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房子里堆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张小木床放在最里面，一条铁链在床框上绕了两圈，加了一把锁，铁链另一端延伸出去，一直到躺在床上的那位姑娘脖子上。余苏的视线落在她身上那一刻，赶紧转头叫住了准备进门来封霆：“你站住，先别过来！”封霆脚下一顿，大概明白了点什么，立刻就背过了身去。余苏和孙招娣对视了一眼，两人眼里都是满满的同情和无奈。她们走出了门，去旁边的屋子里翻找出了一套衣裤，经过被扔在地上的王铁柱时，孙招娣没忍住踹了他一脚。余苏指着他的某一处道：“踹准点，看我的。”她说着就一脚踹了过去，王铁柱一声长长的闷哼，痛得满脸通红，满地打滚，然后直接晕了过去。封霆在门外看到这一幕，暗暗决定以后绝不招惹她了。余苏和孙招娣拿着衣裤回到女大学生床前，看着躺在床上眼神空洞的年轻姑娘，心里沉闷得像塞了一块巨大的石头。在她完全裸露的身体上，大大小小数不清的伤痕让人心颤，其中数道刀伤更是触目惊心。那些小花说很好看的衣服，此时都成了破烂的布片，被随意扔在了床上。孙招娣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转身抹了一下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一滴泪，对余苏说道：“我去打点水来，给她稍微擦一下。”她走出这道门，抬头看了一眼无云的晴空，深深吸了两口气，才觉得略微好受了一点。余苏留在房中，用从王铁柱身上找到的一串钥匙一把把地试，终于，钥匙插进锁孔，“咔哒”一声轻响后，锁在姑娘脖子上的锁开了。余苏微微抬起她的头，将锁链从她脖子后面扯下，闷声道：“是我们来晚了，我们很快就送你回家。”或许是回家两个字触动了她，她无神的双眼转了转，落到了余苏脸上。那种眼神，余苏一辈子都不会忘。可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伸出手去轻轻抚了抚对方脸颊上的伤，轻轻地说：“你哭，用力地哭。”年轻姑娘空洞的双眼眨了眨，两行泪水顺着眼角流下，滑入凌乱的发丝之间。余苏觉得鼻子有点酸，她不敢想如果是自己沦落到这种地方会怎么样。她甚至连一句让对方“振作起来，这没什么大不了”的鼓励话都说不出来，因为换做是她，也振作不起来。别说这是一九九九年，就算是二零一八年，被人玷污的女人也同样在遭受周围人的指指点点，被当做某些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孙招娣打了水进来，道：“是水瓶里的热水，我拿了两条帕子来。”余苏埋下身抱了抱姑娘，才转身去接。两人小心翼翼地帮她清理着，避开了所有伤口，大约花了五六分钟帮她清洗，然后套上那身不合身的衣服。或许是两人的细微照顾，她渐渐地恢复了一点点，主动开口用嘶哑的嗓音说：“求你们……放我走。”余苏帮她扣上最后一颗纽扣，认真点头：“我们一定带你走。”“谢谢，谢谢你们……”她的泪水自流下开始就始终没有停过，随着她的眨眼而不停掉落。见她终于慢慢恢复，余苏便趁机和她聊起来，问她大学是不是很难考，如果辍学了还有没有机会回学校之类的，努力将她的注意力转移开。她也很配合，说自己的名字叫徐婷，学校放假了和好朋友一起出来玩，在长途车上碰到了一位非常和蔼可亲的阿姨，对方听说她们是出来玩的以后，就热情地说可以带她们去乡下体验生活，吃住都在她家，不收钱，随便她们玩多久。那个人还说，她家里也有一个女儿，才七岁，一直吵着闹着要读书，可家里穷供不起，希望两人能好心去教孩子认几个字，让女儿高兴高兴。涉世不深的两个女大学生，竟然就那么信了。徐婷说，后来到了地方，她和朋友刚进屋就被一群男人抓住了，两人先被打了一顿，打得她们彻底失去了反抗的力气后，才分别被卖到了不同的地方。她的朋友比她先被带走，也不知是被卖到了哪里去。虽然还一直浑身微微发颤，但她的话渐渐多了一点，余苏也稍微放心了些。他们没再耽搁，扶着徐婷下了床朝外走去，走到门外时孙招娣说了一句：“王铁柱就在隔壁，你如果想干什么，我们不拦着。”徐婷愣了一下，垂下眼睛想了想，摇头道：“算了，等离开这里后，再去报警。”孙招娣有些不赞同：“你就不想亲手杀了他？”徐婷苦涩地说：“想，我恨不得把他和村里那些人抽筋剔骨。可是……留着他们，警方才可以审问出人贩子的下落，把他们一网打尽！或许，现在放过他，可以拯救很多像我这样的人呢。”孙招娣扯了下嘴角，点头道：“你想得真周全，如果是我肯定做不到。”这个时代的大学生，思想觉悟是真的不一样。他们离开王家后，便直接朝村外走去。好在这里的房子都是稀稀拉拉东一座西一座，而留下来的人又因为害怕不敢出门，所以暂时没人发现他们带走了徐婷。从小径上山后，他们走向了不远处的树林，停在这里面等着另一组人过来。李旺德和白天那一组的难度更高些，不知道还需要多久。主要的难度来源并不在白家人身上，而在那个小男孩身上。虽然白天和李旺德是去救人的，但那个小男孩多半理解不了，恐怕还得把他们当做另一批来抢人的坏人。四个人在树林中找了石块坐下，徐婷依然在流泪，尽管她的神情看起来已经平静了很多。孙招娣走过去在她身边坐着，想了一会儿才说道：“你回去后别告诉任何人，他们就不会知道的。最重要的是，你得好好活着，活得长长久久的。”徐婷用手抹着脸颊，努力露出笑容来：“谢谢你安慰我，你放心，我不会想不开的。哪怕是为了我爸妈，我也会活着。”余苏正和封霆低声说着话，却见在徐婷这句话说完之后，封霆脸上出现了短暂的失神。第30章 回去十几分钟后, 李旺德他们那组也终于赶到了。小男孩被李旺德背在身后, 脑袋耷在他的肩膀上，好像睡着了。等他们走进, 孙招娣感叹道：“你们还真有办法啊，怎么把他哄得睡着的？”李旺德看了白天一眼, 淡淡道：“被他打晕的。”“……”孙招娣想说点什么, 想了想没说出来。封霆站起身说道：“先走。”他说着, 就走在了最前面。余苏和孙招娣扶着徐婷跟在后面，然后是背着孩子的李旺德，最后再由白天断后。一行人顺着那条蜿蜒的小路，朝着距离还很远的公路方向走去。徐婷的身体非常弱, 即便是被两人扶着，也很快就大口大口地喘息了起来。脚下一个不注意踩到了小石块，还差点摔一跤。孙招娣提议歇一下再走，徐婷却摇头拒绝：“不行啊，万一后面的人发现了我们, 或者去镇上的人回来了和我们碰上就不好了……我没事的，我能坚持。”见她这么说，孙招娣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崎岖的小路是顺着山势向下延伸出去的, 等到一行人终于走到山路尽头，就连余苏也有点气喘。前方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不过平地总比上下山坡要好一些。前面的路旁出现了一些旱地，上面还种着长势不太好的农作物，小路变得稍微宽阔了一些, 一边贴着地，另一边却是两米多高的断层，下方也同样是土地。好在这断层一侧长了许多树，像天然的栏杆一样挡在那里，只要不故意往下踩，就不会摔下去。再往前，小路向左侧拐了个弯，那头有低矮的山坡挡住了众人的视线。余苏正朝那头张望着，忽然看见走在前面的封霆停下了脚步。没等她问，他就转过身来，沉声说道：“有人过来了，赶紧躲起来。”山坡那头，村长带着向阳村里的其他男人们脚步急促地往回走来。他们每个人的脸色都很不好看，各个脸上都带着明显的惊恐，一边走，他们还在一边情绪激动地说着话。留着小胡子的李铁蛋犹豫了一下，加快脚步走到前方村长身边，沉声问道：“村长，你说着怎么回事啊？！”村长的脸沉得难看，闻言略暴躁地回了一句：“你问我我问谁去？”李铁蛋道：“你不是村长嘛，咱们都听你的，只能问你啊。”村长抬起手用力抠了一下裸露的头皮，咬着牙道：“我是村长，又不是神仙！我他娘哪知道那么多！”张国强走了过来，拍了拍李铁蛋的肩，对村长沉声道：“村长，我觉得，我们应该是遇上鬼打墙了。”李铁蛋皱着眉道：“什么鬼打墙，鬼打墙能是这样的吗？谁都知道，要是鬼打墙的话，咱们就应该是在同一个地方一直转圈走不出去，可现在咱们往回走不是没问题吗？”村长烦躁地啐了一口，道：“行了，都闭嘴，回去再说！”说话间，他第一个绕过了旁边的小山坡，带领众人拐过弯，顺着小路往回村的方向走去。脚步声渐渐远离，然后消失不见。余苏等人安静地贴在小路旁边的断层下方，又等了一会儿后，才在封霆的示意下放松下来。孙招娣蹙着眉头，说道：“他们最多离开一个小时，怎么就回来了？”封霆的听力经过属性点强化，是唯一一个听到了远处那些对话声的人，他简略说了一下后，道：“他们没走出去。”没走出去，唯一的原因就只能是因为鬼魂不肯放过他们。哪怕他们离开后还会再回来，鬼魂也不愿意让他们离开这个地方。徐婷原本是不相信有鬼的，但在接连的死人之后，加上现在所发生的事情，让她的心思有些动摇了。她脸色发白地问：“真的有鬼吗？那些人，都是被鬼杀掉的？”孙招娣安抚道：“鬼是真有，不过你不用怕，这次的鬼是来报仇的，它杀的都是那些该死的人。要不是鬼魂帮忙，我们现在还没机会救你们走呢。”徐婷显得有点不可置信，但其他人都没再过多地向她解释。孙招娣的这句话说得非常肯定，可在不久之后她便被啪啪打脸了。没错，他们这些人，也同样出不去。他们穿过树林走过小径，从水塘边小心走过，又路过一片田地，终于看到了前方宽阔的大路。可就在他们朝大路上走去时，前方一道无形的墙壁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就像有一张透明的玻璃挡在了前面一样，他们明明可以清楚地看见几尺外的那条大马路，却根本无法靠近。这道无形的透明墙壁，不止阻拦了买卖人口的村民，也阻拦了完全没干过坏事的玩家们。先前以为任务快要完成了的轻松感迅速褪去，大家的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终于意识到任务并没有这么容易。就在这气氛低迷的时候，白天忽然笑了出来，笑得肩膀都抖动了起来。在众人看向他的视线下，他笑眯了眼睛，兴味十足地说道：“真好玩啊，我还以为，这会是一场无聊的游戏呢。”孙招娣看怪物一样看着他：“你还笑得出来，变态啊？”白天笑得越发肆意，迈步朝她靠近了过去，一直走到她面前，垂下头将脸凑到距离孙招娣的脸不足十厘米处，一字一句道：“我是变态，就第一个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