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莺莺伤得很重，经过抢救，情况算是暂时稳住了，不过依旧在昏迷中。

  “我这是造得什么孽啊，”宁莺莺的妈妈在床头，哭得撕心裂肺，声泪俱下，“我的孩子，啊……好端端的，怎么就从楼梯上摔下去了。”

  宁莺莺的爸爸没说话，呆呆地望着女儿憔悴的脸。

  他和孩子妈妈都是做外贸生意的，外头生意做得大，也就很少回家看孩子。

  宁莺莺一直跟着外婆长大，前几年，外婆死了，宁莺莺便由着家里雇的保姆照顾。

  女儿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人也懂事，没让他们操过太多心。

  唯一一次，就是她胃病发作，一个男孩子送她去医院，谣言满天飞，污言秽语，指着他们的脊梁骨骂他们的女儿不检点，小小年纪不学好。

  不用问，他也知道，女儿不会。

  就因为她懂事，理性。

  如今，他错了。

  再懂事的孩子，终究还是个孩子。

  他们不该丢下女儿一个，如果把女儿带在身边，看看照顾，女儿一定不会出事。

  医生说了，只要女儿熬过了今天能苏醒过来，就没事了。

  她一定会醒过来。

  一定会。

  宁莺莺重伤住院的消息，是景寒告诉封弋的。

  封弋连夜赶去了市医院。

  隔着玻璃，她的脸并不清晰，但她伤得很重。

  封弋一拳重重地砸向墙壁，据说宁莺莺是不慎摔下楼梯的，他为了撇清关系，不该丢下她一个人。

  最起码，该送她下楼。

  看着宁莺莺的脸，他承认，他心痛了，她太像了那个人了。

  他甚至荒唐的想过，那人是不是已经死了，而宁莺莺会不会是那个人的转世。

  当初招惹宁莺莺，不过是听几个男生说，四中的宁莺莺长得不怎么样，却难追得很。

  他也是抱着打发时间的态度去追得她。

  宁莺莺从不去娱乐性场所，也不爱逛，周末一般会在市图书馆看书。

  喜欢看书的，多是书呆子。

  那日，宁莺莺坐在靠窗的位置看书，很安静，很认真。

  其实，他不喜欢规矩老实的。

  原想着去逗一下算了。

  走上前，痞笑一声：“美女，认识一下吧！”

  宁莺莺抬起头，熟悉的容颜，微妙的眼神，无意间的动作，封弋承认，那一刻他愣住了。

  这世间，竟有长得这般像的人。

  这张脸，他恨了很多年，却也念了很多年。

  本以为书呆子会慌张地口齿不清，宁莺莺却从容淡定笑：“唉，我长得有那么惊艳你吗？”

  “我……”

  那是封弋第一次手足无措。

  就因为这张脸。

  他退了几步，想要逃离。

  就这么生出了想要逃离的心思。

  “诶，”宁莺莺突然放下书，站起身，笑问，“你这就要走啦？段位这么低？”

  封弋还未回过神来。

  宁莺莺笑问：“你不是想跟我认识一下吗？”

  “……”

  宁莺莺伸出手，礼貌地一笑：“我是南山四中的宁莺莺，你呢？”

  “云川二中，封弋。”封弋努力按耐着心头的那股子劲头。

  宁莺莺收回手，笑颜晦涩了几分：“噢，我听说过，你很出名哟！”

  “出名并不是什么好事。”封弋苦涩一笑。

  “这并不影响我对你的第一印象！”宁莺莺似笑非笑地看着封弋，“你有我理想中男朋友的样子。”

  “……”

  也不知是被封弋惊为天人的样貌吸引，还是因为那个眼神，宁莺莺冷不丁开口：“正好，我呢，缺个男朋友，你意下如何？当然，如果你还有别的选择的话。”

  封弋道：“如果我不答应呢？”

  “如果，你只想跟我暧昧不清，”宁莺莺顿了一下，“那就只能抱歉了哈。”

  “好，我答应！”

  初次见面，宁莺莺就成了他的女朋友。

  很顺利，没有一点波折。

  宁莺莺不矫情，不造作，又是个直肠子，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封弋跟她相处还算融洽。

  封弋好玩，属于那个不惜命的。

  宁莺莺会点拨他，却不会以女朋友自居，死命管着他。

  那段日子，应该是上一世，他过得最老实地一段时光。

  他喜欢听宁莺莺说话，尤其是教训他的话。

  有次周末，一群人约着唱歌，都起哄要封弋带上宁莺莺。

  宁莺莺周末只会呆在图书馆。

  封弋开口请她去，又软磨硬泡了一阵子，她眼皮都没抬一下。

  要他滚开。

  宁莺莺淡淡道：“滚开，你挡着光线了。”

  封弋也骂不过宁莺莺，更不可能死命拽着她走，就坐在她对面。

  “无聊的话就拿本书看。”

  封弋就真的去拿了本书，不过几秒将书翻完了，实在看不下去。

  “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无聊的女生。大好时光，都用贡献给了图书馆。”

  宁莺莺翻了一页，还是没抬眼睛：“你可以去找你的前女友们，我不会介意。”

  “别，我闭嘴了。”

  一只手撑着下巴，看着宁莺莺，很快又出了神。

  须臾，宁莺莺抬眸了。

  她问：“我的脸，真那么好看？”

  “噢，”封弋收回视线，撇向别处，“马马虎虎，只是不让人倒胃口罢了。”

  宁莺莺道：“求女生，都不会说句好听的吗？”

  “你漂亮，你全家都漂亮。”

  “真是虚伪！”宁莺莺不屑道。

  “好了好了，我闭嘴了，不说话，也不看你，得了吧？”封弋立马背对着宁莺莺。

  “诶。”

  “干嘛？”

  “你真的很想我去？”

  “废话，追到四中最难追的女生，我当然要去炫耀一下。”封弋老实说。

  “是个说实话的。”宁莺莺点头，“看在你实话实说的份上，我就给你个机会。”

  “嗯？”

  说着，宁莺莺从双肩包里抽出一张试卷。

  她打开试卷，上面全是化学题。

  宁莺莺指了指倒数第二道，说：“别说我不给你机会，这道题呢，我花了两节课才做出来，如果你也能做出来，我就跟你去。而且，我一定会在你的兄弟们面前给足你脸面。”

  “你开玩笑吧，我都800年没上过课了！”

  “噢，说的也是，那就算了。”

  可宁莺莺收回试卷那一瞬，封弋扯过来，道：“其实我也可以试试。”

  “别勉强啊。”

  “不勉强。”

  最后，封弋做出来了。

  其实，那道题，并不难，很基础。

  也是后来，封弋才明白宁莺莺的意图。

  她想拉他会正途。

  不过，宁莺莺错了，上一世的封弋，早就是一滩烂泥。

  一时的改变，也不过是因为她那张几分相似那个人的脸罢了。

  就像分手时，宁莺莺说的一样，他们在一起相处的状态，是亦师亦友，却不像是情侣。

  宁莺莺说分手，他答应了。

  他知道，他该清醒了，再怎么像，也不是。

  “封弋，来得够快啊！”

  景寒来了，这一句将他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你怎么来了？”

  景寒似乎丝毫没有半分动容，作为挑起这件事的人，心中也没有半分愧疚，反而理所当然的说：“看你什么反应啊，我挺好奇的，若是今天躺在里面的是北冥，你会不会更动容些？”

  话落，封弋抡起拳头砸向景寒那张欠揍的脸上。

  “呵，”景寒冷笑，“你小子火气够大啊。”

  “景寒，你知道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吗？”封弋头暴青筋，眸子阴红，怒火中烧。

  景寒还是那副理所应当的模样：“说我想说的话，做我想做的事。”

  见封弋一脸怒气，景寒道：“你该不会以为，宁莺莺这样是我找人干的吧？我这个人虽然不惜命，但一条人命，我可不会随便开这些玩笑。”

  “你也知道这是一条人命？”封弋反问。

  “我说了跟我没关系。”

  封弋攥紧拳头，厉声呵斥：“若与你无关，宁莺莺就不会出现在那家酒店，更不会摔下去。”

  “对，是我找的宁莺莺，但我没让她自己摔下去。”景寒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封弋，我知道你一向看不惯我，但没必要把这件事情也推到我头上吧？”

  “景寒，我跟你说不止一次，你要搞什么，我都奉陪到底。”封弋道，“但是，你不可以牵扯到无辜的人。”

  “是宁莺莺自愿卷进来的，我可没逼她。”

  “宁莺莺不是无事生非的人。”封弋又说，“你已经害死过一个女孩子，毁了她一生，这一世还不肯停手？”

  景寒听了更不懂了，冷笑：“封弋，宁莺莺还没死，你是不是气疯了，开始胡言乱语。”他何曾害死过谁？

  “像你这样的人……”

  “把话说清楚！”景寒追问，“我到底害死谁了，我到底毁了谁的一生？”

  “沐宜撷！”

  景寒一笑：“你果然是疯了，我早没招惹沐宜撷，她现在活得好好的。”

  “我重生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