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这般在意一个人，第一次为在意的这个人嫉妒到发狂。

  ＊

  这节是游泳课。

  江景一中，大概是九大高中唯一将游泳课程落实下去的。

  高一、高二学生，一周至少得上一节。

  一中有最出色的游泳教练，每年洛城的高中组游泳比赛冠军基本上出自一中。

  林慕平素运动细胞发达，最爱的两项运动表示游泳和跑步，在一中算是翘楚。

  课前，学生们会去室内游泳室换特定的泳衣。

  因为是学校统一准备，泳衣很保守。

  林慕和同桌许怏怏一起，进了更衣室换衣服。

  林慕解开衬衫的纽扣，脱下校服，许怏怏愣了一下。

  虽然说，非礼勿视，但林慕身材真的很好，她一个女生瞥见了，都会心神荡漾。

  当然，她的取向没有问题。

  许怏怏讪讪一笑：“林慕，难怪咱班那么多男生暗恋你。”

  最是容易悸动的年纪，明灿流光的林慕，更是扎眼。

  “没有的事。”

  因为从未在意，便自然而然地当成了莫须有的事。

  这是林慕一贯的风格。

  许怏怏笑了，“真的，真的。”

  林慕笑了笑，不再说话。

  “林慕，你知道封维吗？就是高二十三班的那个封维。”也不知怎么，许怏怏莫名想起了封维那日站在阳台前，冲着西方的天空，展露的笑意。

  笑里，是满满地幽幽漾漾的宁静与温暖。

  “嗯。”

  “穆彦霖有美艳皮囊，傲人家室，不少人为他倾倒，包括高一那个不可一世的江溪溪。”许怏怏画风一转，“但我觉着，穆彦霖性凉薄，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真是做男朋友，我更喜欢封维，谦恭虚己，不焦不躁。”

  林慕眯起眼睛，难得主动发问：“你喜欢？”

  “算不得吧，就比较中意他这一款。”想着，许怏怏又垂头丧气地说，“喜欢也没用，他身边有个蛮横的，还是练跆拳道的，谁敢觊觎啊。”

  “她……”

  “跟他一个班的，叫…什么白吧！”许怏怏来八中的时间不长，人名着实记得不清楚。

  “秦月白。”

  许怏怏笑呵呵地点头：“对对，就是叫秦月白，听说，她跟封维认识很多年了，感情特别好，每天一起上放学。没准儿真在谈恋爱呢！”

  “噢。”

  林慕听得无趣，又快上课了，就催促着许怏怏快点。

  男生女生一起集合，分开游泳。

  老师讲授了要领，安排了任务，分组下水接力游泳。

  苏宜跟林慕一组。

  苏宜，继母带进林家的女儿，张扬，市侩，一贯好玩，且没心没肺。

  前些日子一直缠着林慕，一门心思挤进学生会，最近搭上了高一年级那个桀骜不驯，却在江景一中很吃得开的二世祖江溪溪，正跟江溪溪混。

  与林慕关系并不多好。

  苏宜带着祈求的语气：“慕慕，你一会儿游慢点，我怕又像上次那样呛水。”

  “那是你的事。”

  往日，林慕会迁就苏宜，如今她不会了。

  以后，也不会了。

  前几日国旗下讲话，她为了帮江溪溪，私自将她的发言稿换成了情书，不计后果的人，不配。

  “慕慕，是我做错了什么事吗？你从来都没有这样对我过？”苏宜一头雾水，却从未反思过。

  林慕并未答，只说：“该下水了。”

  苏宜也只能硬着头皮下去。

  苏宜天生缺根运动神经，游泳更不是她的强项，一节课上，遭了不少罪。

  以前林慕会照顾她，她呛了水，她会中途叫停，现在她不会了。

  林慕擦了擦脸上的水珠，坐在台阶上短暂休息。

  男生那边也刚结束，穆彦霖拿着一方雪白的方巾也擦了擦，径直走过来。

  知道林慕的孤拐性子，也没在她跟前坐下，他走到台阶前，面对着林慕，居高临下，淡淡开口：“放学后到学生会开会。”

  一如既往，官方通知的语气。

  “什么事？”

  今天是周二，不是例会时间，而且林慕实在想不到，最近有什么事值得会长亲自发话开会。

  而且，最近开会的频率未免高了些。

  穆彦霖漠然道：“到时候安排。”

  “好。”

  穆彦霖的视线从林慕脸上移到了她微侧着的左脚后跟上。

  “你脚受伤了。”

  林慕偏过头，许是新鞋磨脚，她并未察觉，没流血，她也不觉有什么疼意，看了看，说：“不碍事。”

  “嗯。”

  穆彦霖若有所思地点头。

  “彦霖，再游一圈啊。”

  是死党霍梵在叫他。

  “好。”

  这是下午最后一节课，可以游得久些。

  林慕起身去更衣室换衣服，没再游。

  还有两分钟下课，除了教学楼，校园里没什么人影。

  远远地，林慕听见了脚步声，少年抱着一叠资料，宛如站在漫天黑云里的一抹阳光，踏上青石板，徐徐朝着她走过来。

  林慕皱了皱眉，忽而想起了脚踝上的伤，怔了怔，缓缓在跟前的石阶上坐下。

  又伸手揉脚踝，之前不疼，突然又有些痛楚。

  少年越走越近，越来越近，林慕的心突然像是漏掉了几拍，忘记了反应。

  就那么低头，揉着脚踝。

  少年走近她，微愣，随即又越过她，背对着她，又一怔。

  随即，又将手里那叠资料不着痕迹地放在青石板上，跑开了。

  林慕垂眸，他果然看不到她。

  她苦笑：林慕，哪有事事皆能顺遂心愿之人。

  脚步声远去，林慕起身，像丢了魂魄，摇摇晃晃地走下石阶，回教室里去了。

  ＊

  江景一中，历来是洛城的高考考点学校，今年也不例外。

  穆彦霖的会议内容多不过是围绕着高考那几日的安排。

  学生会，要为来一中的高考考生做好最周到的服务。

  穆彦霖让后勤部部长安排了一下，又说了些有的没的。

  像是等了很久，才散会。

  散会后，林慕走出学生会办公室，下了楼。

  傍晚的阳光，很轻柔，很温暖，让人觉着舒爽。

  金色轻纱笼罩下的江景一中，古色古香，书香缭绕，颇有一番新韵味。

  走到校门口，又看见了思慕的少年。

  今天的会很长，以往这个时间，除了高三的学生，高一、高二的差不多都回家了。

  她运气不错。

  他还和秦月白一起。

  他们总一起骑着单车，上学，放学。

  算算时间，快一年了。

  第一次见他，她就想对他说：你笑起来真好看。

  胜过了世间万千风景。

  而她……

  喜欢他的笑。

  喜欢，看他笑。

  秦月白个子不高，一六零上下，她踮起脚尖，攀着他的肩头，笑得大大咧咧，肆无忌惮。

  他并不反感她的手，两人很自然，很习惯的样子。

  秦月白很熟络的跳上他的单车后座上，拽着他校服衬衫的衣边，笑的姿意烂漫，无所顾忌。

  他们看着真好。

  想着培训刚结束，他便匆忙赶回，也是为了秦月白。

  于她而言，很不好。

  他是旁人的。

  那年，那天，年少的林慕，再一次感受到了发疯一样嫉妒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