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大型狗血现场
作者:玉洞子      更新:2022-05-05 00:13      字数:2799
  众人向一个希愣柱(圆顶的大账)跑,那座希愣柱在一众窝棚里鹤立鸡群,是最高大的。

  窝棚里的一角,地上垫着厚厚松毛,松毛上面铺着鹿皮、堪达罕皮、狍子皮,这就是索伦人的床铺,床铺上躺着一位约莫四十左右的汉子,汉子旁边有三个女人,一位三十出头,是车里虎的母亲乌延合腊安,一人是格凝苏玛,还有一位自然是布青娅,面上都是一副悲悲戚戚的模样。

  那汉子就是乌吉延,如今却是双目紧闭,静静地躺在床上,车里虎心里一凛,三两步扑了上去,随即跪在乌吉延的面前,只见自己阿玛胳膊上、大腿上的鹿皮都被划开了,粗粗包扎的地方仍不断有血液渗出,车里虎一见大叫道:“额尼(母亲),将白布取出来!”

  按照索伦人的传统,作为儿子的车里虎就要亲自将父亲下葬,哪怕眼前的乌吉延并不是他的亲生父亲也一样要这么做。

  “不用了”,乌吉延突然睁开了眼睛,声音很虚弱,眼神也有些迷离,他一把抓住车里虎的手,“你们都出去吧,哦…这位关内的巴图鲁可以留下来旁听。”

  围在乌吉延身边的众女都有些诧异,不过还是遵从他的意思出去了,希愣柱靠近东边的地方有用两层堪达罕(驼鹿)的皮毛做成的门帘,等四人挑帘子出去了,乌吉延才长叹一口气:“我那几个逆子,现在都带着各自的部众逃了,你要记住,千万不要让他们跑进黑水(黑龙江)流域,不然那边的将军一定会处理掉他们的…”乌吉延终究还是没有下死命令。

  “车里虎,你是个好孩子,是时候告诉你一切了…你将那个木箱子拖出来罢…”

  箱子就在“床铺”里头,车里虎依言将那个木箱子抱了出来。

  “打开”,估计是由于失血过多,乌吉延的声音越来越虚弱。

  车里虎依言打开了,一见到箱子里的物件儿,他心里也是异常激动。

  那是一个用黄色锦缎、狐皮做成的包裹,包裹上还放着一件银饰,见到这些东西,他的心思一下飞到了那个阴冷的早晨。

  “这东西是我年轻时在乌延林当中捡到的,当时你就被包在里面,只是快要冻僵了…”

  车里虎的表情逐渐变得不自然了起来,关于他还在襁褓时期或者之前所发生的事情他一概不知,不过等他慢慢长大之后才从旁人嘴里知晓了一些大概。

  “二十二年前……”,乌吉延开始讲述了,声音微弱,还不时发出咳嗽的声音。

  “……,那契丹龙骧将军叫做白义,是游历于尼布楚、赤塔、乌德柏兴一带的契丹安达,手下有五百铁骑相随,我当年被部族赶出来的时候,是他救了我,教了我很多东西…听说他的人马至今还驻扎在辽阳,在土默特人的大板笙、喀尔喀三部王旗所在的地方都有他的据点和货栈,那几年他经常带着他新娶的妻子一起行动,那女人有一身不俗的武艺,几乎和他形影不离…”

  乌德柏兴就是后世的乌兰乌德,安达也就是上门行商、与索伦人交换物资之人,也可以当护卫队来看待。

  “夫妻两人都喜欢骑马游历周边,草原上的人都很羡慕,称白义安达为‘乌恩努克’,意思是‘勇敢的刀刃’”,称他的小妾为‘扎哈比赤’,意思是‘有勇有谋’”

  “……”

  “乌恩努克死了,扎哈比赤却不知所踪,除了那两个蒙古阿哈,白义安达的身边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契丹人,与他几乎是形影不离,听说也姓白,除了几个大的部族首领需要的货品押运时会让白义亲自出马,日常的行商贸易都是此人来完成的,不过当时这人也不在…”

  “难道是?”车里虎心里一紧。

  “你从小就是是典型的契丹人模样,浑不似草原上、林子里的百姓那样面目扁平,我本来给你给起了‘巴彦图尔’的名字,不过左邻右舍看你这个模样,都叫你‘车里虎’,意思是不像这里的人,慢慢地,‘车里虎’便成了你正式的名字。”

  “这把长生锁便是你爹娘留下来的,你留着,你若是愿意的话,就是我乌吉延部的下一任哈拉达,不愿意的话,也可以回去关外,寻找你的族人投靠…”

  “阿玛……”

  车里虎带着哭腔扑在乌吉延的身上:“别说了,甄兄弟就在这里,他一定有办法的!”

  乌吉延盯着他看了许久,半晌才说:“不用了,我自己知道自己的事,大腿上被枪头扎了一个窟窿,血怎么都止不住,长生天在召唤我,这是命…

  你听着,听说大青朝廷那边也有些不太平,西南的苗人已经多次大败官军,如今龙脉也有所受损,日子也不好过,咱林中这边虽然苦寒,不过衣食无忧……”

  说到半途,乌吉延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车里虎赶紧抚摸着他的后背。

  “车里虎,别管我了,将你额尼他们叫进来罢…”

  ……

  乌吉延部虽然平定了内部的叛乱以及趁机大举南侵的北部索伦,不过却永远失去了他们的哈拉达,还损失了三十多名精壮汉子,这一战几乎是两败俱伤。

  在苏丽尔乌延合腊安,以及族里的萨满,也就是车里虎的姑父布拉格撒纳的见证下,才二十出头的车里虎被他阿玛指定为乌吉延部下一任哈拉达。

  二十出头便身负重任,车里虎也有些忐忑,不过众人却一点也没有意外。

  按照乌吉延的遗愿,车里虎为他进行了风葬,身为萨满的布拉格撒纳在其中出力不少。

  随着乌吉延的去世,车里虎又担任了族里的哈拉达,他再在这座希愣柱里居住就不方便了——虽然他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岸边的木屋里,只有少量时间与乌吉延一起居住,按照索伦人的传统,他不是乌延合腊安亲生的孩子,完全可以娶她为妻,不过年轻的车里虎怎么也绕不过这个坎儿。

  与他额尼,实际上是他“乌合莫”(婶婶)的乌延合腊安商议过后,乌吉延的希愣柱留给乌延合腊安以及车里虎的妹妹格凝苏玛,自己则搬到了木屋里。

  这日,格凝苏玛不在他身边,车里虎仔细端详着手中那件长生锁。

  那是一枚小巧的银锁,镶着金边。

  “白乂”,银锁的正面刻着两个字,应该就是他父母给他起的名字,这就是他的契丹名字,也是他前世的名字。

  “仙寿恒昌”,是背面的字,寄托了美好的愿望。

  一看到“白乂”两个字,他隐藏了二十多年的记忆一下便像决堤一般呼啦啦打开了,曾经的点点滴滴像潮水般向他涌来。

  “你果然在这里…”甄应辂找到了他。

  “怎么样?她还不肯走吗?”车里虎语气有些沙哑。

  “嗯,她说至少认下你才能放心回去。”

  “那……我们现在就过去罢。”车里虎调整了一下心绪,站起身来。

  不管她是出于什么考虑当初把自己丢下了,现在总归还是要重新认下自己这个儿子的。

  一见到车里虎之后,妇人的表情怔怔地看了他许久,终于是难掩内心的激动,抱住了车里虎,表情满是愧疚与自责。

  “孩儿…我苦命的孩儿啊!”

  车里虎这时候也终于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了,他能感受到这个妇人真挚的情感。

  “额尼!”

  正当这场大型狗血现场上演的时候,甄应辂忽然从门外走了进来,他也不想打扰人家母子团聚,但是现在托雷已经带着人过来了,他不来通知一下车里虎是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