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新闻头条上传，楚甯父亲不知为何，受了上级处分，不日将下放彭城的一个小乡镇。

  ＊

  这周五，午饭时间就放假了。

  一放假，大家都一溜烟都不见了。

  到了吃饭时间，容淅等了一会儿才出了教室门。

  下了楼梯，在楼梯口她看见了两个人——楚甯和简芾。

  两人脸色都不好，应该是是在争吵。

  突然也不知简芾说了句什么，楚甯脸色一沉，拿起阳台上一盆仙人掌，毫不犹豫地往他背肌上扣下去。

  容淅想，那感觉一定很疼。

  简芾眉头一皱，转身看楚甯，神色戏谑，可能他说了什么不中听的，楚甯又给了他一耳光。

  简芾笑笑，饶是无趣，走了。

  这时候，楚甯抬眸，看见了容淅。

  偷窥并不是什么好行径，容淅笑了笑，准备离开，楚甯叫住她：“能不能聊几句？”

  “可以啊。”容淅颔首。

  两人站在二楼阳台，初夏的正午，阳光并不多强烈，微微清风，带着五分特有的青草气息，熏得人微醉。

  楚甯只是抬手将脸颊旁的头发理到了耳后，淡淡笑了笑：“译兮走了，你知道吗？”

  容淅点头。

  “我喜欢他很多年了，”提及傅译兮，楚甯脸色暗淡了几分，她只能扯了扯嘴角，又问了一句，“你呢？你对他可曾动过心思？”

  “重要吗？”容淅反问。

  楚甯仰着头，怅然心中烦：“是啊，不重要了。人都不在洛城了，争来争去的，没有半分意义。”

  “是啊。”

  傅译兮走了，没打一句招呼。

  可能，是她那天做得太狠了，不该去质问他真相。

  “对不起啊。”楚甯不自然地笑了笑，眨眨眼，有些酸涩，却及不住心酸，“译兮受伤，其实是……是因我而起。但我是无意的，我当时也是气急了，气他的情绪只为你一人起伏跌宕，我不想害他受伤，不想的。”

  “我很震撼。”

  的确震撼，她从未想过，楚甯会主动交代傅译兮重伤的真正缘由。

  楚甯却误解了，她说：“你应该没有想到吧，译兮那样是我害的。请相信我，那时候我真的有想打电话救他的，我怕他死，我怕一辈子醒不过来。但我……我更怕自己一辈子背着人命官司。”

  傅译兮不喜欢她，想在想来，她身上的确没什么值得傅译兮喜欢的。

  她对他的感情，是那么经不起考验。

  如履薄冰。

  她更爱她自己罢了。

  容淅摇头，又笑，倒是没有一丝一毫不自然：“你敢说出来，我被你震撼。”

  “其实，我有去医院找过译兮，”楚甯垂眸，语气低沉，“他说，他不怪我，那是所有人正常的反应。”

  “可是，我多希望他恨我，没有爱，有恨也是好的，可惜这么一星半点的心思，终究还是没能实现。”楚甯又说，“对了，我要离开洛城了。”

  “啊？”容淅不解。

  楚甯将左手都放在校服口袋里，朝着容淅淡淡看了一眼，嘴唇一张一合：“我妈死得早，我爸心疼我年幼，自小娇纵我，我也养成了个无法无天，胡作非为的性子，给他捅了不少祸。他总是笑着说，说我是个坑爹货，这一次，我真名副其实地坑了他。”

  “你爸受贿，跟你有关？”

  楚甯的声音淡淡的，有几分柔和：“不是托的你北冥家的福吗？”

  “你知道？”

  真快，楚甯也知道了。

  楚甯笑：“邢心慧是你外婆吧，给校长发了一通好大的火。”

  “我不知。”容淅的确没想到，外婆来过洛城。不，她应该想到的，外婆是个火爆脾气。

  “其实，我当时只是想撇开关系，没想嫁祸给你。”楚甯继续说，“但我没有想到，译兮会没事，医生还跟我说，他没几天就会醒过来。我那时挺害怕的，我不确定，我不确定，他是不是会供出我。那时候我爸为我出主意，买通医生，让译兮永远闭嘴。”

  容淅反问：“那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嫁祸给我？”

  “因为我嫉妒你。”楚甯看容淅，眼神突然变得冰凉，“为什么，译兮只看得到你，快要死了，嘴里呼喊的还是你？我不服，既然我是注定得不到，我也不允许你好过。”

  “所以你设计陷害？”

  楚甯供认不讳：“是。”

  “后悔吗？”

  楚甯道：“你运气真好，生在北冥世家，万千宠爱在一身，老师重视你，同学们崇拜你，就连译兮……译兮心里也只有你，只有你，真是不公平。”

  容淅低头，傅译兮喜欢她，她曾经是有这么猜测过的。

  “容淅，你知道那几次傅译兮为什么会和简芾干架吗？”走之前，楚甯问容淅。

  容淅答：“听说是因为一些口角。”

  “是因为简芾言语调侃奚落你。”

  容淅顿时间瞳孔放大，很是吃惊。

  楚甯拿着手指着容淅，大吼：“译兮从不动手打人，几次动手，却都是为了你。他喜欢你很多很多年了，真的，你一点也不知道？”

  容淅抿嘴：“我有男朋友。”

  爱上了封弋，也便注定了，她这一世，给不了傅译兮半分回应，给不了。

  楚甯苦笑几声，扶着楼道地栏杆，迈着沉重的步子，缓缓下楼去了。

  她得不到喜欢人的喜欢，傅译兮同样如此，何尝不是最好的报复。

  记忆中，傅译兮理智，克制，楚甯却三次见到过傅译兮流眼泪。

  一次，他高烧烧到肺炎，迷迷糊糊喊着容淅，他流泪了。

  一次，他们一块吃川菜，他一个劲地吃辣，辣到他流眼泪。

  还有这次，他在术中，想着念着容淅，他又哭了。

  就这么三次，三次都是容淅。

  其实，她多想，多想见傅译兮的眼泪，能有那么一滴，为她落下啊。

  可惜，不可能了。

  永远，不会。

  ＊

  楚甯走了，容淅却在原地站了许久。

  她想起了傅译兮，想起了许多初中时候的趣事，她话唠聒噪，总追着傅译兮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傅译兮嘴里抱怨她聒噪，却从未开口让她闭嘴过。

  不知是她太过蠢钝，看不出傅译兮的感情，还是傅译兮太过矜持，善于隐藏情感，至少在初中时候，她看不出他几分喜欢。

  那时候，彼此也小，真心不懂什么男女情感。

  高中时候，的确曾有过几分猜疑，可傅译兮总若即若离，被她很快否定。

  封弋出现，她的心定了，对旁人就更不会花心思入微深究了。

  正想着，电话响了，话筒那头传来封弋如春风化雨般温和的嗓音：“吃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