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作者:沈令澄      更新:2023-06-01 10:27      字数:3619
  离武林大会的召开仅剩一日,岳阳城进入前所未有的戒备状态,就怕武林大会召开当日会有心怀不轨之人前来捣乱。相比之下,容殊则显得有些无所事事,拉着叶白衣在大街上随意乱逛。两人正走至一家茶肆外,容殊忽然停步对叶白衣道:“我饿了。”叶白衣抬头看向街对面的酒楼道:“那带你去吃饭。”容殊拽住叶白衣的袖摆,歪头道:“你去给我买桃酥。”叶白衣停步回头看他,问道:“你又想做什么?”容殊笑笑道:“买回来告诉你。”叶白衣看着他不说话,心知他是在明晃晃地支开自己,因而也不离开。容殊回视着叶白衣,颇为无辜地眨眼道:“不去吗?”叶白衣只得叹气道:“在这里等我,不许乱跑。”容殊点头,目送叶白衣背影远去后才转过身走进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不紧不慢地跟在两个江湖客的身后。那两名江湖客皆都头戴斗笠,且压得很低,将面容遮去一半,边走边停,偶尔站在路边的小摊边假意挑选,不过片刻又扔下手中东西再度迈步前行。容殊顺着江湖客的身形往更远的前方看去,走在路上时不时侧头交谈的两人,正是温客行和周子舒。这两个江湖客应是在跟踪温周二人。也不知温客行和周子舒是否发现身后有人在跟踪,两个人慢悠悠从街道拐入一条小巷,很快便失去踪迹。那两名江湖客站在巷口张望,发现失去目标时大吃一惊,正要去追,一道无形的杀气从背后直扑而来。两人迅速朝两边闪开,回头便见容殊手持透骨鞭站在两丈开外,偏头道:“在找谁?”两江湖客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人压低声音道:“你是谁?我们要找的是鬼谷谷主,闲杂人等少管闲事。”“鬼谷谷主,”容殊点了点头,嘴角蕴着浅浅笑意,“那你们找错人了。”“你什么意思?”江湖客又问。“在人间找鬼谷谷主,不觉得可笑吗?”容殊笑意扩大,眼底迸射出冷冷杀机,“本王面慈心善,便送你们一程,下地去找找吧!”说罢手一挥,扬起长鞭径直甩去,被对方避开后抽在墙上,留下一道极深的鞭痕。“你到底是谁?”江湖客狼狈闪躲,间隙间怒道:“你跟鬼谷谷主是什么关系,居然敢插手五湖盟的事。”容殊一鞭勒上说话之人咽喉,将他整个人拽得飞起来后扑倒在地,冷声道:“话这么多,还是闭嘴更好。”将两个江湖客先后绞杀,容殊刚收起长鞭,察觉到有人靠近,一个飞身跳上旁边的屋顶曲身俯伏,刚掩藏妥当,便见温客行和周子舒去而复返,看着地上的两具尸身道:“等了半天也没见人过来,原来已经死在这里了。”周子舒上前查看尸体伤口,均是在咽喉处有明显的勒痕,道:“软鞭。”“究竟是谁杀了这两人?”温客行也觉纳闷,扇面一收,轻敲手心道:“他们本是跟踪我来着,如今死在这里,这笔账不会算在我头上吧?”“不会。”周子舒摇头道:“这鞭痕明显,不是你的武器。”剩下的话周子舒放在心里没有说出口。对方显然是故意留下这般醒目的鞭痕,好让别人知道杀人者并非温客行。可那人会是谁?又为什么要暗地里相助温客行?既百思不得其解,周子舒也懒得再纠结,和温客行一同离去。等温周二人走远,容殊才从屋顶跳下来,沿着来时的方向急步跑去。好容易赶到茶肆门前时,见叶白衣还未回来,容殊长吁出一口气,整个人松懈下来开始整理微乱的发丝衣裳。等一切都收拾好,容殊转身看向街道尽头的天边,笑容里含着一丝落寞的欣然。这一生他已再难回到人间,而他能为温客行做的,便是等诸事结束之时,甄衍还能回来。武林大会如期召开。前世的武林大会容殊没有参加,因他那时顾忌自己蝎王的身份,很怕贸贸然露面会给赵敬带去不便,所以这一类公开的武林人士聚会,他都会避而不去。武林大会参与之人众多,各大门派能来的几乎都来到岳阳城,因而召开之地便设在岳阳城外的落枫谷,那里树立着五湖碑,是五湖盟的精神所在。容殊前世虽不曾亲自过来,但此后毒菩萨将大会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知,因而他知道各大门派会在这里歃血为盟,誓言要剿灭鬼谷。但很快高崇便会被武林正道上的这群蠢货逼得走投无路,撞碑而亡。站在微风阵阵的谷顶,容殊双手环胸居高临下看着五湖碑前正在发生的一幕。早在高崇提出要歃血为盟之时,便有恶鬼嬉笑着现身,感谢岳阳派与丐帮对鬼谷、毒蝎的相助。为表谢意,鬼谷特送来几块琉璃甲碎片,希望高盟主赏脸收下。高崇顿时脸色大变,怒喝道:“邪魔歪道信口雌黄!我高某人一生行得端坐得正,最憎恨的便是鬼谷和毒蝎,誓要除尽你们这些江湖毒瘤,又怎会和你们私下往来!”恶鬼哈哈大笑起来,问道:“事到如今,高盟主就不要再遮掩了。日前高盟主不是还和蝎王深夜会面,相谈甚欢直至凌晨吗?怎么一转眼就忘了这事。”“蝎王?”高崇一愣,随即道:“那人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只因他早已应允绝不会在武林大会上透露容殊的身份和名字。“高盟主,咱们跟岳阳派还有丐帮,可是盟友关系,”恶鬼笑道:“您说您,想要独吞武库秘密和阴阳册,我们恶鬼也不说什么。但利用我们帮您夺得琉璃甲后就要召开群雄大会来剿灭我们,是不是有点不太厚道?”在场的武林人士皆都脸色微变,带着警惕的神色往周围退去,站在了高崇的对面。“还有丐帮的黄长老,”恶鬼看向站于内圈手持细竹杖的中年男人,道:“阴阳册都帮你找到了,现在才来跟恶鬼毒蝎划清界限,是不是为时太晚了些?”“胡言乱语!”黄长老愤怒道:“丐帮什么时候跟你们这些邪魔外道有往来,何况阴阳册也根本不在本帮手中。”周遭却有其他门派的人喊道:“高盟主,此前便有传言说你已拿到琉璃甲碎片,想不到竟然是真的。且你还瞒着大伙儿,难道是想要独吞武库宝藏不成?”“黄长老别急着澄清,有人亲眼见过丐帮弟子和鬼谷的人在林间密谈,你说这阴阳册不在丐帮,是不是真的不在,也不好说。”“正是。你们贼喊捉贼,东西自己拿走了,现在要来剿灭鬼谷和毒蝎,就让我们大家给你做打手,高盟主这算盘打得可真响亮。”“今天高盟主和丐帮不交出琉璃甲阴阳册,这武林大会要对付的,恐怕就不止是鬼谷毒蝎了。”眼见着赵敬悲痛至极地走上前,规劝高崇回头是岸,容殊遥遥观望着这一幕,心知已然没有再继续看下去的必要。接下来的发展会与前世一样,高崇为自证清白碰碑身亡,所有人跟疯魔般抢夺琉璃甲碎片。赵敬会挺身而出主持大局,暂代五湖盟盟主一位。唯一不同的是,前世逼死高崇的丐帮,如今也成为众矢之的,人人喊打喊杀要他们交出阴阳册。容殊转身离去。始终站在另一边遥望武林大会局势的温客行,在恶鬼出现之时便微皱眉头,满腹疑惑。在武林大会召开之前他的确有意安排恶鬼来捣乱,但今天这一出,明显不是他这里安排好的。扭头看去,正巧见容殊背影离开,温客行心中暗道,难道这一切都是他在暗中操纵?这个人……到底是谁?容殊走在回城的路上,脑中不断回想着方才武林大会上的一幕幕,置于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无声轻叹。走到这一步,他已不能再回头,而这也代表着,他能陪在叶白衣身边的时间越来越少。日前他已派人前往南疆送信给乌溪,希望他能来中原一趟,在自己死后替叶白衣散去六合心法。这样,即便他不在了,叶白衣也不用怀揣着容氏三代在长明山孤独永生。正想着,见叶白衣就站在路尽头,显然是等候许久,容殊弯唇起笑,几步走过去道:“一时半会的不见,你就急着找过来,怎么,怕我去杀人放火?”“恩。”叶白衣上下打量容殊,见他并无不妥之处,才道:“怕你遇上杀人放火之人。”两人并肩前行,容殊偏头看了叶白衣好几次,只看得身边人倍感莫名地摸着自己脸道:“你这么看我,难道我脸上有脏东西?”容殊笑了起来,一本正经道:“就是觉得好看,所以多看看。“你……”,叶白衣一愣,随即脸颊略微发烫,想着这小子果然还是尊卑不分,都敢开他的玩笑,遂伸指在容殊额头一弹,无奈道:“没大没小。”“我这是夸你,”容殊捂着额头忿忿然道:“长得好看夸一下要被打,那长得丑的岂不要去以死谢罪?”“胡说,”叶白衣失笑,“江湖男儿,岂能因为容貌来决定生死。”“人总有一死,最重要的是看他愿意为了什么而死。”容殊不以为然。叶白衣扭头看向容殊,含笑道:“生生死死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生与死之间,陪在身边的这个人。”容殊脸色不着痕迹地一僵,眼底有晦暗的歉意一闪而过,随即起笑道:“恩,所以我们更当今朝有酒今朝醉,要及时行乐。万一哪天我就死了呢?”叶白衣失笑,趣他道:“人人都说祸害遗千年,你这个小毒蝎,我看能活得长久。”容殊笑道:“承你吉言,那我只好委屈点,长久的陪着你了。”想了想,又道:“百年后,你若先死,我就给你立墓题碑,年年清扫。但若是我先死,”容殊含着笑意,半真半假道:“你就把我一把火烧了,骨灰往海里一洒就好。可别惦记我,自己逍遥快活去吧!”叶白衣点头,敷衍道:“恩,你若死在我前头,我定会转头就把你忘了。”容殊脚步一顿,笑容未褪,眼底却有怅然隐隐浮现。这可是你说的,转头就会忘,可一定要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