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善和拍到一件玛瑙桃花杯, 以十二万成交的, 碗口形似桃花, 色泽黄彩夹粉, 有幽雅恬静之美。中国交流团诸位听到落锤，开始恭喜薛善和：“夭夭桃花，灼灼其华，有此宝贝，薛兄好福气。”然后大家才一一发挥起鉴宝师身份的优势，开始点评起这桃花杯。阿蓉辈分小，在这种场合插不上嘴，连苏凡毅也只能听也不说话。不过她还很喜欢听大家说这些，每个鉴宝师的看法大抵相同，但鉴定过程却各有各的风格，所以多听多想也是能有所收获的。之后又有两件中国玉器开始竞拍，其中一件被周文瀚得到，另外一件被阿蓉的师父牧老得到。这两件都是二十万美元以上的价格成交的，已经不是普通鉴宝师能付起的价格。阿蓉细想，这要是东西放在国内，也就十几万人民/币的成交价，但在国外就会翻好几倍，可见她想要的那两件瓷器也是如此。这时拍卖师开始宣布拍卖序号，是阿蓉等待已久的39号，那件黑釉瓷。“宋代黑定瓷？”周文瀚有些意动，黑釉瓷不常见，黑定瓷更稀有，只要是对瓷器有几分了解的鉴宝师，在此时都不会无动于衷的。“看样子确实是。”薛善和听到拍卖师详细据悉的讲述，向周文瀚点头，显露出几分激动。其他鉴宝师也是如此。周文瀚人老眼神却好，品鉴道：“你们看它有乌金着色，确实是黑定瓷。”查看瓷器显著特征是每位瓷器鉴宝师必备的职业素养。不过，说到底这盏黑定瓷没有鲜艳的颜色，也没有丰富的纹路，不是研究过黑定这方面的知识，可能会被它看似普通的外表忽略它真正的价值。中国交流团的气氛如同沸腾的开水，周围坐着的外国人明显感觉到这群中国兴奋激动的情绪，有些摸不着头脑。周文瀚盘算着，想要拿掉这盏黑定瓷需要多少钱。以它拍卖位置，就知道康普顿拍卖行的鉴宝师是有些能力的，没有忽略它的价值，但这对想要得到它的人却不是什么好消息，恐怕竞争会不小。苏凡毅望了一圈，对阿蓉道：“小蓉，你师父好像也打算出手。”阿蓉看向牧老，老人神态有些紧张，但除此之外也看不出什么，暗暗赞叹苏凡毅眼光确实敏锐，不过他却不知道并非她师父想要这黑定瓷，想要黑定瓷人其实是她。苏凡毅摇了摇头，一盏黑定瓷价值要二三十万美金，以他现在的收入，一年工资全搭进去也买不下来。当然鉴宝师的收入不是只有固定的薪水，名气越大，额外收入就越丰厚。所以苏凡毅对那些积攒足够家财的老前辈，也是颇为羡慕。当拍卖师宣布开始起拍，瞬间有几人抢了先手，不过很快也有几人放弃，周文瀚董飞几人也参与进去了，不过他们看到牧老强势竞价的态度就知道黑定瓷不好得手，心思一转，便选择放弃竞价。他们可以对牧老的小徒弟不客气，却不能不给牧老一个面子。而且，只要最后拿走黑定瓷的是中国人，到谁手里不都一样，以牧老业内良好的声誉名望，完全可以放心他能把黑定瓷保护好。最终没什么悬念，黑定瓷到了牧老的手里，32万美元的成交额。这个价格在整个拍卖会连零头也算不上，但在三十几号藏品里，算是偏高的。在别人惊叹的时候，阿蓉心里却有些没底，仅是黑定瓷就32万的成交额，另一件瓷器可还没有拍到呢，比起她预估的价格竟然高出不少。能看到黑定瓷最终归属，薛善和心情很好，打趣道：“等这件黑定瓷带回国，估计又会是定窑圈里的一大新闻，这些同好又要庆贺了！”董飞露出笑意：“该高兴高兴，这么极品的黑定瓷很少见，相信牧老想要转手，很多人都会抢着出价的。”阿蓉暗自摇头，谁想买都不给卖，32万的瓷器，可以说是她至今最大的手笔，为了得到它，还有之后那件哥窑瓷，可是把家里几件罕见的古玩出手了！花费这么多，可不是为了赚钱，宋代瓷器她一个都不打算卖掉的。董飞看向周文瀚，忽然问道：“老周，觉不觉得可惜？”周文瀚笑着道：“不算可惜，我看中一件更好的。”董飞有些惊讶，没想到周文瀚还打算出手，这也说明对方资产雄厚，比他阔绰多了。这回就连董飞都有些羡慕了，不过还是没有忍住好奇心，问道：“你看中的是哪件？”周文瀚直接报序号：“43号和69号。”董飞直接查看手里的拍卖名单，43号是件宋代哥窑鱼饵炉，照片里的鱼饵炉非常漂亮，但也有些失真，其中哥窑特征就被模糊化即便是再厉害的鉴宝师也无法分辨。不过他可以从文字描述判断这件鱼饵炉的价值，最终以他丰富的经验得出答案，这件哥窑鱼饵炉成交价不会低于那件黑定瓷。董飞觉得周文瀚的眼光真不错。69号是幅古画，起价就不会太低，而且越到后面成交价就越恐怖，百万千万成交价会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周文瀚想要那件哥窑鱼饵炉，这对阿蓉来说不是好消息，对她来说竞争力弱才是好事，但显然不能把这些鉴宝师当成瞎子，他们可不是外行，既然她知道那件哥窑鱼饵炉是好东西，别人为什么就能不知道？阿蓉感觉到压力来了，只能期待她师父能挺得住压力。拍卖师喊到一百一十五号的时候，现场不少人直起身体，很多人等待的就是这一刻。周文瀚观察到现场的情况，忍不住用手巾擦起额头的汗，坐在旁边的老鉴宝师笑着道：“老周，你是感受到压力了吧。”周文瀚点头道：“嗯，这件哥窑鱼饵炉本身也是受国际市场喜爱的，不然康普顿也不会把它排在黑定瓷的后面进行拍卖。”短短半分钟，举牌的人越来越多，屏幕显示的竞价也在飙升。“6号，11万，一次。”“32号，13万，一次。”“32号，13万，二次。”“……7号，21万，一次。”周文瀚举牌。屏幕更新数字，拍卖师也立即道：“27号，23万，一次！”随后，牧老也开始竞价，拍卖师大声道：“10号，25万，一次！”牧老的竞价给周文瀚带来了压力，这种竞拍最怕碰到同行，富商参与竞价是出于投资或者个人喜好，他们不喜欢报价高出市场，所以周文瀚主要对手不是这些有钱人，而是真正懂得这件瓷器价值和意义的那群人。不管是业余鉴宝师还是职业鉴宝师，他都不愿意在这种场合看见他们，尤其是要跟他竞争同件藏品。周文瀚再次报出新的价格，牧老再次奋力追击，周文瀚忍不住皱眉，忍不住恼火起来。黑定瓷竞拍他已经放弃一次，这回哥窑鱼饵瓷牧柏扬竟然还想跟他争！周文瀚向右侧瞥一眼，看到阿蓉正安静地坐在那里看着前方，想到这女孩手里的名额，心头又是团火热，现在要是跟牧柏扬争哥窑鱼饵炉争到不死不休恐怕会影响到名额的事，未免有些不值得，但让他放弃那件鱼饵炉又有些舍不得。最终周文瀚决定，鱼饵炉不放弃，但牧柏扬也不能得罪，决不能弄到双方脸面不好看的地步，如果牧柏扬决定放弃那是好的，如果牧柏扬要鱼饵炉的态度很坚定，到时候他再放弃，也没有什么遗憾，而且这么做也不会影响到名额那件事。随着竞价时间越来越长，放弃的人也就越多，当价格到30万的时候，竞价速度果然也慢下来。39万的时候周文瀚已经放弃竞价，他看得出牧柏扬对这件鱼饵炉的态度很不一般，想要拿到手，要多出市价不少，再进行下去，恐怕要跟牧柏扬硬碰硬。最终牧老以45万成交价，获得哥窑鱼饵炉，也就在落锤那一刻，他便受到周围所有人的恭贺，包括那些来自各个不同国家的人。牧老很是风光，阿蓉却肉疼无比。比起预算多出不少，回国她可能就要托人把压箱底的东西全卖了才能攒够这笔钱。“拍了三件，总价值超出一百万美元了吧？牧老的手笔果然不同凡响。”董飞说这话的时候，有些酸溜溜的，刚开始他以为自己也能参与进竞拍，看到牧柏扬和周文瀚刚才的竞争，就知道他高看自己了，这种竞拍，靠的还是底气和胆量，但人穷这两样他就都没有。周文瀚眼睁睁看到鱼饵炉从手边飞走，心里也不好受，勉强笑着：“还好有幅古画还值得出手，不过最后几件压轴我们这个等级的也参与不上，都是那些富商们主场，所以古画我不能再放弃了。”就像周文瀚所说，后面的藏品大多都能拍出百万以上的价格，倒数几件更是有拍出千万天价潜力，但这些已经不是他们能参与的。只是旁观，便能让人心惊肉跳。同时也让他们激动万分，即便是鉴宝师，也不能经常看到千万美元价值的收藏品诞生，这绝对是有纪念意义的一天。康普顿春季拍卖会落下帷幕，接下来也是重要的环节，买家要经过验证，办理手续。阿蓉买下的两件瓷器交易都通过她师父牧老进行，所以不用她操心。周文瀚成功拍到那幅画，总算没让他失望，还有几位鉴宝师们，他们买下来的东西，就只能自己办理手续，需要耽搁三四天的时间，所以不能立即回国。这时候就能看到有师父的好处了，阿蓉感受到有师父在的温暖，心里自然美滋滋的。拍卖会结束，康普顿也要忙着处理后续的事情，也没有空余时间去照顾这些交流团的人，便都打发走，并赠送了机票。不过回国的人数超乎想象，飞机上，薛善和已经代替周文瀚的位置，确认人数。苏凡毅一时间都无语了。看着飞机座位大多数都是乘客，只有寥寥几个座位是他们交流团成员，需要确认什么人数？薛善和正经严肃的宣布：“回国人数共七人，这次我们的交流团各成员做得都很不错，为我们获得三个康普顿实习名额。”苏凡毅坐在阿蓉身侧，噗嗤笑道：“老薛也拿到一个名额，你说他这是不是夸自己呢。”阿蓉感觉挺有意思。薛善和继续认真正经的模样：“康普顿会看到我们鉴宝师高职业素养，提出增加明年交流团的名额，这是我们整个团队的功劳！”勉励一遍团队之后，空姐便开始催促，薛善和连忙对大家道：“路途长远，中间有什么问题或者麻烦，都来找我，现在大家休息吧。”薛善和说完，连忙坐回位置，系好安全带。阿蓉没有想到回国人数竟然只有七人，留在美国的也不都是买家，他们留在美国也都是他们的私事，但是也有可能是为了那件事，如果这是为了它，阿蓉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脑袋始终昏昏沉沉的，阿蓉醒来的时候，眼神透着迷茫，很快反应过来。她现在是在飞机上，是回国的飞机上。前面有鉴宝师在跟苏凡毅交谈：“话说，老董也没上飞机？”苏凡毅也有些意外：“平时看他人挺沉稳的，没想到也留在美国了。”那位鉴宝师不以为然道：“不奇怪，他的能力受限，还是这个年纪，精力拼不过年轻人，在国内鉴定室里只能当个小组长，去国外就不一定了，既然有条出路他肯定不想放过。”苏凡毅体会到难言的滋味：“他就没想过会失败吗？他的希望不大吧，留在美国的有资历最老能力更是不弱的周文瀚。”鉴宝师沉默半晌，才叹气道：“可能他有什么底牌吧。”阿蓉知道苏凡毅和那位鉴宝师应该也是看出那些留在美国的人，是在打得什么主意。她也小看康普顿名额对这些鉴宝师的诱'惑力了，这些人真的是为名额的事情留在美国的，这要是拿不到名额，回国他们恐怕会成为行业里的笑话。阿蓉只是稍一蹙眉，就松开了。这是他们自愿选择的，就算是拦也拦不住。只有她知道，那个名额其实他们想拿走，也拿不走，他们费尽心思所做的只是做无用之功。第115章 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