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堂将军服下定魂丹后，就陷入了昏迷。

  他睡得并不安稳，晕晕转转间，他似乎看到了明仙。

  漫天茫茫的雪山中间，有一片暖池。

  四周的风雪落到春日融融间，化作了温柔的溪流。

  一道红色的身影突然出现，长剑锋利一刺，直击明仙后背。

  明仙似乎早有察觉，手中以气凝枪，转身一扫。

  二人眨眼间，便交手了数十回。

  红衣女子是熟悉的模样，她手中的神剑，也是那威压西山海的神剑灵签。

  明仙却比他第一眼见到时，更加冰冷，却也更加神色骄傲。

  那份天地不入眼的傲慢，挺招人拳头硬的。

  难道，这就是红衣女子偷袭明仙的原因。

  之后的画面转的飞快，红衣女子似乎致力于将明仙逼出天池，明仙每次都抵挡的游刃有余。

  红衣女子铩羽而归，明仙重新坐回天池深处，如同一座没有感情的雕像。

  风雪继续在天池边绕道，四季的变化在此处并不明显。

  很长一段时间，那红衣女子都没有出现。

  明仙的生活终于恢复了平静。

  画面一转，明仙一人逆着风雪飞行，他似乎离开了天池。

  天地震荡，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

  天宫首先被牵连，天摇地动，无数天兵如同下水的饺子，混作一团。

  人间生灵涂炭，天灾连连。

  明仙逆着天地浩劫，迎面而上……

  这一刻，明堂将军似乎与明仙合为一体，他只觉得浑身刺痛，忍不住捂着脑袋，在眼睛闭上的最后一刻，仿佛看到了那个红色身影。

  他想要看的更清楚，可惜眼睛不受控制的合上。

  等他恢复意识时，一睁眼就看到了沉默冷肃的明仙。

  好像少了几分傲气，多了几分沉郁。

  天池养出的不折意气，已经所剩无几。

  “你变了。”

  明仙愣了一下，他脸上很少有表情，突然有了变化，特别明显，“你看到了……”

  明仙没有追问明堂将军看到了什么，那都是过去。

  是他的，也是他的过去。

  明堂将军觉得有些难受，如同心被揪住一样，“当初你以身祭祀天道，镇压魔祖，拯救苍生于水火，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是那个总是去天池找你的红衣女子，救了你？”

  和那个最后出现的红衣身影，有关系吗？

  明堂将军看明仙的模样，似乎是不知道。

  明仙猛的起身，仿佛没有听懂明堂将军问的什么，他重复了一遍。

  明堂将军居然耐着性子，答了一次。

  人，对自己，先天总是多两分宽容。

  明仙终于动了，他直接离开天剑宗，一路追去了卢溥山。

  明仙看着马上要灰飞烟灭的卢溥，淡淡问道：“你失败了。”

  原本激荡的心，似乎也因为这四个字，重新恢复了平静。

  只是已经有了波澜的湖面，真的能完全恢复到曾经？

  卢溥见他神色，便知晓他心中所想，一时有些欣慰，“明仙，你后悔了，你该庆幸，我悬崖勒马，否则，就要换你抱憾终身。”

  卢溥当初对安知夏说的，口中的某人，居然是明仙。

  明仙以为，既然是卢溥出手，应该不会出什么差池，没想到……

  明仙不为所动，毕竟这样的结果，是他现在所乐意见到的。

  如果当初他活下来，不是因为三哥，而是——她。

  他又有什么资格，打着为弟子们断送的道统，报复少帝敖影。

  当初，他醒来后，三哥告诉他，少帝敖影在天地大难前夕，突然宣布闭关。

  阵前畏战，哪里配的上下一代天君的位置。

  那次天地危机，他以身祭祀，以为足以平息祸灾。

  等活着醒来时，才从三哥口中知道，付出的代价中，还有他门下道统几近断绝。

  弟子们死伤殆尽，其他和他沾边的修者们，都再无飞升的可能。

  下届妖界飞升之路断绝，道统不继。

  从此，天宫再无妖仙神兽。

  三哥说，这都是因为他大开门庭，降低了飞升的难度，天宫飞仙一大半都出自他门下，还有一部分得到过他的指点，对他以老师遵之。

  长此以往，这天宫到底是天君的天宫，还是他明仙的天宫。

  从那以后，明仙便回了天池，再未踏出一步。

  天宫众仙以为，明仙道统几近断绝，座下弟子离散，心灰意冷，实则他从未放弃过，给弟子们寻出路的心。

  卢溥，便是他寻到的第一个帮手。

  卢溥没想到明仙居然没有反驳，当初在天宫，最水火不容的就是明仙和少帝，总的来算，还是少帝担的责任多些。

  毕竟是少帝，先单方面挑衅明仙。

  卢溥有点好奇，这其实不正常，要知道之前在天宫，只有作为死对头的少帝，才会对明仙这个天池的冰疙瘩感兴趣，不过，他一个马上就要死的人，还不能任性一回。

  “明仙尊上，你是怎么知道当初替你应劫的人，是少帝？”

  他也是这次见到少帝转世，才确认少帝的确是死了，逆向反推，知道了当年明仙能活下来的原因。

  所有神仙都说，少帝敖影是个不负责任，胆小怕事的仙，当初她没有飞升前，就是下届一条兴风作浪的恶龙。

  因缘际会成了少帝，才是天道最大的不公。

  当年在天宫，连天君都默认，明仙能活下来，是他三哥牺牲的结果，正因为没有神祗祭天，才搭上了明仙弟子道统。

  如果死的神仙是明仙，也许就能保全他的弟子们。

  可是，在卢溥看来，在保住明仙和弟子们道统之间，那些弟子们应该是乐意看到前者的。

  明仙不仅仅是他们的老师，也是将他们从石头点化成黄金的恩人。

  明仙有些沉默，如果不是明堂将军的出现，他怕是永远都不会知道，当初祭天现场，少帝敖影也去了。

  他之前从未怀疑过三哥，此时才忽然明白过来，当初三哥的话，不是为了点醒他，而是三哥也是这众多认为他野心勃勃的众仙之一。

  如果当初真的是三哥牺牲自己，救下了他。

  为何不足百年后，他会从飞仙证道成神？

  明仙像是想到了什么，“卢溥，当年我三哥飞升成仙，和我二哥化身石像镇压欲海，相差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