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快放学的时候，四丫和张小波又干了一架。原因是张小波甩了四丫一脸蓝钢笔水，四丫回甩了张小波一脸红钢笔水，然后两人又对对方动了手。班主任把两个人叫到办公室。“怎么回事儿？”“老师，他先甩的我。”四丫先告状。张小波说：“我不是故意甩她一脸的。”“他就是故意的！”四丫不依不饶。“我不是。”“你就是！”“我不是。”“你就是！”“我不是。”“你就是！”“行了行了。”班主任不想听他们吵吵，“钢笔是谁的？”“他的。”四丫嘴快。“为什么带钢笔去教室？”班主任问张小波。“钢笔是我妈妈的，我带去玩玩儿的。”“你妈知道吗？”张小波摇头。“一会儿我带你去找你妈，问问你妈。”班主任说：“钢笔是你带到教室的，你又甩了吴彦欣一脸，你应该跟吴彦欣道歉吧。”“我真不是故意甩她的。”“他就是！”四丫一口咬定，她亲眼所见，张小波笑嘻嘻地故意甩了她一脸钢笔水，然后还嘲她做鬼脸，她这才夺过张小波手里的红钢笔，也回敬了他一脸。“道歉吧。”班主任语气很平静，张小波和吴彦欣及其他同学之间的恩怨她已经处理过太多回了，每次都是张小波动手使坏在先。张小波咬着嘴唇不说话。“那，现在你就去叫你妈过来。”班主任说：“让你妈来一起评评理。”吴彦欣瞪眼瞅张小波，看你还敢说什么。张小波不想把他妈叫来，只好说：“对不起。”吴彦欣说：“我衣服也脏了，你赔。”“哼。”张小波往别处斜斜眼睛。“哼什么！你赔我衣服！”“你还甩我衣服上了呢。”“你先甩的我，你赔！”“你还甩我衣服上了呢。”“你先甩的我，你赔！”“你还甩我衣服上了呢。”“你先甩的我，你赔！”……“行了行了。”班主任说：“你甩了他，她他甩了你，也算扯平了。张小波，下次再敢这样，你就给吴彦欣洗衣服，听见了吗？”“知——道——了。”张小波有气无力地答应，一脸无赖相。四丫已经很了解班主任惯用的说词，老师说“下次”，意思就是说这次就算没事儿了，老师宽恕了张小波，张小波不用赔她的衣服。“好了，他也道歉了。都回去吧。”四丫对班主任的处理很不满意，哼了一鼻子，跑了。四丫跑出校门，就去找七斤八斤告状。“又是那个张小波！”七斤说：“丫头别怕他，回头哥给你收拾他！”有了七哥的这句话，四丫才觉得解气了些。她朝亲妈的百货公司跑去的时候，亲妈也正往学校赶过来。四丫一见亲妈就哭了。张丽娥赶紧看丫头，“怎么了这是？”四丫哇哇哭，非常委屈。张丽娥看着丫头青黑的花脸，“怎么回事儿？”四丫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抹着，脸上更花更难看了。“这是谁干的？”“就是那个张小波！”四丫气得蹦了两下，“哼！老师都没狠狠骂他！”“他怎么你了？”“他甩了我一脸钢笔水，他故意的！”“那老师怎么没批评他呢？”“老师说，我也甩了他一脸，扯平了！”张丽娥笑了，丫头倒也吃不了亏。“那你气什么呢？”“他先甩的我，老师为什么不狠狠批评坏人？”“老师不是说了吗，你也报复了他，扯平了？”“才没有！”四丫一抹青花花的脸，“他不对在先，老师就应该狠狠批评他，他还应该给我洗衣服。”“行了行了。”张丽娥给掏出手绢给四丫擦擦脸，“先回家，路上慢慢说。”“我让七哥揍他！”张丽娥哭笑不得，丫头现在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动不动就要动用七斤这个强大武力去对付班上男同学。“拿你七哥吓唬吓唬他就行了，还真让你七哥去打你同学啊？”张丽娥笑笑。“真的。”四丫说：“吓唬他没用，我让七哥帮我教训他。”张丽娥拉着四丫的手边走边说：“你呀，你少给你七哥添事儿吧，他们好不容易在校门口做点儿小买卖，你老去找人家帮你教训同学，不好吧？”“哼，他坏，就应该教训他。老师不教训他，我让七哥教训他！”张丽娥说：“行了行了，先回家吧，啊。”四丫哼来哼去，不爽了一路。一进院子，范婶一见四丫的脸，笑了，“哟，我们这是唱戏去了？脸上这画的都是什么呀？这是哪出戏啊？”四丫在学校一受了委屈，第一想倾诉的人就是范婶，因为范婶总会教导她要狠狠打回去，她听着就解气。四丫开始告状。张丽娥拉四丫回屋，四丫生气地甩开亲妈的手。“让丫头说。”范婶蹲下身耐心听着。张丽娥摇摇头，先进屋了。姥爷坐在炕上，看见四丫拧着眉头撅着嘴嘟嘟囔囔跟范婶一直说话，姥爷就知道，丫头这是又跟同学有事儿，又找范婶给她评理呢。“爸你看看，唉。”张丽娥瞧了一眼窗外，摇头。“让范婶开导开导，挺好。”姥爷笑。果然，范婶最向着四丫，“丫头做得对！他先动的手，你就该回击他。你们老师有点儿轻描淡写了，我觉得老师不该那样做，张小波是学校老师的孩子，你们班主任也不该向着他说话，老师也得讲理啊，该狠狠批评的学生就得狠狠地骂！”四丫心里舒服多了。“吃饭了！”张丽娥在屋里喊话。“行，丫头吃饭去吧，把脸好好洗干净，婶跟你说啊，下次，他要再敢这样，你就把一瓶钢笔水都倒在他头上。婶支持你。”四丫这才觉得解气了。“好，快回屋吧。”四丫进屋去了。范婶在院子里点燃一支烟，笑眯眯地轻吐烟雾。姥姥倒真佩服范婶这人，从不隐忍，有话就说，有气就撒，活得痛快洒脱。四丫要能被她影响成这种不吃亏的性格，也没什么不好。幸福巷37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