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前段时间因为胃疼住进了医院，医生诊断姥爷患有胃溃疡及胃粘膜损伤，一再嘱咐老人不要喝酒，再喝酒就会导致胃出血了。张丽娥听到“胃出血”三个字心惊胆战，跟躺在病床上的姥爷说：“听见了吗？我的话爸你不听，医生的话一定得好好听。”姥爷盯着吊瓶看了看，又看了看张丽娥，点了点头。吴彦章和吴彦军也陪在医院。看姥爷睡着了，张丽娥才跟两个儿子说：“你们也得帮妈监督姥爷，知道吗？可不能让姥爷再喝酒了，真成了胃出血可了不得，多可怕啊。”吴彦章和吴彦军点头。张丽娥看着熟睡的姥爷，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眼前的情况，老人真的老了，可小的还那么小，四丫还不到两周岁。她只期望老人身体健康。吴彦军看着姥爷，突然说了一句：“二哥，你将来当个医生吧，在家就能给姥爷治病了。”吴彦军的话让张丽娥很诧异，她看了三儿子又看二儿子。吴彦章没说话，只默默盯着姥爷看。出院的时候，医生再次警告姥爷不能喝酒，姥爷点头。几天后的早上，孩子们也都上学去了，张丽娥他们两口子也出门了。姥爷见闺女走了，悄悄跑到储藏室里找东西，却发现他深藏在秘密地点的酒瓶子不见了。以前姥爷一直把酒藏在一只旧的烧水用的铁皮壶里，自从上次被张丽娥探得秘密之所后，姥爷给宝贝酒瓶又换了新地点，另找了一个他认为更隐蔽的地方。可，在这个更隐秘的地方，怎么也找不到酒瓶子了？姥爷翻来翻去没找到酒瓶子，怎么，连这儿也被我闺女发现了吗？唉，我这亲闺女什么都好，就是不让我喝酒，她怎么就不明白呢，她爸就这点儿爱好，她还非得剥夺了。姥爷悻悻地从储藏室里走出来。姥姥悄悄笑了笑，姥姥知道闺女把老头的酒瓶子没收了。姥爷看了看姥姥，问：“你知道闺女把我的东西放哪儿了吗？”姥姥不语。姥爷看姥姥的神情已经明白了，老太太肯定知道。姥爷说：“到底放哪儿了？不会是给我扔了吧？”姥姥说：“对，扔了。”姥爷还是那句老话：“唉，我这闺女呀，什么都好，就……”话还没说完，姥姥接着说：“就是不让你喝酒。”姥爷无奈点头，“是啊，没错，就是不让她亲爹喝酒。要是加上能让她爹喝酒这一条，我闺女就更好了，就更完美了。”姥姥默默一笑，夸闺女也没用，夸也不会给你酒喝。姥爷坐到炕上，笑着央求道：“老婆子，你告诉我呗。”姥姥逗四丫玩，没理会姥爷。姥爷把四丫抱过来，笑嘻嘻地问姥姥：“到底放哪儿了？”姥姥把脸沉了沉，说：“不是说了吗，扔了！”姥爷两只手指比划了一下，“我就喝一小口，一点点，就抿一点点。”“扔了，还喝什么呀。”“唉，我的闺女，什么都好，就是不让她爹喝酒哇。”姥姥翻了姥爷一眼。姥爷放弃了，“算了算了，没有就不喝了。听你们的，不喝了。”姥姥转脸一笑，“这就对了，听闺女的，听医生的。”姥爷连忙点头，“是是是，听，听，听闺女的，听医生的，听老婆子的。”“行了，出去给四丫打羊奶去吧。”姥姥说。“对对对，该去打奶了。”姥爷下地穿上鞋，就出门了。姥姥望着姥爷出了门，眼睛朝屋里的柜子望了一眼。张丽娥把姥爷的酒藏在了那个柜子里。姥爷所谓的那些秘密藏酒处，张丽娥早都知道，姥爷还一直以为自己藏的特别隐秘无人知晓，其实，只不过是张丽娥没去没收姥爷的那两只酒瓶子而已。姥爷打完羊奶，在场院里转了转。孔先生家院门开着，一股酒香改变了姥爷的行走路线，姥爷顺着酒味就进了孔先生的院子。孔先生，就是那位帮着街坊写对联的书法爱好者。孔先生看姥爷进来了，“张老哥。”姥爷笑笑。孔先生抬了抬手，“老哥，你先坐。”姥爷眯眼笑，“孔先生这儿，满院飘香啊。”孔先生边收拾边笑，“唉，打了一坛子酒。”姥爷闻了闻，点点头说：“这酒，味道香醇哪。”孔先生笑，“呵呵，老哥好嗅觉呀，这酒还真是不错，前段时间有亲戚来，给带了一小坛子酒，喝了一半，昨天放在窗台上忘了拿进屋了，刚让猫把坛子给打翻了。”姥爷摇着头，“啧，可惜了，可惜呀。多好的酒。”孔先生说：“老哥是懂得酒的人啊。”姥爷喜欢孔先生家院子里的这个调调，葡萄爬满架搭成一个凉棚，葡萄架底摆着一张方桌两张凳子，桌上放着笔墨和茶杯。姥爷摸摸胡须笑了笑，这茶杯要是换成酒杯就更完美了。姥爷看了看孔先生的墨宝，“孔先生这是在练字哪？”孔先生收拾完打碎的酒坛子，在姥爷对面坐了下来，“咳，瞎写。”姥爷笑，“孔先生太过谦逊了。”孔先生给姥爷倒了一杯茶水，“老哥喝点儿水吧，这是又去给外孙女打羊奶去了？”姥爷笑，“是啊。”孔先生一个人住，岁数比姥爷小几年，见着姥爷一向称“老哥”，十几年下来，跟姥爷也算是熟人了，姥爷去场院里转悠的时候，经常会跟孔先生聊聊天。孔先生有文化，书看得多，姥爷喜欢听有文化的人说话。姥爷忘不了酒香，问：“孔先生那亲戚是哪儿的？”孔先生笑笑，“山西的，呵呵，老哥爱喝口酒，下回他们再带来酒的时候，我请老哥来，咱们喝两杯。”姥爷高兴得直点头，“好好好。”姥爷抬眼看着头顶结好的串串葡萄，“孔先生真是会打理院子呀，这院子，漂亮。”孔先生也抬头望了望，“呵呵，老哥也想种葡萄吗？明年我给你几根苗。”姥爷说：“那好啊，明年我跟孔先生学学怎么栽培葡萄。”孔先生喝了口茶，笑了笑说：“我也是瞎弄。来来，老哥喝茶。”姥爷笑着端起茶杯，这杯中要是酒就更完美了。姥爷来孔先生家走了一趟，收获满满，姥爷期待着孔先生的亲戚早些从山西来，期待着下次有酒共饮。走出孔先生家的院子，姥爷鼻腔里依然满满充盈着酒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