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
作者:谨鸢      更新:2023-05-31 01:18      字数:4220
  他跑着跑着脚下一个踉跄, 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扑出去老远, 还好地上落叶多,只是吃了一嘴的树叶渣子。可是忽然摔倒的这一下让他原本就不好的情绪更加崩溃了,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脸上到处都是鼻涕眼泪和碎叶片黏在一起的痕迹。有路过的老叟扶着拐棍颤悠悠地走过去,弓着弯曲的脊背问道:“孩子, 你这是怎么了?找不到家里人了吗?”看这孩子的衣着打扮应该是富贵人家的贵公子才对, 但眼下身边却一个下人都没有, 还坐在这里哭嚎,看到的人下意识就会以为是跟大人走丢了。那孩子却又哇哇嚎了几声,边嚎边道:“我没有家!我没有家了!”说完忽然爬起来又跑走了,腿脚不利索的老叟跟不上, 连喊几声‘你别跑啊’, 那孩子却根本不听, 老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跑远了。但小孩子体力有限, 再怎么跑也跑不了太远,没过多久速度便慢了下来,抽噎着渐渐停下,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他或许是哭累了,虽然口鼻间还时不时地发出抽噎声,但眼泪已经干在了脸上,跟鼻涕混在一起留下一片片白色的痕迹。这里虽是山林,但却是玄灵观的所在,没有人敢在这里闹事,所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孩子兀自呆坐了片刻,腹中发出一阵咕噜噜的叫声,摸了摸身上,却因匆忙跑出来什么吃的也没带,只能舔了舔唇,却舔到一嘴咸涩和枯叶,气的呸呸几声把碎叶吐出来,又委屈地流下了眼泪。正伤心之时,无意看到不远处的一棵树上结了果子,虽然大部分已经被人摘走,但还剩了一些挂在枝头,而且那树干低矮,对他这种经常爬树摸鱼的孩子来说要上去一点都不难。他走过去三两下爬上去摘了几个果子,用衣裳兜着又坐回那石头上啃了起来。这果子看上去卖相虽不太好,但还挺甜,他吃了一个又去拿第二个,谁知才刚拿起来,树林中就忽然窜出一只猴子,嗖的一下就把他手中的果子抢走了,他怀中其它果子也被打翻,滚得到处都是。而那猴子抢了果子不仅不走,还在原地龇牙看着他,口中嗞哩哇啦不知在说着什么。孩子吓了一跳,惊吓过后大怒。“你这黄毛畜生也敢来欺负我!”说着捡起地上一个果子就砸了过去。猴子被他砸地跳着往旁边躲了一下,紧接着也恼羞成怒地扑了过来,爬上他肩头一通抓挠。孩子以前看到的猴子都是街上杂耍艺人带着表演杂耍的,乖巧又听话,哪知道山林间的野猴子这么难缠,一下就抓乱了他的头发,把他头皮扯得生疼。他刚才又哭又跑,早就已经没什么力气了,还手打了几下打不过,只能蹲下身抱成一团再次哭嚎起来。当他的头发再次被猴子抓住的时候,一阵脚步声却响起,朝着他的方向跑了过来,紧接着他就感到那猴子离开了他,和别人打在了一起。孩子睁着泪眼茫然地抬头看了一眼,就见一个比他年纪还小,看上去也就五六岁左右的圆乎乎的女孩子正和那猴子撕扯。猴子像刚才打他一样扯住了她的头发,爪子在她手腕上留下了几道血痕,女孩却并未因此而退缩,反而更凶狠地打了回去,当再次被猴子抓出血的时候直接张嘴便咬在了猴子的胳膊上。猴子吃痛,一边挣扎着想把胳膊抽回去一边用另一只手抓挠她。女孩却死死咬住不松口,就好像要将这猴子咬下一块肉似的。男孩看着这一幕看傻了,直到那猴子趁女孩喘息松口的时候逃走,才终于回过神来,喃喃道:“谢谢你。”女孩被猴子拉扯的衣衫凌乱,除了手腕以外,脖子也被挠破了,血迹蹭了一领子。她呸的一声吐出满嘴猴毛,吐出来才发现上面竟然也带了血,其中隐约还有一小块白色的东西。女孩啊了一声捂住嘴,用舌头舔了舔自己的牙,这才知道原来是自己口中那颗有些松动快要掉落的门牙在她刚才用力的时候被硌下来,跟猴毛一起被吐出去了。男孩见她为了帮自己掉了一颗牙,脸颊上都是血,似乎是被挠伤了脸,也不知会不会留疤,心中又是感激又是内疚,对她道:“你别怕,如果将来留了疤的话,我会对你负责的!”“不用。”女孩淡淡说道,擦了擦嘴转身就走了。男孩以为她不信,又道:“我没骗你!我真的会对你负责的!我是威武侯世子,你告诉我你是谁家的女儿,回头我让人去找你。”女孩这时顾自己掉了的牙,那里有心思记他是谁,仍旧不理,继续向前走。他亦步亦趋地跟着,问了许久也问不出来,最后有气无力地道:“你到底叫什么啊胖丫头?”说完发现不小心把心里的称呼喊出来了,吓得赶忙站住脚闭上了嘴。但女孩已经听见了,也跟着停下来,转头看向他:“你这么急着要对我负责,是因为知道自己根本就娶不到媳妇吧?”男孩一愣,回过神时女孩已经气鼓鼓地跑远了,小小的身影消失在蜿蜒的山路间。第61章宫人在吴皇后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什么, 吴皇后惯来温婉的面容变了色, 问道:“太子?你确定?”“是先问的殿下身边的池公公, 奴婢奇怪殿下去那里做什么,又问了路上的人说没见着殿下,却是见到……”宫人眼神看着不远处翠绿的树叶, 脸上还有着受惊后的恍惚,“确实是说威武侯世子夫人也往那块儿去了。”但那块儿也不单单是太子殿下帐营的地方,有几处是放了陛下的日常用品, 帐里都有人守着的。吴皇后脸上的惊色成了急色, 又似乎有些生气, 手紧紧抓住宫人的手腕,指甲掐进了她肉里。“你跟我偷偷去瞧瞧。”宫人被掐得疼,却死死忍着不敢吱声, 找了个借口跟小宫女交待几句,跟着皇后匆匆就走了。吴皇后一路往宫人打探到的地方去。四处帐营相似, 并无明显标志, 又是禁卫林立巡逻,她越走越得奇怪,停下脚步环顾四周。头顶是苍翠的树木, 几颗松树叶翠似针,她视线一扫而过, 仿佛被扎了一下就连忙移开, 又再抬脚往帐营中间去。吴皇后边走心里却边想, 四处都是禁卫, 太子真的可能会在此处见梓妤吗?但是太子也有调动禁卫的权利。她心里极乱,脚下步子也越发的快,宫人都已经喘着小跑着。明德帝那头回了自己帐营里更衣。打猎出了一身的大汗,戚公公特意让人烧了炭盆,叫人打来热水给皇帝擦身。到底是人到中年,以前结实的肌肉已经微微松弛,肚子上的肉也下垂了。戚公公视而不见,在边上凑趣:“陛下今儿一展身手,可叫一众将军都看傻眼了,那一箭双雕,精彩绝伦啊!”明德帝在还是皇子的时候曾上过战场,虽然多是在帐中指挥,可那也是他身为帝王的自豪。眼下一听戚公公这样说,原本觉得自己体力渐不如从前,这会把这些都给忘在脑后,高兴得直笑。笑过后想到太子和许嘉玄,说道:“要不是太子和嘉玄赌了一场,朕可不给他们让猎物,让他们两个大出风头。”“太子殿下最随您,奴婢估摸着,太子殿下肯定是占的上风,那一堆的猎物,比许副使的眼看着就多。”什么叫不动声色拍马屁,就是戚公公这样的,兜兜转转一个圈,还是夸的皇帝。太子都是皇帝的儿子,儿子赢了那还不是老子的功劳。明德帝被哄得眉开眼笑,觉得这场围猎真是来对了!此际,马程快的女眷已经归来,几位宫妃换过衣裳,却发现吴皇后并不在女眷所在的地方。一问之下,说是吴皇后身体有些不适,先去歇一会了。不知是哪个好事的人,把话一传再传,直接传到明德帝耳中。明德帝擦过身,通身舒爽,听到说吴皇后身子不适,就往她的帐营里去。“皇后人呢?”他去到,却是扑了个空,看着空空的凤床,被子整齐得根本没有人翻动过。宫人哪里知道吴皇后去了哪里,当即跪了一地,噤如寒蝉。这让明德帝想起吴皇后的疯病来,心中十分不安,转身就出去,边走边问:“派人去太子那里问问。”结果折回的人禀报也没有见着太子。明德帝眉头一皱,心中疑窦丛生,突然一声尖叫由远处传来,惊得他捧茶的手一抖。“谁在大呼小叫!”戚公公转头就朝外吼,禁卫马上出去,一打听又回来:“似乎是后边的帐子。”就这一会功夫,已经有人跑了过来说:“陛下,陛下,太子殿下那头出事了!”明德帝这回真是被吓出个好歹了,茶直接就跌到地上,把下摆泼湿了也顾不上,站起来怒道:“什么叫出事了,出什么事了!”那个侍卫支支吾吾,就是没敢张嘴,只能一低头说:“还请陛下移驾前去一看。”明德帝就一阵风般往外走,急得戚公公小跑在后边连声喊陛下。这一声惊叫不但引得帝王注意,连女眷那边也被惊动。在皇后离开后,最尊贵的莫过是乐平大长公主,她身边围了一众的女眷,正好让她更有时间细细地观察这些姑娘家。她的孙儿因为被儿媳妇一搅和,好好的亲事便宜了许家,如今亲事还没能有着落呢。虽然还不知道吴皇后看上了谁,但她在这么多里挑一个总不会就挑中吴皇后看上的吧。在场的人都是懂眼色会来色的,身份低一些的自知太子妃是选不着,可有个国公府正等着不是,便纷纷往上凑。而在这人群中,一个老妇人被挤得连连退后,最后居然被直接就推搡出去了。那老妇人正是武安伯老夫人,林氏没跟着前来,她仗着诰命硬是把两个庶出孙女也带着攀高枝来了。只是今儿她谁也没能说上话,发现自己比去威武侯府更不受待见,几乎是就在坐冷板凳。此时出了动静,众人注意力都被分了过去,纷纷看向禁卫军奔跑过去的方向。宫妃们也惊疑不定站起来,都在想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妃嫔里就有人小声说了句:“似乎是陛下那头的方向。”此话一出,就有人呆不住了,提着裙子就往主帐方向跑。其他宫妃见有人抢先了,自然也不愿意落后,不管是什么事,此时能在明德帝跟前露露脸也是好的。跟来的虽然多有荣宠,可谁也不想把更好的机会给到别人。武安伯老夫人终于是挤到了乐平大长公主身边,堆着笑脸要说话,结果乐平大长公主一抬手就将她推到一边,扬声道:“众位夫人莫要着急,我们只要呆在此处就好。”大长公主的威仪在此时尽显,让心中有好奇的夫人们都当即回过神来,各归各位不再说话。武安伯老夫人和两个庶孙女就那么傻傻站在原地,与已经坐下的夫人们一比,显得鹤立鸡群,尴尬得手都不知道要往哪放。大长公主身边的妈妈当即斥道:“哪家的,怎么那么没有规矩!”把她臊得老脸通红,抬袖掩脸,忙跑到最末的位置上坐着。在一众女眷都翘首往事出方向看的时候,明德帝已经大步来到被禁卫围住的地方,他还听到了吴皇后的尖厉声音。“——拖下去!往死里打!”明德帝心头一突,这是要打谁,在侍卫打起帘子的时候忙走了进去。这个帐营里放的是他的换洗衣物,还有一件没熨烫好的正铺在长案上,而太子扶着那张长案,脸颊嫣红,眼神也有些不太对。“怎么回事?!”他一眼先扫到太子,可是一转却又惊诧的看到梓妤与许嘉玄也在帐子里。许嘉玄把梓妤护在怀里,沉着脸搂着人一块弯腰向帝王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