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蹲在路边盯着摊位来回瞟了十几分钟，时不时拍张照片、玩玩手机，眼神飘忽、表情凝重，一看就藏着事儿。

  时念和纪遇都察觉到不对劲，交换过眼神后，准备派人高马大的摄像大哥过去探探情况，但还未采取行动，男人先尬笑着迎了上来：

  “帅哥、美女，你们喜欢朱自清的散文吗”

  “”

  迟疑片刻，时念试探着答：“上小学的时候背过，但不喜欢，怎么了”

  男人不回答，往前凑了凑，继续问：“那你们对梵高的星空有什么看法”

  纪遇不动声色地将时念护在身后，蹙着眉敷衍道：“我们没有看法。”

  但男人还不依不饶：“那你们对蒙娜丽莎的微笑有什么见解”

  “嘶。”纪遇吸气，警惕地抓起桌上竹签，挑起眉反问他：“你到底想说什么直接点。”

  男人一只手搭上小推车，探头，用极其复杂和小心的语气问：“这辆小推车是你们的吗我怎么看着和我家的一模一样”

  也许是害怕被人按头暴揍，说完这句，他又赶紧补充：“我只是好奇问问，说不定是误会，没有诬陷你们的意思，你们别生气哈。”

  被质疑的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出了惊喜和解脱，好好的约会日，愣是因为这个小推车变成了打工日，其中辛酸有谁能懂！

  时念从纪遇身后探出个脑袋，手舞足蹈地向他比划：

  “这车子是一位老婆婆的，她原本在六小门口摆摊，留着白色短发，个子不高，穿黑白碎花长裙，你认识吗”

  男人激动拍大腿：“当然认识了，那是我妈！我就说我家推车是私人独家定制，怎么会和别人撞款不过……我妈的小推车怎么跑你们手里了”

  “这件事还得从上午的卤串说起……”

  时念沧桑地叹口气，简单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他描述了一遍，末了沉痛地捂着胸口道：

  “请你一定要把婆婆叫来，我想亲口问问她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说好的帮个忙，怎么就变苦力了！”

  男人挠挠头，连连说了好几声抱歉，“我妈的电话没人接，要不你们稍等片刻，我回家喊一下她，我家在附近，几分钟就好。”

  两人点头应下了，在等人的空隙顺便又卖了几根烤肠，送走最后一位客人，抬头一看，男人扶着婆婆赶来了。

  “小伙子、丫头，实在对不住了……那个，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而且今天是周末，医生说我有点痴呆，我不是故意的……”

  一到地方，婆婆就开始道歉，说话时双手攥着衣角，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内疚，但说出的话颠三倒四，令人费解。

  时念飞速运转大脑，思考了好一阵，才小心翼翼地开口：“所以……您是把我们忘了”

  “昂。”老婆婆点头，“今天中午，上完厕所我就忘了学生这周末要补课和摆摊的事儿……回家睡觉去了。”

  说到“回家睡觉”四个字时，她心虚地压低了声音，没敢抬头看面前人的表情。

  ……

  空气一片寂静，弹幕哄笑不止。

  【哈哈哈哈……这么悲伤的事情，我明明不该笑的，但根本忍不住，今日功德-】

  【掏出我的电子木鱼，扣佛祖原谅我。】

  【有一说一，大娘这么大岁数了，还要带着病出来摆摊，实在太不容易了，大母猴，要不你把大娘的小推车买了吧，以后我天天照顾你的生意。】

  【突然发现摆摊还挺挣钱的，明天就找老板辞职，摆摊卖烤肠去！姐妹们，他日顶峰再见，我请你们吃烤肠！】

  半晌得不到回应，老婆婆搓搓手，继续解释：“其实睡觉之前我也感觉到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想了半天还以为没冲厕所，又爬起来看了看，确定干净了才睡的。”

  “……”

  面对如此离谱但真诚的理由，时念爽快地选择了原谅：“忘了就忘了吧，没什么大问题，不用道歉。”

  纪遇搬出了钱盒，向她汇报战果：“今天下午我们一共卖了根烤肠，每根两元，共元钱，这是部分现金，剩下的是扫码支付，您可以查一下手机。”

  婆婆尴尬摇头：“不用了，你们忙了一下午，还要推着车躲城管，不容易，这些钱你们自己收吧着，就当是报酬了。”

  纪遇不接话茬，执意把钱盒往她面前推，但婆婆心中羞愧，摇着头执意不肯收。

  两人围绕着一个钱盒来回推让几个回合，最后愣是推出了打太极的架势，时念看不过眼，一伸手把盒子塞到了婆婆手里：

  “收下吧，就三十多的现金，还不够买个三层芝士牛肉汉堡的，没必要。”

  “啊”

  “我的意思是作为社会主义接班人，我们要响应国家号召，助人为乐，不求回报。”

  婆婆的儿子也跟着劝：“妈，你拿着吧，反正也没多少钱，想道谢的话我们可以把人请回家吃顿饭，这样显得更有诚意。”

  摄像大哥怕他们又要临时跑路，连忙出声提醒：“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别墅那边了。”

  请客不成，男人左右看看，快马加鞭冲进对面水果店买了个大西瓜，然后强势地往纪遇怀里一丢：

  “小小西瓜，不成敬意，拿着路上解渴。”

  说罢完全不给两人推拒的机会，拉着小推车撒腿就跑。

  老婆婆见状赶紧双手抱头，边喊着“别给我”边往家里跑。

  纪遇怕她跑得太急出意外，连追都没敢追，只远远地喊了句：“婆婆，您慢点。”

  老婆婆扭过头，向他们挥了下手：“回去吧，下次再见婆婆请你们吃烤肠！”

  母子俩步履匆匆地跑进小巷，转过一道弯，彻底消失在街头。

  打工副本结束，时念疲惫地抻了抻胳膊，感慨万千：“下次约会还是就近转一圈吧，外面的世界太恐怖了！”

  纪遇被她的那句“下次约会”取悦到，桃花眼里流光潋滟：

  “那下次我来安排，保证让你拥有一个浪漫且舒适的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