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节
作者:昔我晚矣      更新:2023-05-30 02:13      字数:4229
  向姑娘如此柔善,却不知江湖险恶,花满楼再度担忧了起来。……陆小凤在查了几天案子后,并没有像宋应等人一样陷入僵局,他们之所以会束手无策,那是因为杀人的嫌疑都指向了一个虚无缥缈甚至他们都未曾见过的人身上,仅仅一个美色惑人谋财害命的名目,就让他们追错了方向。在已知明月绝不会是害了卢澄性命的人后,案件其实清晰了很多,陆小凤没有去其他死者家中,而是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卢家。也是第一个宣称他们家少爷是被路遇的美人迷了心智的人家。卢澄是个杰出的年轻人,几乎没有什么缺点,既不争强斗胜,也不懦弱无为,似乎除了死在美色上,再无其他的理由能解释他为什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他的家人都为他的死而痛哭流涕,甚至准备着悬赏凶手。最悲痛的是他的二弟卢誉,他甚至已打算将日后所生的儿子过继到英年早逝的兄长名下,为他供奉香火。所有人都在夸赞他的纯善恭良,但他也是卢澄死后的最大赢家,卢家的家产都将归他所有,而非卢家家训的嫡长子之外,其余子嗣只得二成家产。陆小凤叹了口气,如果卢誉真是个敬爱兄长的弟弟,就不会销毁卢澄的尸体,明里暗里地在阻拦他查案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似乎是个古往今来不变的定理,无论是武功地位财富都不缺的霍休,还是卢家一个年轻人。陆小凤没时间感慨下去,这个案子还没真正解开呢。卢澄的尸体消失了,所有嫌疑又都被推到了一个可能根本不存在的人身上,没有人能破得了案子,解开卢澄死亡的真相,卢家二少似乎也笃定了这点.陆小凤摸了摸胡子,谁说死人就不能开口说话,不还有招灵么。这样荒唐的说法居然被一致通过了,衙门这边的宋应相信陆小凤的本事,他也开始怀疑了卢誉,只是碍于卢家势大,没有证据不能直接将卢誉带回衙门审问。虽然不知道陆小凤的法子,但却是坚定支持的。卢家人也只当告慰一下卢澄在天之灵,即便没用,也无妨。包括卢誉也假惺惺地答应了。招灵进行到半晌,卢誉虽脸色苍白,但依旧伪装的很好,不明真相的人也只当他思念亡兄太过。“这位姑娘,这位公子,我们府上正在招灵,不便见客。”管家在门口拦人的声音传到了里面,卢誉皱了皱眉,似是不喜。陆小凤却是心里一咯噔,不会是他想的那般吧,下一刻他便听到了熟悉温润清朗的声音,“我们是来找陆小凤的。”一听说是来找帮他们卢府查案的陆大侠,管家便没有再拦,只是那唯一的白衣姑娘,却是在进来后伸手摘下了斗笠白纱。瞬间空气仿佛都凝滞了,所有人都在看她,谁能不看她,“我听有人说,我谋财害命。”明月平静一笑,无不流露出惊心动魄的美,“所以我特来自证清白。”陆小凤同样也深吸了一口气,这便是他只见了明月一面,却从未怀疑她会是凶手的原因。因为明月根本无需这样做,她只要笑一笑,全天下的人都会为她生起腥风血雨来。她就是有这样的魔力,美得早已超越任何人能够抗拒的界限,包括陆小凤。第83章这一刻似乎凝滞得太久, 但没有人会嫌弃时间久,甚至隐隐希望能再过得缓慢一些。目不能视的花满楼或许是对此时情况了解最少的人, 比如在明月摘下斗笠后, 似乎太安静了些,之前他与明月在外面时, 也出现过类似的场景, 但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花满楼甚至感知到了陆小凤的存在,可他也是异常地沉默。他哪里知道, 即便是对着明月多看一秒,都是在成倍地加深沦陷的程度。花满楼神色温和地倾向身侧的明月, 问道, “可是发生了什么?”明月似乎并不了解她的美色对众人的威慑, 甚至漫不经心地道,“他们好像是信了我的话。”哪里仅仅是相信啊,恐怕此时明月说什么, 都不会有人说不对来。唯一尚能保持冷静的陆小凤,此时除了叹息还是叹息, 他若是知道,绝不会让花满楼带明月过来。最后令所有人意外率先开口的人竟是卢誉,“不是她, 杀人的是我。”他望向明月的眼底浮现的一丝疯狂迷醉,同他苍白的神色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而同样受到惊吓的还有卢家上下的人,除了早已看清真相的陆小凤, 包括宋应在内,都有些震惊于这般惊天的大案居然出自卢誉手中。又如此坦然直白地在被他所害死的兄长招灵会上,说了出来。只有卢誉清楚,心中的无限悔恨,在注视着明月的这一刻早已超越了对生命,对卢家财富的渴求。“不止大哥和友堂哥,另外五个人也是我让人杀的。”卢誉平淡冷静地叙述,却又不愿说得详细,他已知放下了什么样的罪过,然而早在见到眼前的白衣姑娘那一刻起,他已恨不得将自己的全身心奉献于她,又怎能容许自己的罪过玷污了她身上哪怕一点衣角。那对他而言,是比他过去所经历的任何一种痛苦还要残忍可怕的感受。陆小凤拍了拍还呆着跟个木头没什么区别的捕快宋应,宋应恍恍惚惚回过神来,好在脑子里还能记起自己出现在这里是做什么的来的。他咽了咽口水,“陆、陆大侠,这是结案了?”陆小凤同情地望了他一眼,“都自招口供了,还不算结案啊,把人带回去审吧。”原本他想的迫使卢誉不打自招的法子,现在也没用了,还不如明月露的一次面。这过程安静顺利得不同于其他案子,甚至没有卢家人出声问询,对所有人而言,今天都是经历难忘的一日,当别人问起时,他们也不知该如何说。卢誉最后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明月,眼底的情绪复杂不已,低声喃喃似是对自己道,“我终于知道大哥自那次回来后为什么会是那个样子了?”他所制造的流言可以那么顺利得为人所接受,也是有卢家大少卢澄的表现作为印证。自那次行商回来之后,卢誉便跟变了个人似的,时常魂不守舍,茶饭不思,甚至变得软弱了起来。相似境况的听闻还有好几个同行的人。见到兄长不复以往英明睿智,甚至‘沉迷女色’,卢誉不屑又嫉妒,同时也察觉到有可趁之机,先是暗中在兄长的茶中下了药,待兄长暴毙后,再散布流言,为了使这流言更加可信,他又将与卢家没有任何关系的另外五个人杀了,以混淆视听。当人死得多了,官府查案都会奔着共同的方向去,也就不会怀疑他一个为兄长去世而悲痛欲绝的人了。但在见到兄长只缘一面便思之不忘的女子后,他才知道,他错得有多彻底。如果,那次行商带队的人,先见到她的不是兄长,而是他,或许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了。虽然卢誉一副凄楚可怜,又自承罪责的样子,但谁也同情不起他来,哪怕是最温柔的花满楼。他为一己之私谋害兄长,不孝不义,为了解除自己身上的嫌疑,又杀害了另外五个无辜的人,何其狠毒。明月更没有在意卢誉这个人,对她而言不过是个路人,死去的卢澄也是一样。她不过就问了个路,若非这个案子,她甚至都想不起有这个人来。而且她来也不是为了他,这个案子水落石出,于她也不过是锦上添花。明月走到陆小凤面前,看着他轻声道,“你现在可以带我去找朱停了么?”捕快宋应一脸艳羡地望向陆小凤,果然是来找他的啊,都说陆小凤风流无边,且惹桃花,但宋应也想不到还有哪个女人能比她更美了,他甚至忍不住想要多待一会,只为能多看那位白衣姑娘一眼。只可惜卢誉要被带到衙门去,又是上头命他负责的这个案子,外头已有人催促了他也不能不先离开一步。“陆大侠,我先回去复命了。”宋应恋恋不舍道,心里也知道这一天之后,恐怕再难见到了。“行,你走吧。”陆小凤压根没注意到小捕快的绮思,就算知道了他也只有同情的份。他哪里还有别的心思,他很清楚,当明月出现在他面前时,在怎么避之不及都没有用,一切也没什么意义可言。陆小凤连自己的胡子也忘记摸了,“你想找朱停?”即便一开始惊惧于明月的过分美丽,但对于她会来找他,甚至在她的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陆小凤心中未必没有一丝愉悦,直到现在才知道真正缘由,纵使陆小凤这般聪明洒脱的人,也不免有一丝失落。明月却笑了笑,灿然得不可方物,笑得陆小凤都忘了失落,心也不争气地跟着猛跳,她柔声如春风细雨般,“我想让他为我做几样东西。”……闹得沸沸扬扬的卢家大案终于水落石出,然而比起杀兄又连杀另外五人的卢家二公子,更引人注目的,自然是美人多些。尤其是能令人一见失魂落魄,连狡诈狠毒的卢家二公子也甘心认罪的美人。就闻所未闻了。这其实并不是明月的名声第一次传到江湖上,早在白云城,还有随叶孤城到港口时,就早有似有似无的流言,只不过那时并没有多少人真正见到她的容貌,又碍于叶孤城的威慑,谈论得并不多。就像大智大通,也会惧于叶孤城的那一式天外飞仙。但如今,光是在卢府见到明月的人,就不知有多少,江湖的人,官府的人,谁能堵住他们的嘴,挡住他们的耳朵,而且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那位绝世美人现在正和陆小凤在一起。明月也不会想到,一旦和陆小凤牵扯在了一块,就等同于和低调二字绝缘。许多本在寻找明月,却因她踪迹太过飘忽不定而无所得的人,很快就知道了她的所在。看见离开卢府后,又重新戴上了斗笠白纱的明月,陆小凤又是遗憾又是庆幸的松了口气。他可不觉得自己能一路看着明月的脸,还可以心志坚持到朱停那里去。虽然他也知道,自己现在也没什么两样。察觉到陆小凤在明月面前都安静乖巧得不像他,寻常喜欢在美人面前花言巧语,浪荡不羁的风格也消失了,花满楼忍不住对他温和笑道,“你为何要害怕她,向姑娘人很好,绝不会为难你的。”陆小凤:“……”不,我是担心我为难我自己。陆小凤的内心无比诚实地道。另一侧的明月专心研究着吃什么,对谁因为她的美色而沉迷纠结都不在意,但纵使是这样的无情无心,也令人难以自拔。卢家大案的后续很简单,卢誉被判处斩立决,而且行刑得很快,卢家的势力也没能阻拦什么,令人奇怪的是,关于明月的说法或是流言,似是有势力在清理,似乎是在有意保护明月,而且不止一方势力。花满楼只顾着给明月推荐她可能喜欢的美食,好玩的东西,显然将此当成了一次简单的出游,而且尽心顾及到明月的喜好和感受,并没有察觉到江湖上的风波。陆小凤却隐隐听说了些,敏锐地感觉到这些势力恐怕与明月有关。他是个聪明的人,至今为止明月除了姓名,也未曾说过半句来历过往,甚至家人朋友,这实在有些不同寻常。以他过往的好奇心,早就忍不住猜测了。比如这般的美丽,就绝不可能是普通平凡的人,不过当瞥向轻舟上那倒映在湖水中的身影,如此美丽,如此虚幻,连陆小凤也忍不住想要昏了头,再也不去想她会是什么人,又会有什么样的麻烦。这些重要吗?陆小凤不是个喜欢为难自己的人,至少能开心一日,就一日,他洒脱一笑,便不再去想这些并不重要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