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至尊之玉
作者:李沧笙      更新:2023-05-29 23:17      字数:3203
  老僧持着念珠,举手投足间自有绝尘之气。他见关人眼望红日东升,满目憧憬,知其出山之意迫切,便笑道:“眼下若无事,便随着老衲四处走走吧。”

  关人收回目光,道:“好。”

  二人便在各处殿宇之间随意走动说话。

  善释道:“你可有打算,准备何时下山?”

  “晚辈打算,这两日暂留寺内抄些经文,过后便要与大师辞别了。”

  “嗯,也好。”

  二人信步前行,来至大雄宝殿,见僧人们已做完了早课,自殿内鱼贯而出。

  一位老和尚走在僧人列中,无意间瞥见了关人,神色一改,脚步也跟着停了,惊疑不定之中,喃喃道:“陵儿?”

  后面的僧人见他停步,便都跟着停了。

  老僧善释见状便问:“你是哪院的弟子?”

  那老和尚便即醒过神来,忙合掌行礼:“弟子墨莲,是山下十二院的。”

  善释点头,问道:“可是有事?”

  墨莲和尚眼下已重归平静,他望了一眼关人,道:“弟子无事。因许久未见过生人,这才多看了几眼。”

  善释道:“咱们佛门弟子,修的是心如止水、四大皆空,岂可因见一生人便丢了道行?你且回去将《心经》抄写十遍。”

  墨莲合掌行礼:“是。”随即告退,与众僧离去。

  善释与关人继续踱步说话。

  正行间,善释手中原本拨动顺畅的念珠,忽而莫名的卡住。

  老僧便即停了步子,举佛珠查看,半晌不见动作。

  关人在一旁轻唤:“大师?”

  老僧朝他望来,面带笑意:“施主不妨今日便动身启程吧。”

  关人微有错愕:“这是为何?”

  老僧看了关人一眼,当中深意万千,可最终只是摇了摇头,道:“不可说,不可说。”

  二人立身大雄宝殿之外,其时日光正好,融融的一团浑如大乘佛光。

  老僧笑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先前老衲还提议施主入空门修行,如今看来,倒是老衲着相了。”

  两人原是说好过几日才下山去的,如今老僧又改了注意,关人料想此中必有深意。不过老僧既然言明不可说,关人便不好多问,心中疑虑重重。

  老僧道:“你且去准备准备,老衲便在殿上等候你与樊施主。”

  关人行礼告退,匆匆往寻樊不凡。

  而另一边,墨莲老和尚沿着山中石径,回到十二院僧房。他将房门掩了,一时四下无人。当即伸手入怀,摸出一枚鸽卵大小的透明珠子,托在掌上。

  此珠唤作‘蜃珠。古书上记载,东海有蜃兽,状如大蛤,通人语,善魅惑。内蕴神珠,可造海市蜃楼。

  那珠子散着五色毫光,自墨莲老和尚掌心中缓缓漂浮而起。升至半空,蓦地光芒大放,于墨莲和尚身前破开一片斑斓光洞,内有五色之光盘旋流转。

  而远在万万里外的中土,大秦都城咸阳的皇宫之内,一位身载帝王气运的华服男子,正在御书房内批阅奏章。提笔蘸墨之际,御案前忽现一轮碗口大小的五色光团,似一眼旋涡般当空逆转,数息之间,已扩大数倍,宛如一面铜镜。

  “都退下。”着华服的中年男子语气不轻不重,却极有威严。

  “诺。”侍奉在御书房内的太监们当即行礼告退。

  中年男子起身注视那团光幕,等候对面之人现出身影。

  不多时,那团光幕已阔至洞口大小,逐渐稳固下来,表面宛如水波漾漾,映现出墨莲老和尚的影像。

  中年男子行了一礼,口尊:“父皇。”语气无悲无喜。

  墨莲知他自幼性情如此,故而对其淡漠之态不以为意,说道:“贫僧早已身入空门,皇权富贵对于出家人而言,不过浮云一场,切莫再以父皇称呼贫僧。”

  中年男子面色不变,依旧漠然,并对僧人之言置若罔闻:“父皇前往须弥山修行,不准儿臣打扰。今日相见儿臣,想来有事,还请父皇示下。”

  墨莲和尚不再执意令男子改口,说道:“我今日遇见了安陵。”

  男子登时动容,惊道:“陵弟?他他还活着?”

  墨莲和尚点头:“陵儿眼下还在须弥山。不过有些奇怪”回想当时情形,墨莲和尚微微蹙眉:“安陵他似乎并未认出我来。”

  “父皇莫不是认错人了?”

  墨莲和尚摇头,断然道:“我的儿子,如何能错认了?你与安陵虽不是我亲生骨血,却是自幼被我抚养长大。我已是方外之人,不便插手俗事。你们兄弟手足情深,此事便由你来查清吧。 ”

  中年男子道:“儿臣这便派人前往菩萨州,接陵弟回大秦。”

  “你已是一国之君,如何做,无须请示我。”

  男子见墨莲和尚准备收走蜃珠投影,忙叫道:“父皇。”

  “还有何事?”

  男子道:“儿臣已经执掌大秦三年,父皇打算何时将传国玉玺交给儿臣?”

  墨莲和尚微微眯眼:“传国玉玺承载帝国气运,乃我大秦社稷之根基,非同小可。你且耐心等上几年,这一切迟早都是你的。”

  说这番话时,墨莲和尚一改平素里的高僧之姿,负手于后,王气加身,多年在朝为君的气度显露无遗。

  中年男子于是不再多说什么,行了一礼,道:“是,父皇。”

  那边,墨莲和尚一挥袍袖,将蜃珠收了起来,光幕瞬息闭合不见。

  中年男子强压下心头盛怒,一掌击在御案之上,登时将质地上乘的桌案碎为数段,含怒骂道:“阉狗!”

  御书房外,几名太监闻听房中传出甚大动静,晓得是主子发了脾气,便都埋低了头,连鼻息也尽力控制的轻一些。伴君如伴虎,又有哪位君王是好相与的?

  中土之西,菩萨州,须弥山上,僧房之内。

  樊不凡被关人从梦中摇醒,有些怏怏不乐:“本先生早瞧那老和尚不像个好人,这才住了一晚,便要赶咱们走,哼,忒小气!”

  关人道:“不许诋毁大师。人家可是得道高僧,哪里就不像好人了?”

  樊不凡道:“你是没瞧见,昨儿个那老和尚还对本先生的包袱图谋不轨呢。”

  关人笑道:“你这包袱里能有什么值钱的宝贝?还能令善释大师动心起念?”

  樊不凡四下里瞧瞧,说道:“你去把窗子关上,我拿给你看。”

  关人微感惊愕,看这样子,还真有宝贝不成?

  合了窗子,室内暗下几分。

  樊不凡将包袱打开,除去数本泛黄的古籍之外,还是几样换洗的衣物。便在这些衣物中,夹着一团厚厚的布包。

  樊不凡郑重的伸双手捧过那团布帕包裹。

  关人疑道:“宝贝便是这个?”

  樊不凡瞥了他一眼,哼道:“本先生便让你长长见识。”当下便将青色布包解开。

  岂料,在这青色帕子的包裹之中,还有一层白色布帕。再拆开,里面又是一条紫色绣花的帕子。

  关人并不觉得好笑,心道,依着樊不凡的性子,能如此大费周章的用布帕重重包裹,那其中之物得是何等样的珍贵?

  当最后一层软缎打开之后,并无金光四射,也无异象纷呈,软缎上只有一枚青白色玉佩。

  关人迟疑道:“就是这个?”

  “就是?”樊不凡睁大了眼睛:“你这没见识的,你可晓得这枚玉佩的来历?”

  关人摇头。

  樊不凡小心的将玉佩捧在手中,翻过来,给关人看背面篆刻的‘贤’字,道:“这字认得吗?”

  关人点头:“是贤字。”

  樊不凡一脸傲然之色,道:“放眼九州天下,贤人佩也只区区七十二枚,你说是不是天大的宝贝?”

  关人思量一阵,道:“难道是澹台灭明的那枚贤人玉牌?”

  樊不凡点头:“在我七岁那年,姑丈”

  提及姑丈二字,樊不凡突然止住了话头,笑容凝在脸上:“哎,不提了,不提了。”这便又将贤人玉佩拿布帕层层包裹起来,看那样子,好生的在意。

  关人原想宽慰他几句,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好拍拍他的肩膀。

  樊不凡不想因个人之事,令关人跟着坏了心情,便笑道:“本先生考考你,这天下间最好的玉,是哪几样?”

  关人思量半天,无奈摇头,表示不知。

  樊不凡道:“放眼天下,第一奇玉当数‘和璞’,便是和氏之壁。被祖龙赵政制为传国玉玺,以传承帝国气运。不过有传闻说,秦皇赵政得和氏之壁,一分为三,取其精,刻玺传国。篆文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而余下的两块白壁,其一制为道教正一派天师印,名为‘阳平治都功印’。其二,则被制为茅山法师印,名为‘九老仙都印’。”

  关人道:“这便是天下间最好的玉了?”

  樊不凡理好衣物,收进包袱,道:“还有呢。至圣先师孔夫子降生时,有麒麟衔黄玉至。那枚黄玉,被夫子制为玉佩随带身边,这便是圣人佩了,天下仅此一枚。”

  “没了?”

  “有。”樊不凡动手系着包袱,说道:“书上说‘金生丽水,玉出昆冈’,这昆岗自是指昆仑山了。昆仑主脉地处‘麟州’,自古便是妖土。这世间原本只分八座州,谁知后来出了一位了不得的人物,提兵南下,将麟州妖土生生断为两截。多出来的这座州,便是玉州。这人领兵抽空十九座玉山,得昆岗精玉尺半,制宝印六枚。这人便是兼佩六国相印的苏秦,苏季子。”

  关人不解道:“你一直身在尖城,哪里懂得这么许多?”

  “看书喽。”樊不凡收拾妥当,将包袱背上肩头,同关人一道出了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