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作者:冬天的柳叶      更新:2023-05-30 20:33      字数:3485
  冯老夫人清醒过来,看着一身狼狈的肖氏心中那股气虽然出了大半,却有几分后悔。刚才是有些过了,肖氏毕竟管着家,且就算不看肖氏,也要看在两个孙子份上给她留些脸面。“罢了,你且回去吧,明日一早就让刘婆子一家出府,别再给我添堵。”冯老夫人缓了语气。“老夫人好生歇息,儿媳先退下了。”肖氏一走,偌大的慈心堂里分外安静,针落可闻。冯老夫人拿眼扫着冯妈妈等人,一言不发。压抑的气氛让冯妈妈等人抬不起头来,汗水悄悄湿透了后背衣裳。冯妈妈带头跪了下来,阿福与阿喜紧跟着跪下。至于其他丫鬟婆子都在外头跪着,是没资格进来的。“说说吧,是谁多嘴多舌了?”冯老夫人手一伸想端起茶喝,手伸到一半才想起来那杯茶已经泼到肖氏脸上了,脸色不由更沉。阿福见状大着胆子起身,利落换了一杯新茶端给冯老夫人,又重新回到原处老实跪下。冯老夫人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虽然火冒三丈,但对阿福的眼力劲还是满意的。“没人承认?”冯老夫人又喝了一口茶,语气已经听不出喜怒。可冯老夫人越是如此,跪了一地的下人越觉得心中发寒。阿喜终于承受不住压力,砰砰磕头道:“是婢子……婢子一时多嘴……”见是身边的大丫鬟之一,冯老夫人紧绷唇角,居高临下盯着跪在地上拼命磕头的阿喜一言不发。这么一会儿工夫,阿喜已经磕得鬓发散乱:“二姑奶奶走后雅馨苑的小丫鬟来找婢子说话,婢子想着二太太对二姑奶奶一片慈母之心,这才忍不住多说了两句。老夫人,婢子知道错了,婢子要是知道会惹出这么大的事来,就是打死婢子也不敢乱说啊……”阿喜砰砰砰又磕了几个响头,白皙柔嫩的额头上已是一片紫青:“婢子真的知错了,求老夫人饶了婢子吧,婢子再也不敢了……”“够了。”冯老夫人吐出两个字,阿喜立刻浑身一僵停止磕头,惊惧望着她。“从明日起,你就去针线房做事吧。”看着阿喜额头一片血肉模糊,冯老夫人心软了一下,打消了把人打发出府的念头。“谢……谢老夫人……”阿喜瘫坐在地板上,已是万念俱灰。从风光体面的慈心堂大丫鬟沦落为针线房的丫鬟,这样的打击让她恨不得立刻死了才痛快。阿福见阿喜神色有些不对,到底念着二人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忙拉着她道:“老夫人,婢子带阿喜下去收拾一下。”“去吧。”闹腾了一顿冯老夫人也累了,冷声道,“冯妈妈,这些人就交给你敲打了,以后再有多嘴的一律撵出府去!”这一晚,慈心堂的下人仿佛集体噤了声,大气都不敢出。雅馨苑那里同样好不到哪里去。肖氏一身狼狈从慈心堂回到住处,才一进屋就掀翻了桌子,桌上茶壶茶杯落到地上,碎瓷溅得到处都是。“这是怎么了?”姜二老爷恰好进来,发现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皱眉问道。肖氏又是尴尬又是委屈,摒退了下人讲明情况。“糊涂!”姜二老爷听完立刻斥了一声,“你一个当婶子的在这种小事上拿捏侄女做什么?传出去脸上光彩吗?”肖氏脸上火辣辣的,恨道:“谁知姜似这么不顾脸面,竟扯破了脸与我较劲。”别家府上那些嫡母为难庶女或是继母为难原配留下来的嫡女的,哪个不是在这种小事上拿捏人?那些被拿捏的女孩谁敢吱声了?怎么轮到她就不行了?“你也别不服气,你当四丫头是个好相与的?早先她有着一门好亲事,自然顾惜名声,现在可不同了。”“如何不同?”“破罐子破摔了呗。”提起姜似,姜二老爷同样没有好心情。那日在库房前被侄女挤兑得说不出话来的事他可没忘了。肖氏抖着唇还待再说,姜二老爷冷冷道:“总之,那丫头现在是光脚不怕穿鞋的,你离她远着点儿!”姜二老爷说完,看着灯光下的老妻脸色比鬓角上挂着的茶叶还要黄,果然是黄脸婆一个了,哪里还愿意多留,抬脚往西跨院去了。肖氏从姜二老爷这里没得到一句安慰反得了一通数落,还眼睁睁看着自家男人睡小妾去了,气得直打哆嗦,眼珠一转招来心腹婆子耳语几句。心腹婆子点点头,悄悄出去了。姜似主仆回到海棠居,阿蛮迫不及待问道:“姑娘,您怎么知道老夫人与二太太不敢为难您的?”姜似淡淡一笑:“无他,无欲则刚而已。”她无所求,自然可以用母亲留下的嫁妆与祖母漫天要价。祖母舍不得放弃用母亲的嫁妆牟利,当她对二婶发难时当然只能作壁上观。至于二婶,不过以为她是个没有母亲护着的姑娘家,认准了她脸皮薄会用委婉的法子解决。这样的话,恐怕还没等她有所行动厨房那边就会收手了,那她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只可惜二婶不知道,早在很久之前她就已经明白,人活在世,面子与尊严是两码事。面子不如活得痛快重要,而活得痛快是不能丢了尊严的!“睡吧,明日且有热闹瞧。”姜似示意阿蛮二人伺候她洗漱。阿蛮与阿巧交换了一下眼神,不约而同地想:明日会有什么热闹呢?第27章 闹剧阿蛮与阿巧惦记着明日的热闹,一晚上没睡安稳,第二天起来皆眼下发青。姜似却神清气爽,收拾得清清爽爽去慈心堂请安。冯老夫人同样没睡好。人上了年纪本来就觉浅,心里一旦搁着事就更不行了,更何况她自从做了那个梦总觉得左眼隐隐作痛。一见姜似双颊红润仿佛滚过露珠的蔷薇花,冯老夫人心里就一阵不舒坦。如果不是昨晚这丫头闹腾,她也不至于一夜翻来覆去跟烙饼似的。一个小丫头,现在就会用嫁妆跟她谈条件了,以后岂不是要翻天?冯老夫人心中有了回头给姜似一点教训的打算,此时面上却半点不露声色。二太太肖氏带着两个庶女比姜似还早来了一步,见到姜似人比花娇的模样就更不爽了,不过想到昨晚上派心腹婆子去给刘婆子传的话,她嘴角又翘了起来。等一会儿该有热闹瞧了,她倒要看看姜似如何下台!“行了,都散了吧。”冯老夫人端了茶。肖氏领着五姑娘姜俪与六姑娘姜佩起身告退,三太太郭氏带着三姑娘姜俏也站了起来。一行人陆续往外走,姜似虽然是大房的姑娘,因为是晚辈,自然走在最后面。走在三太太郭氏身边的少女忽然侧头,冲着姜似挑了挑眉毛,颇有几分挑衅的意思。姜似看着姜俏,暗自唏嘘。东平伯府共分三房,姜三老爷是庶子,平日里很低调,三太太郭氏作为庶儿媳在外边话也是少的,唯独他们的女儿姜俏却是个活泼爱说的。这也不奇怪,姜三老爷虽是庶出,却只有一子一女,姜俏从小也是蜜罐中长大的。蜜罐中长大的姜俏却一直与姜似不对付。伯府六位姑娘里二人同龄,姜俏比姜似大了几个月,若说从小因为年纪仿佛而互相别苗头很是寻常,二人闹僵却是因为安国公府那桩亲事。当初山崩,安国公是被姜安诚与姜三老爷一同救下来的,转头安国公府求娶东平伯府的姑娘,亲事却落到了姜似头上。姜俏比姜似还大着几个月,自然不舒坦,偏偏那时的姜似吃软不吃硬,嘴上从不饶人,有一次拌嘴便来了一句:谁让你父亲不是伯爷呢。就是这一句话让姜俏彻底翻了脸,以后见了姜似连表面的和睦都懒得维持了。可是姜似一直记得,当她嫁到安国公府不足一年就守了寡后,听了不知多少闲言碎语,早就做好了被姜俏看笑话的准备。从来对她没好脸色的姜俏却给了她一个拥抱。想到这些,姜似对姜俏粲然一笑。姜俏便愣住了。平日里眼高于顶的姜似居然对她笑了?不是冷笑,不是嘲笑,而是正常的人笑?一定有阴谋!姜俏神色一凛,忙收回了目光,又不愿输了气势,昂首挺胸走在三太太郭氏后面。一群人浩浩荡荡出了慈心堂院门,一个人影猛然冲过来。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众人一时都懵了,立在原处忘了动弹。那人影是冲着姜似来的,跟在姜似身后的阿蛮飞起一脚,轻盈落地。那人影一下子趴在姜似脚边,脸上顶着鞋印仰头求道:“四姑娘,求求您大发慈悲,给老奴一家老小一条活路吧,老奴给您磕头了——”众人这才看清这人影竟然是刘婆子。此时三房人都在,众人看向姜似的眼神瞬间微妙起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昨晚姜似那一闹,府中上下都听到了风声。姜似冷眼看着刘婆子跪在脚边哀求,不发一言。“四姑娘,是老奴猪油蒙了心,一时糊涂冒犯了您。求您大人有大量,就把老奴当个屁给放了吧。老奴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刘婆子两手抡起抽打自己的嘴巴子,很快一张老脸就成了发面饼。除了才从慈心堂出来的这些人,那些路过的下人皆悄悄站住看热闹,窃窃私语声响起。“刘婆子还真是有点可怜啊。”“是啊,虽然刘婆子犯了错,但一家子就这么被赶到庄子上去,还是太惨了。”……下人们天然就是一个群体,不管刘婆子平时为人如何,此时见她一家老小就这么被赶出去,不由生出同病相怜之感。“你们再胡说,我就撕烂你们的嘴!”阿蛮怒道。二太太肖氏眼底笑意一闪而逝,憋了一夜的气终于出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