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二 纪念
作者:越人歌      更新:2023-06-03 18:30      字数:3207
  在清璧堂住了近一个月,说声要走,心中不免有些茫然。她才对这里熟悉起来,习惯了一推窗就看得到满眼的苍青翠竹,也习惯了风吹过竹林时发出的潇潇叶声。在这里也发生了太多事,一桩接一桩,明寿公主谋反,贤妃过世,还有皇上的身世。她现在明白皇上为什么不喜欢来金风园了。这里对旁人来说是避暑的园林,对皇上来说,却是自己出生、生母惨死的伤心地。这回是因为明寿公主才过来的,大概以后也很少再有机会来这里了。虽然说要收拾的东西不少,但这些并不用谢宁忙碌。她揽着玉瑶公主,看大皇子逗弟弟。二皇子特别吃逗,尤其喜欢大皇子这个哥哥。兄弟俩穿着一样料子做的衣裳,不同的是大皇子身上穿的是一件天蓝色圆领束腰长袍,二皇子身上穿的却是一件半袖的小短褂。大皇子清瘦,二皇子却胖的肉嘟嘟的。兄弟俩性情也很不同,大皇子笑容腼腆,举止斯文,二皇子却从现在就能看出来不是个内向的性子,手舞足蹈,笑的咯咯直响。看着他们就让人觉得心里欢喜。贤妃已经简单的装殓了,用冰镇着要运回京治丧。谢宁没再见过张俟衡,不知道他去了何处。毕竟明寿公主的事还未处置妥当,他不好在人前公然露面。因为贤妃的事,现在园子里里外外也是一片素孝之色。方尚宫穿着一件老绿色的半旧衫子站在屏风边向谢宁示意,谢宁松开玉瑶公主,让她站在大皇子身边,自己出来同方尚宫说话。“有什么事”“内宫监的人收拾了贤妃的东西,那些衣裳首饰自然是要随葬的,还有一些旁的,字纸书画之类,内宫监的人不敢擅专,来问一问主子的意思。”谢宁有些诧异:“这事如何会来问我”她又不掌宫务,操办这事应该是白洪齐在张罗吧“听他们说,正是白公公的意思。”那不就代表这是皇上的意思么谢宁沉默了下:“知道了。让他们列份单子,东西先封存起来。”方尚宫点头应是。从身后夏月手中取过一只锦盒:“这是他们送了来的,说想请主子过目。”“这是什么”“奴婢们没敢打开,不知道里头是什么。”看锦盒的大小应该是画卷字轴一类。谢宁想,内宫监的人总不会为了巴结她,现在就把贤妃的珍藏体己昧下来偷送过来的吧这事儿在宫里不是什么秘密。淑妃去了之后,按说她的衣饰等物都要一起随着下葬,但是谢宁也知道,内宫监的人应该没少从中做手脚,悄悄把里面的一些东西漏记、偷换,从中谋利。这些人那是油锅里的钱都敢伸手去捞来花,淑妃若没有失势,林家也没有查抄,那他们还有所顾忌。可淑妃是畏罪自裁,那他们还有什么惧怕“打开看看吧。”夏月应了一声,过来打开盒盖,将里面的画轴取出,和方尚宫一起将画徐徐展开。画卷在谢宁面前渐渐展现了全貌。谢宁知道自己刚才想错了。内宫监的人把画送来,是因为画上有谢宁,所以他们才会不敢擅自做主。这张画,是一张饮宴图。就是数日之前明寿公主的水榭之宴上,张俟衡画的那一张。因为画上没有明寿公主的身影,被她怒而撕破。后来就发生了谢刘氏母女的事,谢宁早把这张被撕的画忘了。“这画怎么会在贤妃手里”当时张俟衡画时并没来及上色,后来又被撕了。可眼下这张画已经着上了颜色,裱糊的相当用心,即使仔细去寻,也看不大出来曾经撕毁又被拼接起来的痕迹。“回主子的话,据怀寿堂的人说,这画是贤妃这几日自己修补上色,和身边的宫女一起动手裱糊起来的。刚刚才弄好,贤妃就”原来是贤妃把这画给带回来了。那天宴上,众人都没有再关心过那张画的去向,谢宁当然也没有。张俟衡是丹青高手,上面绘的每个人都生动宛然,虽然隔着一道帘,却一看就能让人辨出各人的身份,绝不会弄错。后来颜色上的也好,要不是刚听人这样说,谢宁还要以为这画是一个人完成的,而非两人合力。那天她坐的靠边的位置,贤妃是客人中地位最高的一个,位置正挨着主位。画上的她手里拈着一柄满月色绡丝素面团扇,斜倚在那儿,看起来仿佛若有所思。谢宁转过头去。物在人亡,看了教人伤心。“收起来吧。”方尚宫应了一声,和夏月一起又将画轴卷起收进盒中。如果能再见到张俟衡,这画还是交还给他吧。这是他们见到的最后一面。又是他打的底稿,由她最终将画完成了。应该还给他,好歹是个念想。方尚宫见到谢宁神情黯然,轻声劝慰:“主子放宽心。俗话说得好,生死有命,贤妃这么些年拖着日子,其实自己也是活受罪。主子往好处想,她这也算是终于解脱了。皇上给的追赠封谥也是极尽哀荣,她也算是不枉了这些年的煎熬。”怀寿堂的事谢宁没有同方尚宫说,毕竟皇上的妃子心里装着的别人,这对皇上不恭,谢宁决定把这事烂在自己肚子里,对谁也不会说起。所以方尚宫不会知道贤妃这些年究竟是多么的煎熬,并不仅仅是身体的病症。“明儿就动身回京了,主子快也想想还有什么事情没来及办”谢宁知道方尚宫这是想她分心,不过她也领这份情。要说事,真的没什么事情了。她把几个孩子照管好也就可以了。园子外头谢家姐妹的事情不必她操心,白洪齐已经递过话来,说这事儿他来料理,先带谢家姐妹一起进宫。眼下千头万绪事赶着事,起码要等贤妃的事了谢宁才能腾出手来料理她们。不怪她心烦,白洪齐十分贴心的还透露给她一个消息。就有那么些想攀裙带关系寻门路的人瞄上了谢家姐妹俩,要不是贤妃出了事,只怕这会儿提亲的都来挤门了。这都叫什么破事儿。一个谢家就够她头疼了,假如再结一堆杂七杂八包藏祸心的姻亲,这庞大的一团毒瘤简直会让她气晕过去。想也知道这些人图什么,赶在这个节骨眼上,要么是与明寿公主有牵涉的人,要么是瞅着热灶想求权势富贵的人。无论哪一种,谢宁都敬谢不敏。白洪齐如此上心和周到,这份人情谢宁也得领。大皇子在竹林里捡了一把竹叶说是做书签。谢宁问是不是舍不得园子,大皇子却说:“园子虽然好,可咱们还是要回永安宫的。隔了这么些天,不知道池子里莲花谢了没有,也不知道八哥鸟学会了说话不曾。”那两只鸟是皇上着内宫监的人送来的,御园里单有一片地方养着这些花鸟虫鱼之类供主子们赏花的东西,这两只鸟就是皇上挑了来给玉瑶公主的,会说好几句话,指望鸟儿叽叽喳喳可以逗她开怀,说不定还能引着她多说几句话。只是鸟儿才送去没两天,他们就动身出宫来园子里了。大皇子要不提起,谢宁都快把这两只鸟忘了。“回去你教教它们,鸟儿就得多教才行。”大皇子认真的点头应下了。明天要启程,还得请太医时刻警醒留神,把解暑药和治晕车船的成药都预备着,毕竟大皇子弱,玉瑶公主又小。至于二皇子,他反而是最省心的一个。不过方尚宫也替他预备了桃枝、护符、红绳等物。老人们都这样说,总说孩子太小神魂不稳,易被邪祟冲冒,所以得早早预备下辟邪的东西。至于谢宁自己,她过去是出惯了远门的人,区区一天的路程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就是心里的烦心事情有些多。明微公主过来的时候也是一身素服,眼睛有些红肿,坐下来叙话自然难免说到贤妃。“她这个人是很好的,可惜就是身子骨不争气。同谁她也没有争强夺势,是个很好的人。那会儿我年纪也不大,她待我很客气,多少总会照顾我一些。我出嫁的时候,她给我添了好几件又好又不打眼的东西。”谢宁点头说:“虽然我同贤妃交往不多,也觉得她这个人可交。可惜没这个缘份。”明微公主掏出帕子来拭了拭眼角:“从前我还说,她要是有个孩子就好了,有个孩子寄托,说不定身子还能好转。现在想想,没孩子也好,不然她走也走的不安心,孩子被撇下了没了亲娘照料,也是一件惨事。”她虽然没有孩子,但也心有牵挂,最后眼睛也没有闭上。只是这话谢宁只能在心里想想了。“你那里不用收拾东西”谢宁打起精神问:“我这儿兵荒马乱到处乱糟糟的,带多少出来还得再原样带多少回去。来时带的衣裳有那么多,有的装箱里都没取出来过,现在倒省了再打包装箱费事了。”“我东西不多,昨晚上就收拾得差不多了。”明微公主说:“我来是有件事情想托你问一问。”谢宁微微意外:“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