓拿起香炉，更近距离的观察让他看清楚鸳鸯纹饰。纹饰精致，线条流畅，没有瑕疵，又没有机械生产出死板的感觉，尽管齐皓不精通于瓷器，可也看出这是件好东西。闫旋帮忙鉴定：“可以看出胎质练揉技术纯熟，在五代耀州窑很少能见到如此精细的瓷器，敷施釉色虽很薄，却均匀，从工艺上讲，应该是五代耀州窑的精品，不过我对耀州窑瓷器了解不深，所以齐皓，其他的你只能自己把握。”他回头又问道：“小蓉，这件瓷器牧老看过吗？”闫旋比较好奇牧老对这件瓷器有什么评价。阿蓉笑着道：“我拿给师父的时候，他第一句就说这件瓷器‘型好’。”形好？还是型好？闫旋摸着下巴，思索着。这时齐皓抬起头，神色变得坚定，问道：“小蓉，你待会是要拿它拍卖么？”阿蓉点头。齐皓面露喜色，道：“省得我再挑，我决定就要这件香炉了，香炉类型的瓷器，鸳鸯纹饰，没有比它更适合当结婚纪念日的礼物。”“确实合适。”连闫旋都点头，不过他话音一转道：“可是其他的藏品你还是要看，竞价的时候任何可能事情都会发生，而且耀州窑在收藏投资市场很有价值，尤其这种五代耀州窑中的精品瓷，肯定会被人疯抢的。”齐皓忍不住摸了摸兜里的银行卡，也不知道这钱够不够买香炉的。闫旋走过去，拍着齐皓的肩膀，低声道：“香炉是小蓉的，我们不能拦着她的财路，我给你透个底，想拍到香炉至少准备七十万元，正规拍卖场没有超出这个价位的，即便再高，也不能高到哪去。”听到七十万齐皓松口气，还好银行卡里的钱够用，现在手机转账限额，并不是很方便。阿蓉忽然问道：“齐大哥真想要这件这件香炉？”“当然了。”齐皓爽快地点头，主要是他这几日转遍古董店，都没有看中的，他爸妈结婚纪念日就在眼前，每年他都会送件礼物祝福爸妈，不过去年他妈开始嫌弃他送的奢侈品，倒是对收藏古董情有独钟。而且仅仅七十万元就能买到合适的藏品，他已经很满意了。见齐皓非常肯定的态度，阿蓉又问道：“齐大哥，你就不再考虑一下？不怕我这个香炉是赝品吗？”齐皓摇头：“我相信闫旋，既然闫旋能把你介绍给我们，说明闫旋也相信你。”闫旋相信阿蓉在两个方面，一是相信阿蓉的人品，不会拿赝品糊弄他们；二是相信阿蓉的眼力，不会打眼。齐皓能说出这样的话，是阿蓉没有想到的，对齐皓他们和闫旋朋友之间的信任颇为感动，她想了想道：“闫大哥，我拿的藏品直接交易不进行拍卖，违反拍卖会的规定吗？”第50章 王敬业“当然可以。”见阿蓉还没有明白私人拍卖会的真正含义, 闫旋便解释道：“其实私人拍卖会最开始的时候，是有人在交流会上询问其他人出价多少, 没想到大家对这件藏品都有意向, 为了公平, 大家用竞价方式争夺藏品购买权。在那以后, 每个季度他们都会举办一次类似的拍卖交流会，聚集起来的人也越来越多, 为了限制人数, 才实行会员制, 每个人只能引荐一个人进去。但拍卖会仍然没有什么规定, 只要卖主接受买家的价格, 私底下交易也是可以的。”所以说私人拍卖会自由性非常大，阿蓉也不再担心, 向闫旋道了谢, 转向齐皓道：“齐大哥愿意的话可以出个价位，我们私下交易即可, 不用再等拍卖。”听到阿蓉的决定, 齐皓诧异道：“你确定吗？要知道即便你把香炉拿去拍卖，我也是会参与竞价的，而且竞价之后的价格往往比私下交易的价格要高很多。”在齐皓看来对阿蓉有利的选择就是把香炉拿去拍卖, 这样能获得更大的收益。不过阿蓉还是摇头道：“即便是竞价拍卖，又能高多少？五万十万？而且齐大哥你是闫大哥的朋友, 如果不是闫大哥愿意当我的引荐人, 带我进私人拍卖会, 我也没有机会把香炉出手。”这也是阿蓉主要目的，牺牲五万十万还人情，也当做是交朋友了。之前找闫旋要铜镜匠人的电话，二话不说就给了，虽然结果不如意，但帮忙就是帮忙，他愿意付出，她也要回报，不能单方面索取，只有互相帮助才能建立长久的交情。齐皓是真的动心了，犹豫地看了眼闫旋。闫旋拍着他的后背，笑道：“以前你也不跟我客气，这时候客气什么？”“谁跟你客气，不过这回确实借你的光了，谢了兄弟。”齐皓望着桌前的香炉，犹豫了一下道：“小蓉，我不能让你吃亏，现在耀州窑精品瓷市场价是五十万到七十万，我给你七十五万的价格，你看怎么样？”七十五万，要比去年拍出的耀州窑瓷器价格要高五万，不多，但也没有低于市价，算是合适的价格。阿蓉爽快地点头，蔼然笑起道：“那就七十五万，齐大哥。”敲定价格继续商量交易的方式，最后阿蓉把牧老给她的银/行卡的卡号给了齐皓，直接把钱转到这张卡里也不用多花力气去取现金。交易完成之后，阿蓉见还有时间，便去周围转了转，她今天的目的是找合适的藏品买下来送给华老当寿礼，眼看华老寿宴日期越来越近，要快点把寿礼选好才行。转了一圈，阿蓉没有发现合适的藏品，很多东西都是北宋以后的老物件，虽然她现在跟这么师父学习宋以后古董鉴定，可基础还没有学好，又怎么敢出手鉴定？不过师父也说过，想学好鉴宝除了理论要学扎实，还要多看多想，多看就是多掌眼，阿蓉虽然没有找到想买的藏品，却也积极的观察学习。大家正投入的观赏一件元代龙泉窑瓷器的时候，有人忽然冷不丁说了一句：“王敬业也来？”不少人都皱起眉。“王敬业怎么又来了，幸好卓老板今天没在，要不然，他们见面也许会打起来。”“王敬业真是没人比他更‘敬业’了，名声都臭成这样，谁还敢买他手里的东西，怎么还来这里。”“或许人家是来买东西的？”“要是买东西，我倒是欢迎，就希望他别再卖别人东西，冯老板，严老板，卓老板，都是这位王敬业手底下的受害者啊。”听着大家都热烈的讨论起这位叫王敬业的人，阿蓉好奇问道：“王敬业是什么人？”齐皓此人比较八卦，对王敬业的黑历史很了解：“王敬业是个业余收藏家，原本在收藏圈内名声平平，也没人关注他，直到去年，严老板花二十多万元从他手里得件斗彩荷塘鸳鸯碗，看品相，是咸丰年间的，很有收藏价值。当时警方整顿古玩市场，抓了批做赝品的团伙，发现堆满货仓的斗彩荷塘鸳鸯碗，全都是赝品！严老板找鉴宝师一对照，发现他手里这件跟满货仓的鸳鸯碗没什么区别，也是假的。因为打眼这种事在收藏圈比较丢脸，他也没好意思跟人提起，不过，这件事算是湖海市的大案，才被人传的沸沸扬扬。”事情到这里，还不算完，去年年底的时候王敬业身上又出一件事，他手里有件酒仙陈子和的真迹，名为《苏轼醉酒》一幅画，这幅画让他转手买给冯老板，成交额四十八万元。当时冯老板也没有把王敬业买严老板赝品的事情当回事，因为现在的古董市场赝品就是多，尤其元明清及宋代五大窑的瓷器……却没有想到，当月，国内数一数二的拍卖行公布拍卖藏品信息，其中就有《苏轼醉酒》。冯老板当时就懵了，他可是刚从王敬业手里买的这副画，总不能陈子和画了两幅《苏轼醉酒》吧？哪幅画是真的，那幅画是假的，其实不用仔细考虑冯老板就知道答案，想成立正式的拍卖公司需要五名以上的鉴宝师，也就是说拍卖公司很少会出错，除非五位鉴宝师同时打眼，但这个几率很小。花了四十八万元的画是赝品，这对冯老板的打击不可谓不大，而且他不像别的收藏家对打眼这件事讳莫如深，在他发现手里的《苏轼醉酒》是赝品的时候就找到王敬业，王敬业也没有想到那幅画竟然是假的，不过还是主动赔偿冯老板这幅画成交后一半的价格。今年立春的时候，就在现在这栋别墅，也是私人拍卖会，他卖给卓老板《齐白石亲笔原稿》虽然只有两册却花了卓老板一百多万元。卓老板也热衷参与收藏交流会，某次交流会跟大家分享他两册《齐白石亲笔原稿》的时候，被其中一人发现是赝品，当时卓老板并不相信，甚至怒气之下带着《齐白石亲笔原稿》离开交流会，起初他忿忿不平，决定找朋友鉴定，最后鉴定结果让他大受打击，直接气的心脏病突发，被送医院了。原来所谓的《齐白石亲笔原稿》是后世临摹本。所以，现在王敬业的名声并不好，要说他是故意买卖赝品，那倒真不一定。因为他转手的三件赝品确实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即便是行家也有打眼的可能，所以很多人都归结于王敬业运气确实不太好。而今天，王敬业又来到私人拍卖会，还带来件藏品，只不过旁观的人多，打算出手的人几乎没有。阿蓉也站在其中，当她看到王敬业手里的东西时，眼睛微微亮起，走过去问道：“王先生，您这件漆器，能让我看一眼吗？”第51章 漆槅其实王敬业也不想买到赝品, 不说他转手的三件赝品，他自己买到的赝品已经放满他家半个书房, 高仿瓷器摆到书架, 藏书都被他扔进仓库, 拼接的玉器装满书柜抽屉, 古籍真迹有得被他放在箱底，有得挂在墙上。幸好他是单身, 不然应该没有人愿意跟他在全都是赝品的家里生活。这段时间他寻觅一套更大的房子, 能有专门房间装这些赝品, 毕竟都是花钱买来的, 弃之可惜。但买房子的资金有缺口, 便想起他珍藏已久的一件漆器。打听到这几日有个私人拍卖会，王敬业就抱着漆器过来了。意料之中, 所有人对他的到来并不是很欢迎, 但是他相信肯定有慧眼识宝者，能认出他怀里这件漆器的不凡之处。不过第一位提出掌眼的不是那些眼力刁钻的收藏家或者鉴宝师, 而是个女孩, 大概只有十三四岁。这出乎王敬业的意料。不过王敬业还是爽快地点头，愿意把漆器给女孩看，当女孩接过漆器的时候, 他明显感觉到周围的视线又聚集很多，意识到这个女孩身份应该很特殊。也不知道是谁家的晚辈。阿蓉接过漆器, 目光投入在漆器的身上。这应该是件槅, 现在几乎没有人叫它这个名字, 现代有相似的东西，被称为五果盘，或者分隔盘，其实就是用竹条或者木条，隔开左右，形成对称的盘子。作用就是在每个盘中放入不同的零食水果，或者首饰。这件槅，以木胎为骨，漆器为肉，共分割出七个格子，漆壁绘画七种灵物且都代表着吉祥如意、趋吉避凶的寓言。七种灵物分别为天鹿、凤鸟、神鱼、麒麟、飞廉、双鱼及白虎。这些纹饰以外髹为黑红，内髹为赭红，看起来非常有立体感，而且大气恢弘。西汉《盐铁论》说：“一杯用百人之力。”也就是说，要做个漆杯到要用百人的力量，更不说眼前这长至少25厘米，宽至少15厘米的槅，它至少能做□□个漆杯出来。这件漆槅在阿蓉眼里是不折不扣的好东西，从完整性来讲它保存的非常完好，从珍惜度来讲凡是灵兽图或瑞兽图的纹饰都是不常见到的，尤其在漆器方面。阿蓉把漆槅还给王敬业，视线留恋在槅身扫一眼，然后问道：“王先生，这件漆器您待会打算出手吗？”王敬业敏锐得察觉到阿蓉对漆器的喜爱，心里当然很得意，这可是他珍藏已久的漆槅，在漆器市场中还没有见到过的一种图样。但买房子还差点钱，不然他也舍不得把它卖掉。王敬业点头，这句话他不仅是对阿蓉说得，也是对所有人说得：“这件漆器会进入拍卖序列，欢迎大家竞价。”这时有人站出来道：“王老板，让我看眼这件漆器。”王敬业做了请便的手势，那人拿起漆器仔细观察，许久才放下来，点头：“这是件全品相漆器，年代在晋代以前，春秋以后，恕我眼力不够，具体年代没有看出。”周围更多人提出要观看漆器，看完之后依次的说出自己的观点。这时，人群中传来声音，问道：“王老板，这件漆器您打算出的底价是多少？”不少人都竖起耳朵，很关注这个问题。王敬业微笑道：“百里千刀一两漆，大家都知道漆器珍贵之处，所以底价按照市场价位，我报出三百万。”王敬业直接报出三百万的底价，算是私人拍卖会以来最高的底价，但是阿蓉发现没有人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