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季肴走在图书馆里，纤长的手指从一排排书上滑过，最后落在一本看上去有些年头了的书上面。

  这是一本医药书，据说是多年以前的医学行业的大佬亲手编著的。别说全国，全球一共只有为数不多的几本临摹本。

  而其中一本，便平平无奇地藏在这宁城一个不起眼的图书馆里。

  季肴本来想再去医院看看纪琴，顺便调查一下萧名佩，但路刚刚走了一半，就收到一条短信，她便匆忙赶了过来。

  她白皙的手搭在那本书上，微微用力，把它抽出来。

  轻慢地翻开扉页，细细地看了起来。

  自从她的身体出了问题，不得不依赖鹿子邑的药物之后，她便一直在寻找这方面的资料。

  这本书也是她好不容易才查到的资料。

  天色已晚，图书馆里人不多，只有一个图书管理员在前台坐着。

  那图书管理员本来在打着瞌睡，一见她选中了这本书，顿时精神起来。

  季肴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拎着本子，看上去有些吊儿郎当。为了避人眼目，她口罩与帽子把脸挡得严严实实的。

  书上描写的很多东西都十分晦涩难懂，季肴握着笔，在本子上记下笔记。

  因为这本书虽然有展出，但并不允许外借。

  时间滴答滴答过去，一直到她感觉脖子有些酸疼，才抬起头来，伸手揉了揉后颈。

  “同学，你很喜欢这本书？”

  图书管理员是个年纪有些大的老人，脸上布满沟壑，刻着岁月的痕迹。

  季肴礼貌地点了点头。

  魏孟看了看她在笔记本上记的东西，直接在她旁边坐下。

  “看得懂吗？”

  “有些看不懂。”季肴很实诚地回答道。

  “这样啊。”魏孟有些浑浊的眼睛里却是有些光，“既然这么喜欢的话，怎么不借回去看。”

  见季肴有些不理解，他又接着说道：“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

  他指了指空旷的图书馆，此刻除了还在滴答滴答转动的时钟，的确没有其他人在了。

  “这本书不是不能借吗？”季肴轻轻地将书本合上，看着封面那几个苍劲有力的字体，摸了摸封面。

  “你听谁说的不能借？”魏孟笑着看了看她，问道。

  “听别人说的。”

  事实上京城最大的图书馆里也有这本书的临摹本，她也去看过，但被告知，这本书不管在任何一个图书馆里，都不允许外借。

  甚至连在馆内借阅都需要实名登记。

  “没关系。”魏孟摇了摇头，目光从她记的本子上挪开，“你可以借回去，但有一个要求，你能做到吗？”

  “什么要求？”季肴反应倒是很正常，轻声问道。

  “这本书不管你借多久，但是在你手上一天，我希望你可以每周给我说一下你都看到了些什么。”

  魏孟丝毫不觉得自己这个要求有多奇怪，语气平和，甚至有些超然的意思。

  图书馆里，顿时安静下来。季肴甚至能听见，窗外刮过的风声。

  过了好半晌，看着面前的老人属实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她突然笑了笑。

  “当然可以。”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还是学生吧？”

  季肴点点头：“季肴。”

  她的语气很冷静，丝毫没有因为自己借到了根本借不到的书而欣喜。

  魏孟眼底有些欣赏的意味：“是还在读书？”

  “嗯，宁城一中的高三生。”

  “天色不早了，先回去吧。”魏孟没有急着起身，而是和蔼地笑着，注视着她。

  季肴看了一眼时间，没反对，微微颔首，收起了自己的本子。然后站起身，将那本书小心地拿起。

  跟她拎本子的模样全然不同。

  “要登记吗？”

  她走了两步，才想起这回事，又回过身来，问道。

  魏孟摇了摇头。

  刚才季肴轻慢的动作他没有看漏，加上她在本子上写下的东西，足以让他放心。

  “好，谢谢。”季肴点点头，低着头，往门外走去。

  在无人看见的阴影里，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

  而路灯洒下来的灯光，明晃晃地打在了那本书的封面上。

  ——编写人：魏孟。

  魏孟在这里，是她查了很久才查到的。因为SPO只记录个人资料，而不是个人行踪。

  加上魏孟年老之后，便很少出现在大众眼前了。有人说，他可能是隐居山野了；也有人说，他已经驾鹤西去了。

  但只有季肴知道，魏孟只是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在一家小小的图书馆里，当起了管理员。

  她今天来，也是正好收到了消息，说魏孟今天在图书馆，她才匆忙赶来。

  所以借书其实并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见到魏孟，才是她想要的结果。

  漆黑的天空上稀疏地挂着几颗星，有一轮弯月缀在夜幕里，看着十分的孤单。

  她拿出那个白色的手机开机。

  一时间，手机跟上了弦一样疯狂振动。

  有陆依白打的电话，有苏子石发的消息，也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人给她发的消息。

  比如一个没有备注的人，给她直接发了十几条消息。

  季肴低着头，余光瞄了一眼前边的路，点开了那个人的头像。

  ——大神，新歌已经发了。唱片我给你寄了一份，你记得收。

  ——大神，在吗？

  ——大神？新歌你听了吗？

  季肴面无表情地往下滑，看到最后一条消息，写的是：“大神，我最近有灵感，能再找你写吗？”

  写个屁。

  纵然即使隔着屏幕，季肴也能想象得到，那边有些卑微有些讨好的样子。但她依然果断拒绝了。

  言简意赅，是大佬一概的作风。

  而这边刚刚才写完一小段旋律的辛扬觉得不怎么满意，撕掉了面前的纸张揉成一团丢到地上。

  他自己不是不能写，但有珠玉在前，看自己写出来的东西怎么看怎么不满意。

  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起，是特殊的铃声。

  大神回他消息了？

  辛扬抓起一边的手机，还没锁屏，就看见了屏幕上季肴回复的一个字。

  ——不。

  他看了看地上的一堆纸团，抓了抓头发，打开手机一字一句说道：“大神，这次酬劳翻倍怎么样？”

  但时间过了许久，依然没有消息回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