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维不习惯黎歆的碰触，推开她，站起身，淡淡道：“小弋若愿意带她来，自然会来。”意思算是拒绝了。

  “封维哥！”黎歆气得直跺脚，妆容精致的脸气变了形。

  封维淡淡道：“时间很晚了，你回吧。”

  “我想留在这里陪你。”

  封维摆手：“不必了，我不习惯。”

  ＊

  五月二十九日，洛都大酒店。

  市长与洛城首富之女黎歆的婚礼如期举行。

  这天的天气并不特别的好，一会儿阳光炙热，一会儿乌云遮天蔽日，说好的大晴天，居然飘起了雨丝，一会儿却又转了晴。

  黎歆原本就不快的心情，更糟糕了。

  今天是周一，封弋借口上课，并未出席，更遑论带着容淅来。

  对比，黎歆很不满意，封维并未照顾她的情绪，照顾来宾，礼数周全。

  封家这头就来了何家的人，封弋的表哥何肆。

  时间流逝，转眼到了黑夜。

  今日，于黎歆来说，是个大日子。

  期盼多年，终于梦想成真。

  终于到了她幻想了许久的洞房花烛夜。

  想着，黎歆赶紧去浴室梳洗，换上精致优雅的睡袍，喷上香水。

  封维跌跌撞撞，推门而入，他今日喝了不少酒，有些醉了。

  “老公，你来啦？”黎歆的声音很软，娇滴滴的，能把人酥化了。

  封维撑着桌子，拧了拧眉心，头疼得厉害，道：“今晚你也累着了，早点休息。”说完就要走。

  “老公，你要去哪儿，今夜可是我们的大日子。”黎歆拉住封维。

  “抱歉，我很累了，”封维发现，他是做不到的，“我去书房。”

  黎歆吼道：“哪有新婚之夜将新娘一个人丢在房间里的新郎？”

  “你现在见过了？”

  “……”

  封维有些烦躁：“你要我娶你，我答应了，你还想让我怎么做？”

  “你是我的丈夫啊！”

  “我很累，不想跟你吵。”封维不顾黎歆的挽留，还是出去了，将黎歆一个人丢在房间里。

  回到书房，封维站在窗口抽了一夜的烟。

  他想林慕了。

  记得她在他跟前时，她是从不许她抽烟的。

  “林慕，我以为我可以忘了你，我可以放下你，原来时间过得越久，我越放不下，越忘不掉。”

  他是在彭城读高中的时候认识林慕的，林慕的容貌自然不是一等一的，可她钟灵毓秀，才情出众，是全年级最受欢迎的才女。

  第一次见她，是在学生会举行的英语辩论会上。

  他是正方代表。

  她是反方，也是学生会的副会长。

  那一次，他输了。

  输得很彻底。

  不仅如此，还输了他的心。

  林慕家境平凡，性子有些孤傲，很难想象她那样的人，会主动开口。

  他没有谈过恋爱，没什么恋爱经验，遇见自己喜欢的女孩儿，也不知该如何表达。

  高中的时候的封维克制，含蓄，内敛到了极致。

  所谓存在感，实在及不上学生会那位光芒万丈的学生会会长，克制稳重如他，这一辈子做的最出格的一件事恐怕就是爱上这个叫林慕的女孩儿，为她披荆斩棘，为她不顾一切。

  他还记得，林慕说过：她这个人不是那么容易心动。只要认定了，便会是一辈子。

  父亲封昊一直竭力撮合北冥家的小女儿北冥月与他的婚事，所以并断然不许林慕入门。

  那些年，为了逼迫林慕放手，父亲封昊做了许多不堪之事，林慕吃了许多苦。

  好在他们是熬过来了。

  和她结婚那日，是他这一生最幸福的日子。

  拥有她，就拥有了全世界。

  他以为，他获得了世间最忠贞不渝的爱情。

  却发现爱是那般脆弱，败给了现实。

  封昊骤然去世，封家犹如大厦倾塌，风雨摇曳，富贵不在，林慕便攀上高枝，离他而去。

  林慕不是这样的人。

  即便她认下了，他也不承认。

  她还是他挚爱的妻子。

  他有求过她的。

  有的。

  只是，她太过决绝。

  林慕，你在哪里？

  此时此刻，你可有一瞬，想起我。

  林慕，我会忘了你，一定会。

  ＊

  洞房花烛夜，黎歆一个人蹲在地上，后来体力不支，瘫坐在地板上一夜。

  第二日，天微微亮，黎歆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不计代价，务必给我找到林慕那个贱女人。”

  “我不要听这些，给我找到她，我他妈非弄死她不可。”

  她知道，自己新婚之夜受到冷淡，全是因为林慕，全是林慕，一个不知羞耻的贱人，怎么就比她强了？

  林慕，当年我就不该一时心软，放你离开。

  等着吧。

  ＊

  这一夜，难以成眠的还有封弋。

  去参加封维和旁的女人的婚礼，他是做不到的。

  那个女人纵然有千错万错，好歹生了他，给了他生命。

  认黎歆之流为母，他更是做不到的。

  上一世，她害他沦落街头，染上毒瘾，如果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他的不幸，都是拜黎歆所辞。

  他忘不了。

  忘不了。

  手机震动了一声，是容淅发来的短信：知道你肯定睡不着，我陪你聊一会儿天吧。

  容淅总这样，心里总想着他这样的人，念着他这样的人。

  上一世，他那般不堪，她真的好傻。

  上一世，他即将大学毕业时，黎歆控制了整个封家。

  封维也被黎歆摆了一道，被陷害入了监狱。

  那时候一同去江城读书的莫叒非车祸离世。

  江舒垚和夏霈霈出国留学。

  最好的朋友离去，他身边再没了可信任之人。

  墙倒众人推，江城大学也将他开除。

  唇亡齿寒，哪些所谓的好兄弟，对他避之不及。

  黎歆做得很绝，设计让他染上了毒瘾，他的人生本就没什么盼头，他全然丢了自尊，荒唐地活着。

  那时候，容淅来了。

  他知道世间有这么一个人，只是不知，她对他爱的深沉。

  一年前，她为他哑了嗓子。

  一年后，为了让他解毒瘾，她居然吞了他身上所有的毒品。

  她不会说话，但从她眼眸里，他看得清她的心意。

  他是喜欢这个女生的。

  一年前，他便喜欢上了。

  但他不愿承认他的喜欢，更不愿被什么情爱之事束缚。

  可她吞下毒品的那一刻，他彻底沦陷了，心疼了。

  那晚，在阴暗，潮湿，散发着浓郁霉味的地下室里，不知是毒瘾发作，还是情感的压抑到了极致，他完全丧失了理智。

  其实，只要她抗拒一下，他一定会停，会清醒过来。

  这般不堪的他，配不上她。

  后半夜，他看着幽暗灯光下，已经熟睡的她，他狠狠地给了自己两个耳光。

  他不该碰她。

  即使她说不了话，她仍旧是北冥家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仍旧会有绚烂的人生。

  他呢？

  名副其实的混子。

  他有想过的。

  想过对她负责；想过改变现状。

  可第二日，北冥祺的出现让他彻底扼杀了这个想法，看清了他和北冥容淅的差距。

  当年，是他不要她，现在他又有什么资格，说要照顾她，他配吗？

  见他久久不回短信，容淅急了，也顾不得是大半夜，按下了拨号键，将电话打了过去。

  封弋听到手机震动，从回忆中缓过神来。

  “封……”

  容淅还未张口，就听到话筒那边传来封弋温润，真挚地嗓音：“容淅，我很想你。”

  容淅笑了笑，还真是心有灵犀，她答：“我在云川校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