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落下的时候，住在吴家隔壁的小美一岁了，小美比吴四丫小整整两岁，生日却是同一天。姥姥带着四丫在院子里踩雪，二姐抱着小美来了。四丫拉着小美的手笑，“妹妹。”姥姥笑了，“多好呀，四丫又有一个小伙伴了。”二姐说：“小美可喜欢四丫了。”“好啊。”姥姥说：“将来她们就是个伴儿啊。”二姐经常带着小美来吴家院子玩儿，四丫最常念叨的小伙伴的名字就是小美。一场大雪预示着一年中最冷季节的到来。天虽冷，姥姥心里却越来越暖，因为外孙子们就要放假回家了。市里的学校放假时间基本一致。吴彦章张铁柱陈唯依和白家姐妹乘同一趟火车回家。吴尚荣吴彦军白有财陈唯刚都在接站的人群里。吴彦军和陈唯刚叽叽咕咕聊得哈哈笑。白有财递给吴尚荣一根烟，吴尚荣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白有财吐着烟雾，朝铁路那边望了望，笑着说：听说孩子们一起回来，我真是高兴。”吴尚荣得感谢白有财，要不是白有财，他都不知道吴彦章哪天回家，吴彦章整整一个学期都没有给家里来过信，这小子，等他回来等好好说说他了。白有财看看吴尚荣，笑了笑说：“一会儿你就能看见我家大闺女的对象了，你帮忙参谋参谋，啊。”吴尚荣扫了白有财一眼，没说话。“我这大闺女的对象，跟你们老大还是高中同学呢。”白有财笑，“是不是挺巧的，真是不巧不成书啊。”吴尚荣多少听说过一些，不过他不爱过问这些事，对详细的情况不太了解，他没兴趣了解白有财家大闺女的对象是何许人。白有财说：“我没想到，那小子对我闺女还真是不错，自从上市里念书到现在，两年了吧，他对我家大闺女一直都挺上心的。”吴尚荣虽然没兴趣，但也不能一直保持沉默，说：“是吗？那挺好啊。”“是啊，好呀，我也觉得挺好啊。”白有财点着头，“那小伙子叫张铁柱，我打听过了，他爸在中医院上班，他妈是县医院的。”“那不是挺好吗？都是医生。”吴尚荣说。白有财捻灭了烟，把手插进兜里，“反正我挺满意。”吴尚荣望了一眼火车即将开来的方向。白有财看看吴尚荣，“老吴，那咱俩家呢？”吴尚荣盯着白有财，“什么咱们俩家？”“你看你，你老装糊涂，你这老二和我家老二啊。”白有财一本正经道：“我看来看去都觉得他们俩挺合适的，咱俩家也合适啊，彼此熟悉，门当户对。”吴尚荣夹着少半支烟的手停滞在半空中，他又后悔抽白有财的烟了，他怎么就这么不长记性呢，每次抽了白有财烟，白有财就得提一遍亲事。吴尚荣索性说：“孩子们的事，我不管，他们爱怎么着怎么着。”白有财看吴尚荣不太高兴了，说：“看他们缘分，咱们也做做努力，好吧？”努力？努什么力？努力什么？吴尚荣懒得理白有财。火车进站。白有财看见张铁柱下车了，忙冲他招手。张铁柱也热情地朝准丈人挥手，忙着帮白家姐妹扛包拎袋。吴尚荣看清了白家大闺女对象的模样。吴彦章和陈唯依一起出了站。吴彦军和陈唯刚冲上前去帮忙拿东西，热情地嘘寒问暖。吴彦章先跟吴彦军聊了几句，看见了亲爸，他赶紧笑着朝亲爸跑去。吴尚荣见吴彦章过来了，拉着脸说：“你小子，连封信也不给家里写，哪天回来我也不知道。”吴彦章呵呵一笑，“这不是知道了吗？”吴尚荣在吴彦章背上狠拍了一掌，“你个臭小子！”吴彦章嘿嘿笑。陈唯刚拉着陈唯依走过来，“吴叔，二哥，走吧。”吴彦章掐着吴彦军的后脖子，“走了，回家了。”吴彦军嘻嘻一笑，好久没人这样掐他的脖子了，二哥这个久违的动作让他感到温暖。白有财他们走过来，“走吧，一起走。”张铁柱的家跟他们不顺路，白雪让他先回家，可他坚持要把白雪先送回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张铁柱得好好表现表现自己，特别是在未来老丈人的面前，他更得好好表现，这可是难得机会。路上，白有财发现白霜只跟白雪说话，吴彦章也只跟吴彦军和陈唯依陈唯刚说话，白霜和吴彦章始终没说一句话。白有财故意把白霜和吴彦章往一起凑，不过他俩好像真的无话可说。大部队就这样涌进了巷子，然后便各自回家了。白有财跟白霜进家了。张铁柱和白雪在门口聊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吴彦章一回了家，姥姥就眼泪婆娑地拉着他的手问这问那。张丽娥看见吴彦章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怎么不给家里写信？姥天天盼你来信呢，天天去信箱里找好几遍。”姥爷说：“行了行了，别责怪我外孙子了，现在人都回来了，你们想跟孩子说什么就当面说呗，是吧？”吴彦章笑了笑，还是姥爷向着自己。四丫见二哥回来了，让二哥背着她在屋里到处跑。三日后，吴彦明也回来了。一群小燕子又都在姥姥身边叽叽喳喳起来了，姥姥就喜欢听外孙子们说话。范婶掐灭了指间的烟，走进吴家院子。吴彦章正陪着四丫在院子里堆雪人。“老二回来了，真好。”范婶笑着眯起双眼。“范婶好。”吴彦章站起身打了个招呼。范婶走近看了看雪人，又蹲下看了看专心玩耍的四丫，“真乖。”吴彦章蹲下身，继续和四丫一起捏雪人。范婶站起身，凑近窗户看了看，笑了，“这娘俩，东炕头一个，西炕头一个，有意思。”吴彦明坐在东炕头，看着一本书；姥姥坐在西炕头，看着大外孙。范婶笑着摇头，“回回放假都是这样，真有意思，呵呵。”吴彦章听见范婶的话，笑了，范婶看到的就是大哥和姥姥最日常的相模式——对面无语相望。范婶看了一会儿孩子们堆雪人，回自己院里去忙了。吴彦章给四丫堆了一个小雪人，四丫高兴地抱着雪人亲了亲。屋里，吴彦军正跟姥爷探讨菜谱。吴彦军在期末考试中出奇地考及格了，虽然排名也在倒数，但这次不是倒数第一了。亲妈说他有一点点进步，于是他幸运地逃过了被鸡毛掸子亲密接触的命运，之后便迎来了美好的假期。放了假，吴彦军又开始研究试验新菜和编写菜谱了。吴彦章把妹妹抱回屋放在炕上。四丫跑过去坐到姥姥腿上，指着院子里的雪人给姥姥看。“嗯，真好。”姥姥笑着摸四丫的头，“哥哥给做的雪人多好看啊。”四丫笑着在姥姥的腿上摇摇晃晃。吴彦明一直专心看书。四丫盯着盘腿坐在对面的吴彦明一直看。姥姥小声跟四丫说：“大哥在学习呢。”四丫一直盯着大哥看，又看了一阵，她终于忍不住走到吴彦明身旁。吴彦明侧头看妹妹。四丫朝吴彦明眨眨眼。吴彦明笑了笑，抬起手轻轻捏捏妹妹的小脸蛋。四丫疑惑地看着吴彦明，问道：“大哥，你怎么不回你们家呀？”吴彦明愣了一下。四丫歪着头看吴彦明，“大哥，你怎么老住在我们家呀？你怎么不回你们家呀？你家在哪儿呀？”吴彦明又是一愣。姥姥啼笑皆非。四丫把头歪向另一边，眨眨眼看着吴彦明，等着大哥的回答。吴彦明无语地笑了笑，然后看向姥姥，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三岁的妹妹，在妹妹心里，他不是这个家里的人？他是别人家的大哥？吴彦明笑了起来。姥姥笑着冲四丫招手，“四丫过来，到姥姥这儿来。”四丫听话地走过去坐在姥姥腿上。吴彦明望着妹妹直乐。四丫不明所以地看向姥姥。姥姥笑着说：“四丫，这就是大哥的家呀。大哥跟四丫是一家人，这是你亲大哥。”四丫又疑惑地看向吴彦明，她不明白亲大哥是什么意思，但她听懂了这也是大哥的家，大哥跟自己是一个家。“四丫有三个哥哥对不对？”姥姥抚摸着四丫的小辫子。四丫点点头。“四丫有大哥，二哥，三哥，三个哥哥，对不对？”姥姥说：“三个哥哥跟四丫都是最亲的，你们有一样的爸爸妈妈，是一家人，明白吗？”吴彦明觉得，姥姥的话四丫应该是听懂了，可四丫看他的眼神还是很疑惑。吴彦军不知道什么时候蹿了过来，“姥，聊什么呢？”吴彦明笑了，说：“四丫问我为什么不回我自己的家去。”“呵呵呵。”吴彦军笑起来，“四丫还真没问过我这个问题，可能是因为大哥在家的时候比较少吧。”吴彦明点点头，他上大学离开家的时候，妹妹还不到一岁，对他这个大哥自然是一点儿印象也没有，平时他不在家，没怎么陪过妹妹，他每隔半年才见妹妹一次，难怪妹妹把他当作客人。“来，大哥抱抱。”吴彦明向妹妹伸手。四丫看看吴彦明，又看看姥姥。姥姥笑笑，“去吧。”可四丫并没有行动，只坐在姥姥腿上看着吴彦明。吴彦军笑了，“来吧，三哥背你玩去。”四丫跳起来，笑着跃上吴彦军的背，“背背玩去喽。”吴彦明伸着的两只胳膊有些失望地落下。在妹妹眼里，他是个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