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吸了吸鼻子，又紧紧地握住了何勤的手，生怕她从眼前消失似的。苏锦龙根本就没走远，正躲在厨房偷听，苏绵这一声妈着实也让他愣了一下，他正单手扶门，差点摔个大前趴。不过他和苏绵可是从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她什么心思他最了解，“妈，你可小心了，她这分明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何勤正乐呵着呢，苏锦龙的话却让她心里警钟大作。苏绵以前可没少干这样的事，只要一求着她，语气肯定软下来，但从没叫过她妈，所以她觉得苏绵和以前不一样了。她嫁过来的时候苏绵五岁已经记事了，看见她就鼓着大眼睛，狠狠地瞪她一眼，然后气呼呼地扭头不说话，说啥也不肯叫她妈。苏锦龙那会才两岁，基本上是何勤一手带大的，平日里两人倒像亲母子，打打闹闹的。苏绵今天没像往日一样恶言恶语，还拉着她的手，白净的鹅蛋上，清澈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何勤的心里却安静了下来。“小绵，别理他，赶紧起来吃饭。”何勤说着笑眯眯地把苏绵的鞋子拿过来放在她脚边。这几天苏绵病了，何勤瘦了整整一圈，还一个劲的自责没照顾好苏绵。“妈，我自己穿吧，我都好了。我爸呢？”苏绵赶紧弯腰穿鞋，怕何勤看见，偷偷把眼泪抹了。“给你抓药去了，大夫说还得再吃几服药巩固巩固。”何勤说完去了厨房。苏绵这次生病其实是从山路上滚下了山谷，那天她和同学张艳杰去镇里赶集，回来路上，张艳杰突然大喊，有狼！苏绵当时就被吓蒙了，他们住的小村子旁边是深山老林，经常有狼出没，特别是大雪过后。雪后路面上结了厚厚的冰，苏绵吓得脚下一滑就滚下了山谷。再醒来她就重生了。苏绵家是真穷，何勤煮了高粱米饭，炖的白菜土豆，一点肉沫都没有。“都要过年了，咱家就吃这个？”苏锦龙看了一眼一点油性的菜，嘟囔着就躲进了自己的屋子。苏锦龙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这些东西，没一会儿就饿了。“刚过完阳历年，咋，还想天天吃肉，不吃拉倒，小绵你先吃。”何勤把饭菜端上来，冷着脸坐在炕边上开始织毛衣。用的都是旧毛线，好几种花色拼在一起，终于凑够了一件毛衣的量。苏绵记得，这件毛衣是继母织给她的。前世到了部队，她嫌不好看，一次都没穿过。15瓦的灯泡发出昏黄的光，“妈，白天再织吧，眼睛都看坏了。”苏绵看着何勤，黝黑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让苏绵觉得重生的真实。“白天活多，晚上能织多少是多少，开春你就能穿了。”何勤说着话，手里的两根竹针不停地飞舞。这样的画面太美，苏绵看得入神。“何婶子，快出来，狼咬着人了！”院子外面有男人高高地喊了一嗓子，何勤放下毛衣就往外跑，跟着苏锦龙也泥鳅一样窜了出去。第9章 人命关天苏绵家住在村东头，把村口，苏绵父亲苏江海又是村里出了名的老好人，平时大家有事都愿意让苏江海帮着出主意。“咬着谁了？苏江海呢？”何勤着急，担心苏江海受伤，刚跑了两步，就差点摔在院子里的雪堆上，跟在她身后的苏绵一把拉住了她。苏锦龙狠狠地瞪了苏绵一眼，“苏绵，你这个扫把星，都是因为给你抓药，爸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恨你一辈子！”苏绵有些纳闷，前世苏绵没这次摔得严重，第二天就好了，苏江海没去给她抓药。看来她的重生，让有些事情的轨迹发生了变化。“咬了四个人，我大哥最严重，苏大伯受了轻伤。”说话的是隔壁老刘家二小子，大伙都叫他刘二。苏绵跑出来，就看见刘大躺在地上，胸前棉袄襟和大半边脸都是血，脖子上还在一股股地往外喷。这是伤到颈动脉了！“叫马大夫了吗？”“赶紧请马大夫！”村民们七嘴八舌地惊呼。马大夫是村里唯一的赤脚大夫，住在村西头，跑一个来回要半个小时，刘大现在的情况恐怕等不到马大夫。一会儿的功夫，听见动静的村民把路都围死了，男人离得近，胆子小的女人和孩子都躲得远远的。何勤跑到苏江海跟前，前前后后看了好几遍，没看见血这才稍微放心，“咬到哪了？”苏江海抬手递到她跟前，“只是手腕被狼爪子划破了，出了点血，没事。”“苏大伯，听说苏虹回来了，她不是部队卫生员吗？能让她给我哥看看吗？”老刘二小子人勤快，脑袋也灵光。“刘二，还是你反应快，苏虹就在这呢。”有人说了一句，就把苏虹推了出来。苏虹和她妈白玉兰刚正在屋子里吃饭，听见喊声也跑出来了。“苏虹，算我求你了，赶紧过来给我哥看看！”刘二说完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此时的苏虹刚刚21岁，国字脸，细长眼，上身穿着刚做的红棉袄。被这么多人注视，表情还有些羞涩，小脸红红的，站在那亭亭玉立。苏绵怎么也想不到，后来苏虹会变得那么狠毒。苏虹有些迟疑，她虽然当兵三年多了，可她没上过战场，平时就是给战士们做个体检，看个发烧感冒、肌肉拉伤什么的。“这……我怕处理不好，还……还是等马大夫来吧。”苏虹说完躲到白玉兰身后。她刚刚在人群里就看到了刘大。这是颈动脉出血，处理不好小命就没了，她可不能拿自己的前途和名声开玩笑。“刘大伤得太重了，你看连部队卫生员都说处理不了！”“我看刘大够呛能挺过去。”“马大夫怎么还不来啊！”大伙都这么说，刘二登瞎蒙了，跪在地上就开始大哭，“乡亲们，谁救救我哥，我给他当牛做马都行！”说完朝着人群一个劲的磕头。“我试试。”苏绵从人群里走出来。刘二惊喜地抬头，一看是苏绵，眼里的光芒散了大半，“你，能行吗？”村里人都知道，苏绵平时胆子小，干啥都畏手畏脚的，被人吓唬一声都能滚下山谷，她能救人？“刘二哥，就让我试试吧，马大夫过来也得半个小时，刘大哥是颈动脉出血，再过几分钟真来不及了。”苏绵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已经拿着纱布和干净的布条。刘二本来还犹豫不决，听苏绵这么一说更没了主意，忙看向苏江海。“闺女，人命关天，你真的行？”苏江海也不敢相信，一向胆小怕事的闺女会站出来。“爸，你相信我。不过我现在也只是暂时帮他止住血，一会儿还得送去县城医院。”苏绵看着苏江海，清澈的眼睛在夜幕下闪闪发亮。第10章 紧急救治苏江海点了点头，他了解自己的闺女，平时胆小怕事，但她既然想做那就是有把握。后面看热闹的人已经围了一大圈，躲在最后的几个女人低声嘀咕起来。“苏绵还能救人呢，她不害人就不错了！”“那个扫把星，克死了她亲妈，现在开始克她爸了。”“我听说，她在高中还勾引老师呢，被人发现了，听说连高中都念不下去了。”“你看她长得哪像农村人，整个就一狐狸精！”旁边站着一个胖胖的身影，正是苏绵的高中同学张艳杰。此时她正看着苏绵，唇角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苏绵，这回真是你自己蠢，完全不是我陷害你啊！张艳杰嫉妒苏绵长得好，明明是农村人长得跟城里人似得，皮肤白，大眼睛。不像她，皮肤黑还不说，脸上还有恶心的雀斑。她从初中就喜欢他们班李亚军，可李亚军的眼里从来都只有苏绵，看都不看她过一眼。高三上学期，她总算找到机会，背地里造谣苏绵和生物老师有一腿，苏绵终于忍不了流言蜚语，下个学期不念了。这可乐坏了张艳杰，再也没人和她抢班长了。急救这样的事，前世苏绵做过不知多少次，虽然30年没做，但大概要领和手法早就刻在她脑海里。她刚刚仔细地回忆了好几遍，确定不会出问题这才开口。苏绵跑过去蹲下身，利落地解开刘大的棉衣扣子，摸到动脉血管，在近心端一厘米处压住，又用纱布和布条缠伤口处，没一会儿血就止住了。其实动脉出血并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严重，只要处理得当，及时送往医院就好了。只是这个年代，医疗条件差，急救知识又不普及，所以人们觉得恐怖。看着大哥终于不流血了，刘二异常激动，“苏绵，你真是我们老刘家的大恩人。”说完就要给苏绵磕头，被苏江海一把拉住。“还是让马大夫看看吧。”“还真是神了，就这么简单的压住就好了？”人群里有质疑的，有好奇看热闹的。别人不知道，苏虹却一脸震惊地看着苏绵。这傻丫头什么时候学得这一手急救，她在部队里看见过军医处理伤员，苏绵的手法和他们如出一辙，麻利果断，简直不比他们差。如果说苏绵没学过急救，她打死不信，这手法可比入伍三年的她好太多了！苏江海看着镇定自若的苏绵，也是一脸震惊，他那个胆小怕事的闺女啥时候学得这一手本事。过一会儿，马大夫咣当咣当骑着自行车终于到了，两腿一叉，把自行车推倒在路边。看了刘大的伤势被控制住，这才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