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丽娥和吴尚荣赶到体委的时候，吴彦章正聚精会神笑嘻嘻地看人下象棋呢。“老二！”吴彦章听到亲妈的声音，转过头看了看，脸上笑容尽消。张丽娥真想冲上去给二儿子两个耳光。但姥姥一贯的教育是：不能当众教育孩子，要给孩子留下颜面。张丽娥谨遵姥姥的教诲，虽然气到手抖，但当着外人的面只能暂且压着，一切要等回家关上门再说。吴彦章看亲爸亲妈都驾临了，没什么好说的，乖乖跟着爸妈回家。一路上，吴尚荣走在前，吴彦章跟在后，张丽娥走在最后。看着二儿子走路漫不经心的死样子，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张丽娥真想踹他一脚，不过大马路上她还是忍了。三人进了院子。姥姥正在南屋做饭，姥爷带着四丫在院子里玩儿。吴彦军一听门铃响，知道二哥被押送回家来了，他赶紧低头认真写起了作业。“回来了。”姥爷问。“啊，回来了。”吴尚荣回了一句。张丽娥黑着脸没说话。吴彦章走进屋。吴彦军瞄了二哥一眼，正对上吴彦章犀利的眼神，吴彦军赶紧低下了头，是他背叛了二哥。吴尚荣张丽娥把吴彦章带进屋里，关上门。吴彦军捏着一把汗，不知道爸妈会对二哥施以哪种酷刑。姥爷到南屋问姥姥：“这是怎么了？三个人都黑着脸。”姥姥把事情跟姥爷说了说。姥爷叹了口气，摇摇头说：“这孩子。”明知道二外孙子将要受到一场毒打，姥姥姥爷也只能保持沉默。“说吧。”张丽娥开口了，“你是怎么回事？我以为你学好了，以为你中午真的在学校学习呢，以为你开始发奋了，闹了半天都是骗我们玩儿呢，你还撺掇三儿跟着你一块儿撒谎。”吴彦章不吱声。“前段时间是跑到上山去骑马，现在又跑去看人家下棋，都好玩儿是吗？啊？都好玩？只有学习没意思！”张丽娥用掸子戳了戳吴彦章，“我问你，你还考不考试了？你还高考吗？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脑子里就不能想想学习吗？”“我们满以为，你以你哥为榜样要好好学习了，没想到，哼，是爸白高兴了一场。”“你呀你，你是胆子越来越肥了，越来越会骗我们了，啊？”“眼看着就没时间了，你知道不知道高考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你还撺掇三儿也撒谎，你这哥哥是当得越来越好了！”“看别人下象棋那么好玩儿吗？比上学好玩儿？”“你怎么就那么不听话呢？”“你真是太不像话了！”“怎么那么不听话呢！”……随着骂声，鸡毛掸子‘噼啪”落在吴彦章身上。打了几下，张丽娥看二儿子竟无动于衷，又狠狠地抽了几下。吴彦章没躲，没喊疼，也没回嘴。张丽娥最恨二儿子这种死不认错的态度，“你不认错是不是？”吴彦章低着眼。“不认错！我让你不认错！不知道错！……”张丽娥每说一句“不认错”，就用掸子狠抽吴彦章一下。吴彦军站在门外，提着小心偷听，他数了数，刚才亲妈说了十五个“不认错”，十五个“不认错”就说明抽了二哥十五下，吴彦军抽动嘴唇缩了缩脖子。“你让我们太失望了。”“你呀，脑子挺灵光，一天到晚不琢磨学习，天天都想什么呢！”“我看你就是烂泥扶不上墙！”“你看看你最近的学习，你还有点儿学生的样子吗？你还有点儿要高考的样子吗？”“你们班主任隔三差五地找我，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儿心吗？”“你都多大了，不懂得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吗？还不知道学习！”“你就不能学学你哥吗？”“你有你哥一半的学习劲头也行啊。”“满以为你也能像你哥一样呢。”……爸妈骂吴彦章的时候，开口闭口都要拿他跟大哥比较，吴彦章听多了，听烦了，听着听着就像什么也没听见了。无论爸妈说什么，吴彦章始终沉默。“从今天起，我每天都到学校看你有没有好好学习。”张丽娥说：“每天让姥爷接送你上下学。”吴彦章心里笑了笑，我又给姥爷添麻烦了。听爸妈对二哥的教训结束了，吴彦军蹑手蹑脚离开门口，回到自己屋里轻轻坐下，举起书直直坐好。张丽娥从屋里出来，隔着窗户扫了一眼吴彦军。吴尚荣跟吴彦章说：“一会儿吃了饭就在家学习吧，从明天开始，必须认认真真地学习！知道吗？”吴尚荣说完看吴彦章，吴彦章点点头。看张丽娥和吴尚荣出来了，姥姥姥爷舒了口气。“妈妈，妈妈。”四丫叫着妈妈，朝张丽娥走过去。张丽娥拧着眉头把四丫扒拉开，没好气地说：“去去去，一边玩儿去！”姥爷赶紧抱起四丫走了。姥姥走过来，看着张丽娥，“这是干吗呀？丫头又没招你。”“哼，都是讨债的玩意，没一个省心的！”张丽娥望着天沉沉叹气。“行了，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姥姥说：“我这心现在还疼呢。”哪个外孙子挨打，姥姥都实实在在疼在心上。张丽娥只是唉唉叹气。吃饭的时候，吴彦章没说一句话。吴彦军一直拿眼扫二哥，二哥没向他看过来。姥姥给二外孙子夹菜，“多吃点儿。”张丽娥翻了姥姥一眼，“他都多大了。”“多大了也是我外孙子呀。”姥姥不理张丽娥，又给三外孙子夹了一筷子菜。张丽娥看看二儿子，又看看三儿子，心里恨恨的，吃吃吃，光知道吃，吃的粮食也不知道都长哪儿了，吃了那么多也不懂得好好学习，都白吃了，家里的饭都喂了狗了。“哥哥哥哥。”四丫叫着。吴彦章没理会妹妹。吴彦军笑着摸四丫的头，“哎，哥哥在这儿呢。”张丽娥白了三儿子一眼，还哥哥呢，哪有个当哥哥的样子，一说吃饭比谁都跑得快，一提学习比谁都不如。姥姥看着张丽娥阴沉沉的脸，就知道她还在心里骂儿子，“行了，吃饭吧。”吃完饭，吴彦章就离开桌了，始终没说一句话。姥姥心里不痛快。张丽娥心里更不痛快。晚上睡觉的时候，吴彦军以为二哥得跟他说点儿什么，没想到二哥一言没发就睡了。从第二天开始，姥爷又肩负起了接送吴彦章的任务。吴彦章一路走着，什么话也没说，从昨天回了家他就没说过话。姥爷走在吴彦章身旁，笑着说：“你们上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姥爷也这么天天送你们。你跟你哥，姥爷左手一个右手一个，天天牵着你们去学校。到了三年级你们就自己上学了。”吴彦章微微笑了笑。“以前牵着你们俩的小手，一路听着你们说话，可有意思了，两个人说了这个说那个，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下的，你们哥俩最爱聊部队怎么怎么样，可好玩儿了。”姥爷看了看二外孙子，“现在你都跟姥爷差不多高了，长大了。”吴彦章看看姥爷，笑了。姥爷拍拍二外孙子的肩膀，“真长大了。”“姥爷，我又给你添麻烦了。”姥爷呵呵一笑，“姥爷愿意接送你，反正每天都遛弯嘛。”姥爷早上送中午接，下午送晚上接，认认真真负起了责任。吴彦章没敢再反抗，每天跟着姥爷来来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