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节
作者:三人木合      更新:2023-06-08 07:33      字数:2311
  不过,大江老师倒是问过她一次:“那位生病的人,是芃儿很亲近之人罢?”“是,”陈芃儿重重点点头,心下琢磨,觉得如何形容才恰当,最后冲口而出的竟是,“就像……父亲一样。”“啊……”大江老师若有所思,最后点点头,只说了一句,“如果能有机会,芃儿你还是回去多看看的他的好。”一句话扰的陈芃儿一连三天都坐卧难安,再想追问大江老师为何会这样说,又觉莽撞,直到韩林凉的信如期而到,说她寄回来的药他用了后觉得十分管用,浑身都松快了不少,连饭量都长了不少。她那颗油锅里煎的正旺的心,才终于安生了片刻。两个人喝完茶,长泽大江细细把陈芃儿交上来的课业拿去看了,几下勾勾画画,圈出了还需要重新来过的部分,也圈出了值得表扬的部分,寥寥数语评点,有不足也有长进。陈芃儿不算是一个天赋秉异的学生,但是却是一个聪明也知道用功的学生,长泽对这样的学生向来还是欣赏的,她扔下笔,慵懒的靠着茶桌,看正规矩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位来自中国的女学生。眼前的这个鲜然还十分年轻的女孩子,也不过还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容貌秀美至极,气度温婉,却是更有满满的倔强感。这些年来日本留学的中国留学生不少,一是日本的生活费比较便宜,物价比起中国的大城市,有的能便宜一半;二是日本目前国内正是明治时期,国民过的比较安稳,工业和军工业都较中国有长足发展,所以中国的留学生蜂拥而至不过,大部分留学生就是整天瞎混,啥也没学着,反倒是这个女学生,模样娇滴滴的,一看也是家境富裕出身,没吃过什么苦,却是个真的肯扑下身子学东西的……长泽大江身为她这个时代这个国家一个令人惊叹的女性,对这样的女孩子,总也是有点戚戚然。“你知道吗?芃儿,你有些像我年轻的时候。”长泽老师笑眯眯的,声音中不无夸赞。“真的?”陈芃儿怔忪了了一下,仿佛有些不敢置信,放下茶盅,小心翼翼的追问,“哪里……像?”“嗯……”长泽老师仔细想了想,“我觉得性子还蛮像的。”陈芃儿一时没出声,稍后,便有些兴奋的都红了脸:“听老师这么说,我实在是太高兴了!长泽老师,您知道吗,您一直是我的目标!”她脸蛋红扑扑的,眼冒红光:“不敢奢望能达到老师的高度,但是老师您身为一名女性,在眼下这个社会,如此独当一面,自食其力,不同流俗,更不用对任何男人假以辞色!实在是让同样也身为女人的我,满心向往!”长泽老师放声大笑起来:“干嘛要学我,芃儿还如此年轻,长的又美,为何已生出如此感慨,倒叫人好奇了。”陈芃儿一噤,低下头去。长泽老师何等人物,只便笑笑,并不继续话题,把功课还与她,只待她伸手来接时,只对她说了一句:“芃儿,不要为此生生为女人,而觉得不幸。也不要因一时的挫折,便抹煞了这天底下所有的男人。老师这样的年纪,心中对爱情还怀抱期许呢,何况你这样豆蔻的华年呢。”陈芃儿一路走回去,脑中都在慢慢咀嚼这句话……是啊,多少次一个人独坐到天明的那些心灰意冷,那些刻意被遗忘刻意不再被记起的一点一滴,她努力在让自己忘记的那个人,那个身影,那些所有的温柔焉或梦魇……到底还是自己太年轻么?所以才会如此的耿耿于怀,根本和长泽老师的那种真正的潇洒,谬之千里……陈芃儿回到住处,门房递给她一封信:“陈小姐,有您的信。”陈芃儿接过来,心下还奇怪,心想林凉哥的信前天才收到一封,自己还没来的及写回信,怎么这么快又来一封?她翻过信封,信封上面的字迹也有些陌生……她当下就站在门口拆了开来,抖开信纸,信上字不多,却令她一时惨白了面色!呼呼便向房中跑去。信是上海广昌两家纺织厂的经理范西屏写来的:先生病重,今日血吐了一地,余深感不安,特偷偷写信给小姐,望小姐早日归来。第二十九章沉疴第二十九章沉疴这是陈芃儿时隔两年半后第一次见到韩林凉。他瘦了好多,脸色蜡黄得像一张黄麻纸,颧骨高高的凸起,闭着眼睛一声不吭,双手紧紧抓住身下的白床单,随着胸口的剧烈起伏,手背青筋暴起,额前汗如雨下。范西屏轻声:“先生经常会胸闷和气急,但最难受的还是胸痛,一旦痛起来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他不会叫,只自己挨着。实在挨不住了,才会讨点止疼药吃……“那天吐血吐了满满一盆子……看着,实在是吓人!我这才不得不私自做主,给小姐偷偷写了信……”陈芃儿摸了一把脸上不知不觉恣意纵横的泪,使劲吸过一口气,问:“先生病成这样,还有谁知道吗?”范西屏摇摇头:“先生谁都不让说,特别是小姐您和在昆明的陆先生……”又道:“天津宁河老家的那帮族人,这阵子好像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一个劲的前来打探……之前他们天天嚷着让先生过继个侄子当儿子,被先生以老夫人不允给拒了,现在他们知道先生身子不好,过继之事倒不提了,就是一个劲的想来打听先生的病情……”是啊,韩林凉无妻无子,只有一个七十多岁的老母,如果他骤然倒了,哪儿这么偌大的一个广昌,眨眼就会被那些虎视眈眈的韩氏族人给瓜分的一点渣都不剩……陈芃儿走去病床前,望着他他骗了她。他说,他身子无碍,不好,却也没坏,反正都是慢慢将养着,就当是提前颐养天年了;他还说,她寄回来的那些药特别管用,他觉得身子都好了一半,连饭量都增了一半……他骗了她。真可恶……他躺在那里,脸上没有一点血色,瘦削的脸颊上,两个颧骨高高的突兀在那里,眼窝深陷,慢慢张开朝她望过来的眼,眼神一开始有些茫然,随即便使劲蹙起了眉头他才不过三十岁啊,眉心的川字纹却已经这般深了,深到她几乎有股冲动,想上前去给他抚平。然后,她便真的这么做了。“芃,芃儿?”他甚至连开口都很费力气,一开口,声音嘶哑的厉害,“是……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