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彦军爬进了高中，分进了慢班。张丽娥绝望了好一阵子，进了慢班，意味着也就能混个高中毕业证。虽然学校说了，慢班成绩好的学生也可以调班。但张丽娥知道，于吴彦军来说那是不可能的，三儿子考学成材这条路，在张丽娥面前就算封死了。吴彦军偶然间听到亲爸亲妈聊天儿，说他将来什么学校也考不上，拿到高中毕业证就不错了。他听得出亲妈的叹息与失望，但他自己感觉高中毕业就挺好了。与吴彦军有同样境遇的还有陈唯刚。陈唯刚自从升上高中，一直混迹在慢班，由于贪玩，学习成绩一直上不去，初中还能在班里混个中游，上了高中不行了。吴彦军把自己从爸妈那儿听来的话告诉了陈唯刚。陈唯刚说：“咳，我爸妈也那么说，别理他们，咱还有的是时间呢，他们怎么知道咱们什么学校都考不上呢？说不定明年咱就去普通班了，弄不好还能上快班呢。”吴彦军咧着嘴挠后脑勺，他不太敢相信陈唯刚的话，或许刚子还有可能？他觉得自己是绝无这个可能了，能在慢班混到毕业，能拿到高中毕业证他就圆满了。吴彦军把自己的以上想法告诉了陈唯刚。刚子笑说：“你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威风？我自己哪儿有什么威风？吴彦军对自己已经有足够了解，他知道自己不是学习的材料，他只想平平安安拿到高中毕业证书，从此以后，这辈子都不要再念书了！陈唯刚说：“我爸那天说，想让我去当兵。”“当兵？”“啊，当兵。我爸说等高中毕业以后，想让我去当兵。”“高中毕业才能当兵吗？”“那倒不是，不过现在……”陈唯刚凑近吴彦军的耳朵，压低声音说：“现在年龄不够，得到十八岁，我爸说了，明年想给我改改年龄，改大两岁，十六的和十八的看着也差不了多少。”吴彦军每天都从部队门口路过，当兵给他的最深刻印象就是站岗放哨。“当兵都干吗呀？”“这你都不知道？军人，保家卫国呀！”吴彦军恍然，原来不只是站岗放哨。“你没听过老山前线吗？打敌人，保卫祖国啊！”老山前线，猫耳洞，吴彦军当然听过。“我要向英雄们学习！”陈唯刚望向远方，眼神中尽透着男儿气概。吴彦军有种感觉，他从小就一直在追赶刚子，刚子上初中，他还在小学，刚子上高中，他在上初中，现在他跟刚子一样升上高中了，好不容易快追上陈唯刚了，陈唯刚却又有了新的目标和前进方向。和吴彦军同班的，有不少是他在本校的初中同学，还有一少部分是别的学校升上来的。秋高气爽，清风阵阵。中午放学，吴彦军和刚子一起回家。两个女同学从吴彦军和刚子身边走过。“哎，吴彦军。”“再见啊。”吴彦军笑嘻嘻地点头，“哎哎，再见啊。”待几个女同学走远些了。刚子小声说：“你们班的？长得还行啊。”吴彦军嘿嘿笑，望了望前面的女同学，“左边那个是我原来的初中同学，燕子，右边那个今年从二中升上来的，杨一玲。”刚子没注意听她们的名字，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长相，据刚子统计，慢班好看的女生是快班的三倍。两个女生前面走，吴彦军和刚子后面走。走到西大街“兴茂记”馆子门口，叫杨一玲的女生走了进去。刚子笑了笑，“嘿，你瞧，你们班那女同学还下馆子呢？”兴茂记是镇上有名的馆子，据说这家店的名字清朝时候就有了，匾上的字还是某朝廷大官题的，店里招牌菜是烤肉，相传慈禧太后还吃过他家的烤肉呢。以前这家店只卖烤肉，后来慢慢发展壮大成了饭馆。吴彦军常听姥爷念叨兴茂记，说起那儿的烤肉，姥爷赞不绝口，当年姥爷跟他的几个老弟兄在这儿喝过一回好酒，吃过一回大肉，从此对这儿的烤肉念念不忘。“下馆子了？”吴彦军伸脖朝馆子里张望，“杨十？她下馆子？”“她叫杨十？”刚子发笑，“这什么名啊？家里有十个兄弟姐妹？”吴彦军嘿嘿一笑，“不是。她叫杨一玲，一玲，一零，一个零，不就是十吗？大家就叫她杨十了。”“哦。”刚子呵呵笑，“你可真会给人起外号，有点儿意思。”吴彦军赶紧澄清：“哎哎，这可不是我起的啊，我早就不给人起外号了，你忘了？”“哦，对对。”在兴茂记门口停留了几秒，两人说边聊边往家走去。连着几天，吴彦军和刚子都看见杨一玲进了兴茂记。刚子笑，“你同学够有钱的呀，天天下这么好的馆子，呵呵。”吴彦军心里琢磨：天天下馆子吃烤肉？不错呀！好生活。这天中午放学，刚子和吴彦军照例路过兴茂记。杨一玲从后面走过来，跟吴彦军打了个招呼，径直朝店里走去。吴彦军叫住杨一玲。杨一玲转身，看看吴彦军，“有事儿吗？”吴彦军有些尴尬，笑了笑，“哦，没没，”他手指了指，“这馆子？”杨一玲一指身后，“这是我家呀。”吴彦军和刚子同时一愣。“这是你家的？”吴彦军好奇地问。“是啊。”杨一玲笑了笑，“进去吧。”吴彦军笑了笑，摆摆手，“不了不了。”刚子也好奇，“听说你家这馆子有上百年了？”杨一玲点点头，“嗯，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那会儿就有了。”吴彦军抻脖子瞪眼地细思量，“你爷爷的爷爷的爷爷？那是哪年呀？”杨一玲呵呵一笑，“你们自己算算吧。不进去吗？”吴彦军和刚子摇摇头。“那我先走了啊。”杨一玲转身进店里去了。看杨一玲消失在了店里，吴彦军有些后悔了，“我怎么说不进去呢，咱应该进去看看呀，学学他家烤肉是怎么做的。”刚子一拍吴彦军的后脑勺，笑起来，“你小子！想什么呢？人家那是祖传秘方，从她爷爷的爷爷的爷爷那会儿就保密不外传，不然这么多年，怎么别人都学不会呢？你也不想想，还跟人学烤肉？你想得美！除非……”“啊？”吴彦军想听听刚子的高招。“呵呵，除非你娶了那个叫杨十的女同学。”“啊？得了吧，什么呀！”刚子呵呵笑。“我说的是最好的办法。”吴彦军捶了刚子一拳。“你快拉倒吧，走了走了，回家！”吴彦军推着刚子往前走。他抬头望了望店门上的匾额，轻轻叹了叹，嗯，真能学学他家的手艺就好了，不光烤肉，他家别的菜也做得好啊，姥爷说自从吃过就终身难忘同，可惜姥爷吃的时候没带着他。什么时候我也能有这么一家店，那就太棒了。吴彦军在心里默默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