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节
作者:好大一卷卫生纸      更新:2023-06-05 11:49      字数:2986
  他正要取子,手臂忽僵。棋篓空空。抬头见对手面色如常,无悲无喜。原下索脸色骤白,跳出方寸,遍观整局,越看越觉心惊。盘上三百六十一点,然而提子反复,棋却走了三百六十九手。水落山石出,图穷匕首见。所有招数已经用尽,所有推算走到终点。他凝视棋盘良久,慨然长叹。拾衣起身。楼外众人本来或坐或立,看他动作,不由站直身体。徐冉一下来了精神:“他站起来干嘛?不会想打鹿吧?”顾雪绛:“结束了。”裁决:“点目——”“不必点,是我输。”原下索出门前路过林渡之,脚步稍迟:“人算不如佛算。领教了。”众人沉浸在他一句‘佛算’,久久不能回神。程千仞等人已冲入楼中,只见那人静坐案前,角落五针松盆栽不知何时重现生机,绿意葱茏。夕阳光辉洒下,他一半阴影,一半金身,眉目慈悲,宝相庄严。竟十分陌生。顾雪绛凑近了些,轻声唤道:“渡之?”林鹿缓缓回头,“快扶我一下啊,我头疼。”第68章 锦衣加身 以壮行色比起双院斗法名次更迭, 文试落幕, 人们更关心挑战赛最终场的棋局。原下索战绩赫赫,当之无愧年轻一辈棋道第一人, 却输给了南山榜首林渡之, 消息刚传出竹林时, 许多内行人大呼不信。而后四劫循环之局震惊修行界。黄昏封盘,黎明之前, 各方棋道大家已征得棋谱, 挑灯细读。普遍认为原林二人的算力,已经超越年龄与修为。亲历现场的学子们到处复述经过, 对弈双方每一步决定都被推敲琢磨, 毕竟古今罕见, 武试挑战赛也不能平息众人热情。胡先生一句‘是否和棋’,更为此事增添传奇色彩与谈资。“环环相扣,步步为营,神乎其技!他们怎么想出来的?”“换我除了中盘溃败, 投子认输, 完全无计可施。”“你们认为, 先生提议和棋时,是未料到林渡之能赢,还是不想原下索输?”这场传世之战,最终载入南渊院史,名作‘竹林围杀’。原下索从此不再下棋。百年后,棋坛名家名局叠出, 却未有四劫循环,更未有精彩程度与其媲美者,是故后人又称之为‘竹林绝响’。现在的南渊四傻,只沉浸在发财的喜悦里。他们摸到屋舍后门,绕个圈子,避开涌入竹林的人潮。“幸好我们买了林鹿赢。晚上加菜。”程千仞笑道:“‘金堆玉砌’一赔十,家里装修本钱都是你挣来的,想添置什么家当?”林鹿刚说头疼,徐冉和顾二便一左一右扶着他,拿出伺候大功臣的架势。“那我不想住‘鹿鸣苑’。至少换个名字吧,‘文莱阁’就挺好……”程千仞慈爱地摸他头:“不行。”往后几日,很多人去医馆诊室不为治病,只为请教棋技,然而南山榜首性情冷漠,众人受不住他一个冷眼。另一边,平时交游广阔的原下索也闭门谢客。顾雪绛听说后,笑道:“还得感谢他不和棋之恩,否则林鹿拿不到文试魁首,我们也没钱赚。”徐冉:“对哦,鹿啊,你当时一句话都不说,万一他点头同意了怎么办?”林渡之放下药杵:“他不会同意的。”“中盘混战时,原下索以聚灵术强行提升三倍算力。待四劫初显,胡先生提出和棋,盘面优势在他,甚至十步之内,黑棋仍有优势。但二十步开外,转机在我。”“算力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心意。棋理中讲‘征吃’‘劫杀’,也讲‘共活’,偏他杀心太重,不仅想胜,还想大胜,最后反被我寻得机会。”顾雪绛转向徐冉:“这点像你。你想练最刚猛的刀,想赢每一场战斗。恨不得一夜之间超凡入圣,打遍天下无敌手。”徐冉破天荒没怼他,沉默不语,似有所悟。程千仞却想,他们与原家兄弟真是孽缘,哥哥把徐冉摁在地上打,弟弟被林鹿打出心理阴影。加上鹿摸了大花,原上求为驴打群架吃禁闭。总之梁子算结定了。南渊诸生因为文试成绩扬眉吐气,等大家缓过神,再去看武试挑战赛,仿佛被泼了凉水,瞬间认清形势不容乐观。复赛签运不佳,连累挑战赛乏力,两位青山院师兄接连失利,前十中南渊只占四位,包括目前排名第三的程千仞。事已至此,众人除了互相安慰,别无他法。“也不是第一年被北澜压着打,今年运气格外差……”“想开点,程师兄还有两年才毕业,以他的天资和修行速度,明年武试一定夺魁。”“傅克己是去皇都游历,明年应该回剑阁了吧?”太液池最终战一天天逼近,程千仞听得耳朵生茧,早没了脾气。想来这情景放在自己穿越前,大概就是全校狂刷热搜话题——# 愿明年没有傅克己/点蜡/点蜡 #****正值深秋,昼短夜长,学院里红衰翠减,落叶萧条。程千仞抱着剑,沿湖边漫步。他来的很早,天色未明,晨雾未散。对岸楼台仍点着灯火,影影绰绰的映在湖面。太液池烟波浩渺,像身笼轻纱的沉睡美人。明天,他将再次面对克己剑。因为‘神鬼辟易’与‘见江山’都没有明确的五行属性,抽签时,程千仞写下平时练剑的医馆梧桐林。对他而言,五行地利难借,最熟悉的地方才是主场。但出乎意料,他抽到了太液池。他以为傅克己决不会选这里。上次交手,那把剑星火四射,燃雨化雾,剑芒炽盛,必属赤阳。太液池却秋水寒凉,与其相克。远处隐约响起喧闹人声,大抵是学生们结伴入院,程千仞避开泊舟渡口,行至荒僻的湖西。继续游走思考。在顾雪绛描绘的战斗画面中,他很确定,傅克己有比‘饮川洪’更强大的杀招,以此突围、反杀、重伤周延。他近来翻阅剑阁剑典,熟悉对方剑路,现在静观太液池,某些猜想在脑海中渐渐成型……“程师兄!”程千仞早察觉到有人近身,只当是路过的学生,谁知他们突然出声,倒吓了他一跳。粗略一扫,二十来位,都是熟人,以前的算经课同窗。他礼貌地笑笑:“有事吗?”复赛后,这些人为医馆前的责问道歉,又经过几场南山演讲,成为他最坚定的支持者。张胜意越众而出,面色紧张:“程师兄真的不弃权吗?”“不会。”“好,既然你一定要为学院争这口气,不管你怎么打,结果如何,我们都祝福你!”他深吸一口气,接过旁边递来的檀木盒:“这是我们集资为你订做的法袍,锦衣加身,以壮行色!”程千仞微怔,他觉得,大家似乎误会了什么:“这,不用了吧……”“请务必收下!”礼盒被塞入怀中,忽听有人喊道:“程师兄保重。”众南山学子齐声应和:“程师兄万万保重——”萧瑟秋风吹过湖畔寒柳,场面忽然悲壮。程千仞本想解释几句,诸如“我不是去送死”“就算赢不了,也有把握活命”。最终却只接过法袍,行礼致谢。这是真正的沉重期待,不同于‘你必须代表我们取得胜利’。没有人指望他赢,只希望他活着。***程千仞练完剑,回到医馆诊室时,恰好赶上刘镜等人来访。“周延师兄还在养伤,托我们来看看你。”刘镜带来一瓶补气血的丹药,“他说,祝你好运。”程千仞:“替我谢谢他。”青山院武修们不说太多客套话,每人拍拍他肩膀,意思就尽到了。送走客人后,程千仞试穿新衣,越想越不对劲:“他们这是做什么?”顾二:“劝你惜命呗。越重要的比试,傅克己越态度认真。这种认真主要体现在他尊重对手,丝毫不会手下留情。”程千仞挑眉:“难道复赛他留情了?”徐冉:“拜托,复赛是你要跟他打近身战,逼他下狠手的好不好。”林鹿只打量他新衣:“好看。”诊室没有铜镜,程千仞看不到自己的模样。他也只想试下大小,万一明天穿上束手束脚,影响战斗就不好了。顾二笑了:“别说,还真挺好看。九重护体符文,你同窗大手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