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弋突然没由来地说了这么一句。

  景寒猛地抬眸，看向封弋，半点不像在玩笑。

  “你什么意思？”景寒问。

  “字面上的意思。”

  景寒天生弱症，医生断言过，活不过这几年。

  这是景寒的伤，也是这些年肆意妄为，纵情任性的由头。

  这些年，他早将生死置之度外，活了今天没有明天的人。

  他想，为什么不让自己的日子活得精彩些，有意义些。

  景寒攥紧拳头，像是在保证些什么：“我会把那个人找出来！”

  ＊

  宁莺莺的强势有所好转，但依旧没有清醒，也做不了笔录。

  所以，在查出幕后黑手，视频就是关键。

  景寒也有试过恢复视频，可对方明显能力在他之上，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景寒猛按键盘，突然又想起了沐宜撷，想起了躺在病床上的宁莺莺，还有封弋的那些话。

  心思更甚。

  还未在震撼和落寞中回过神来，手机响了，是北一的消息。

  北一：师傅，我需要你的帮助。

  北一：【一串IP地址】

  景寒点开，竟是同一个IP地址。

  一个大胆的念头不住地浮现脑海。

  北冥容淅。

  寒衣渡川：这是什么？

  北一：一家酒店的监控系统，不过被人损坏了，我试了很多次，没办法恢复。请你帮我恢复一下。

  寒衣渡川：很重要？

  北一：对，事关我男朋友，拜托了。

  她的男朋友。

  她是帝都人，如今又在洛城。

  也就是说，北一就是北冥。

  他竟没有想到。

  北一……

  北一：师傅，还在线吗？

  见着她的催促，景寒顿时又震颤又无措起来，他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没说出。

  景寒忽然想起多年前，第一次和北一在网上交手。

  北一很厉害，操作很6，为人义气，从矫情造作，即便知道网络世界多虚假，他还是忍不住多跟她说几句话。

  他喜欢和她组队打游戏，他们很合拍，性情相投。

  后来，北一说，她要把心思用在学习上，以后不再打游戏了。

  那时候，景寒很慌，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慌。

  他慌了，怕真的就从此和北一相忘于江湖。

  他不想。

  那时候他还在帝都，他知道，北一也是帝都人，他提出见面，北一并没有拒绝。

  可就是那时候，医生下了断言，他没几年活头了。

  如今，也只能用钱吊命。

  那一次，景寒失约了。

  后来，他再没提过见面，只说留联系方式。

  后来，北一真没再玩过游戏，久而久之，景寒也懒得玩了。

  在网上，景寒甚少找北一，时不时，还会玩个消失，过一阵子又出来。

  他想，即便哪天他真的离开了这个世间，北一一定会抱着寒衣渡川哪天又蹦跶出来的念头。

  从此，相忘于江湖。

  景寒突然大笑，他的这一世，像极了一个大笑话。

  一场笑话，一场闹剧。

  笑着笑着，一两滴冰凉的眼泪，滴落在手心。

  “北一……”

  “北冥……”

  “北冥……”

  “北一和北冥，不是同一个，不是。”

  这一句，是他在自欺欺人，极力寻求着心理安慰一般。

  双眼顿时通红，对北冥容淅的纠缠，只是对封弋的挑衅。

  心动过的，只有北一。

  可这份心动，于一个将死之人而言，程度越重，越深，他会更不安，更痛苦，更疯狂。

  多年克制。

  屋子里闷极了。

  景寒踉踉跄跄地起身，推开房门，眼里透着一股复杂、焦灼的情绪。

  连他自己也看不清。

  外面的太阳，很大，阳光异常刺眼，灼热异常，灼得人痛到无法呼吸。

  心又开始剧烈疼痛，他的弱症又复发了，景寒用力的按住心脏的位置，喃喃自语：“北一，不是北冥，不是。”

  不是！

  ＊

  黎歆没有想到封维路上会主动打电话给她。

  “你在哪儿？”封维问。

  “你老婆都离家大半年了，现在才来问去处，是不是有些晚了？”黎歆觉得自己站着正理，又想到封维挂了她几十次电话，她自然不会给什么好脸色。

  封维沉默了一下，才道：“黎歆，我有事问你。”

  “也对啊，”黎歆没好气地说，“没事儿，你也不会打电话给我。毕竟在你眼中我什么都不是。”

  封维没理会，继续说：“你最近是不是还在插手那个案子？还想拉申世的温董入伙。”

  “与你无关。”

  “再次提醒你，那个案子，会让你赔上整个黎家。”

  “我说，我的好老公啊，”黎歆阴阳怪气，道，“你那儿子，争风伤人，整个洛城，是传得如火如荼，你怎么还有闲工夫，管你这个不要的，老婆的闲事？”

  黎歆才不信封维对她有什么好心。

  封维这个人，薄情得很。

  封维沉默了一下，道：“我今天碰到了温董。”

  黎歆不以为意：“碰到就碰到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知道，在同一时间，你也去了那家酒店。”封维的声音很低沉，却也听得出，他的怀疑。

  黎歆微微愣了一下，笑问：“那家店又不是你家开的，我在那里请人吃饭，难道有问题吗？”

  封维蹙眉：“一定要在电话里把这件事情讲清了？”

  “好，我回封家来。”

  黎歆不怕封维，一点儿也不怕。

  黎歆来的也算快，到的时候，封维正坐在客厅里等她。

  黎歆鼻子一酸，貌似，这是封维第一次主动等她。

  “你心里怀疑什么，想说什么，尽管说！”黎歆道。

  “那丫头，是你推的。”虽然没有真凭实据，但封维见了宁莺莺一眼，又听申世温董提到那日黎歆在那家酒店请几个业内人士吃饭，最后一个离开，他开始有所怀疑了，毕竟，哪有这么巧的事？

  “那丫头跟我无冤无仇，我怎么会去推她，”黎歆说，“那是我压根儿没见过封弋，我黎歆自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你别把什么屎盆子都往我身上扣。我可消受不起。保不准真的像我外头说的，你的宝贝儿子，争风吃醋，强迫不成，恼羞成怒就推人下去了。”

  封维道：“我的儿子我了解，他再怎么任性妄为，绝对不会伤害别人的性命。即便真生出口角，那丫头摔下去，只要是在他面前，小弋绝不会置之不理。”

  “这些话都是你自己的凭空揣测，有本事去跟警察说，看看警察会不会信你。”

  “黎歆，”封维道，“你反应很快，第一时间想到了销毁监控，但，只要一个人做过，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