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节
作者:三人木合      更新:2023-06-08 07:46      字数:3174
  “砰!砰!”两声枪响。那个伸手挡她的人仰头就往后倒去,胸前绽开红花,一声不吭噗通倒地,死的透透的。陈芃儿手中握着一柄银色的小手枪,枪口青烟徐徐,重新对准了正拎着英奇的黑衣汉子:“放开他。”佟三爷口中却“啧”的一声,脸色陡变,冲她大叫一声:“趴下!快趴下!!”自己立刻闪身往车篷的箱子后一滚,与此同时,从外面飞来的子弹,啪啪打在包了铁皮的车轮上!骡子受惊,长长嘶叫一声,没头没脑的刨地转起圈来。四五个持枪的人冲进来,从车篷中射出一梭子弹,击中最前面一个人的前胸,那人往前一扑,再无声息。而不知道又从哪里射来的子弹,在地面上墙面上打出一串火光,枪声顿起,密如急雨。现场大乱!山下重明用力将陈芃儿一拉,两人扑去地上,陈芃儿曲膝往他小腹处重重一顶,他陡然一声呻吟,近在咫尺的脸,额上青筋清晰可见,拳头紧握,指节发出咯吱响声,捏的她紧到生疼,目中戾气如烈焰焚起:“你真想死在这里吗?真的想吗?!”她的力气根本无法与其匹敌,手中的枪立时就被夺了去,他扼住了他的脖子,叫她无法呼吸。但紧接着她眼前一花,恍惚是雪白的刃光一闪,有血从他肩头溅出来,他双手骤然一松,陈芃儿捂着喉咙蜷做一团咳个不止,再抬头时,不知道什么时候枪声已经歇了。云层厚重的天空裂开一道缝隙,白中带灰,透出一层薄薄的日光。陆安手持一把日式长刀,站在那里,浓云随着风在低空卷动,那一线阳光闪烁在铮亮的刀刃上,一行殷红的血正顺着血槽淌下——他低头看了她一眼,她红肿的面颊叫他瞳孔瞬息急缩,眼中一片晦色阴云,手腕一动,刀尖轻轻一挑,一柄长刀“哐当”落去正扶着肩头蹒跚站起的山下重明脚下。第八十三章细菌第八十三章细菌陆安手中所执的是一柄长长的武士刀,陈芃儿在日留学两年,对这种刀也算混了个眼熟,因为山下重明修习剑道,在他的寝室,就挂有这样一柄暗光花纹刃的武士刀,是为他平时的爱物。陆安目光炯炯:“山下会长,不,应该唤您作关东军第六五九部队总务部主任,也是日本陆军省设在上海的远东支援会会长——”他拿剑柄指了指自己的左臂腋下,微不可察的笑了一下:“拜你们所赐,在攀浦的火车出轨没能压死我,在南京火车站这一枪却几乎要去我半条命,前几天被你们追杀,在这旧伤疤上又捅破了点皮,所以今日鄙人单刀会会山下会长,不算恃强凌弱罢?”他指的是方才扎去山下重明肩头那一刀,那一下扎得很沉,几乎将肩膀刺个透穿,鲜血吧嗒吧嗒一直顺着胳膊滴下来,将半片臂膀染成刺目的殷红。山下重明对伤口不闻不问,摇摇晃晃起身,脚尖对着面前的武士刀一挑,身子一沉,一个趔趄,刀刃在地面划出一声鸣响,到底还是用刀身勉力支撑住了自己。陆安淡淡道:“这刀你应该很熟悉,山下会长今日打的一手的好算盘,不可谓不机关算尽。只可惜,你总是把我们中国人想的太蠢。”山下低头一看,手中武士刀的确是自己手下几个日本浪人的佩刀,现在刀在这里,可见人早已被一网打尽,筹谋再三眼看化成一把灰烬,这个东洋男人当下一股疯狂怒意从脚底直窜脊背,“呀!”的一声大叫,长刀豁然高举,自上而下朝陆安头上劈来!这一下出其不意,当是下了狠手,陈芃儿眼前一花,心脏几乎骤停,险些就要急呼出声来——说那迟那时快,陆安手中长刀向上一横,刀刃相接一声脆响,将这一击狠狠弹开!一眨眼的功夫,两人已杀做一团,山下重明半身鲜血淋漓,眼珠子和血一样红,上劈下砍,每一招都凌厉至极,一片刀光中连叫人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陈芃儿知道他自小修习剑道,习的还是在剑派流中首屈一指的神道流,在学校的年祭会上也曾见过他表演剑术,一招一式皆力稳健精准,力大气沉,造诣颇高,属于一流的好手。所以即便现在他一只肩膀受伤,也依旧不能小觑,特别是现在,真真是每一招都用了必杀之心!就见他一刀劈向陆安左肩上,陆安肩部一沉,吃疼抗住,一手刺向他右侧腹部,山下收刀回手,陆安的刀刃上挑,劈在他本就受伤的肩膀上,男人闷哼一声,一个踉跄,早就血肉模糊的肩头顿时鲜血喷涌!几个回合都没能手刃面前死敌,甚至再度受创,山下重明明显心浮气躁起来,额角一根青筋猛跳,眼睛更红的吓人,浑身热血沸腾,扑身上前,一手抓住陆安衣襟,另只手反手捏住刀刃,照着他的喉咙就平推过来!陈芃儿在一旁看的分明,飞身一扑狠狠推在他腿弯上——山下身子一歪,刹那间陆安格住对方的手指,五指一紧,偏头躲过致命一击,飞起一脚踢在男人前胸,右手执长刀一刀劈了下去!血喷了出来,溅了一地。男人委身在地,脸上的血色一点点在消失,刀劈在他的颈间直到前胸,长长的创口像一道森冷的裂缝,随着汩汩喷涌流淌的血,将把一个人的生机也在慢慢带走。四周突然变得很宁静。山下吃力的抬头,喉咙里嘶嘶出声,一双眸子呈现出一种疯狂的亮,口中涌出大量血沫,刀身撑在地面,摇摇欲坠还想挣扎着站起来:“陆,陆子清……你,你很、很聪明——”陆安将长刀扔去地上,嘴角牵出一丝冷笑:“山下会长谬赞。”“论起聪明,山下会长才是不遑多让。”“自小出身名望的武士道世家,虽是幺子,却因生性聪慧而备受家族重视,儿时随父驻扎关东,直到十多岁才返回日本。父亲虽只是一个军医,其伯父却是关东军司令部参谋部总长山下纯一郎,直接受命于天皇。山下会长打小学业优异,十六岁就考进东京陆军军医学校,因其伯父的关系,一直是细菌武器研究室的秘密成员,其后才转学入东京医科大,主研内科。”陈芃儿心中大震,在日留学两年,山下重明身为她的师兄对她照顾良多,不可谓是不感激的,在她眼中,他始终都是一个稳重可靠的青年,有时候甚至还颇有些腼腆和羞涩的拘谨。甚至方才他现身在这里的那一刻,她都还是一直相信,他一定是有自己的苦衷,所以才有如此行径。可,可陆安方才说什么?细菌武器研究室的……成员?!陆安背负双手,眼神犀利:“甚至山下会长东京医科大还没有毕业,便已经被日本陆军部吸纳进关东军防疫部,其内部秘密番号为‘满洲第六五九部队’,实则就是细菌战制剂工厂!”“钱森泉把在临沧的钨矿卖给日本人,以此来获利日本人向他出售武器,而你们表面上志在钨矿,实则是早就在钨矿井中发现一种菌丝。这种菌丝毒性很大,碰到皮肤,会使人皮肤溃烂,化脓、流水,被当地人叫做‘葬翅’。你们将‘葬翅’大量带回哈尔滨,就在六五九部队,与水银等加以调配,制出试剂,用来浸泡棉絮棉纱,而那些棉絮棉纱,在你们的期许中,便应该是东北军乃至整个国民革命军过冬棉服的填充物和布料!”“你们不放心试验效果,所以选了离东三省远隔千里的上海来做这第一桩的军服投放,正逢上海远东支援会成立,所以山下会长才会来到上海。对外说是继承父亲好友的诊所,只是一个普通的日本大夫,实际身份则是远东支援会会长。你们勾结大昌军服织造厂,许以重利,一手打压广昌,一手托起大昌,使其棉纱制品能自产自销,而不是像以往那样依赖于广昌。南京方面接到线报,不能打草惊蛇,委派我来沪彻查此事,而你们此次行事筹谋多时,想必在实验室里已经做过几百次试验,早就势在必得,又怎能忍得了我这颗沙子?所以一而再再二三欲致我于死地,至于芃儿……”他语声突然变得很轻:“想必是你意料之中的意外。”“你一再逼迫她,说只要她应允,便卸甲归田,回去日本做一对最普通不过的夫妻——”男人的嘴角轻轻往上斜了一斜,嘿然冷笑,“你口口声声说钟情于她,却连她的本心都看不透,你以为她会像你们那些俯首帖耳的日本女人,只要嫁了人,就能丈夫胜过天,任你摆布?”他的视线向她投递过去,看她半张脸的红肿,看她披散在肩的一头蓬头乱发,看她久久的注视着他,他亦深深望着她,眼神突然变的软了一软,轻轻摇了摇头:“不,你根本不懂她。”不远处低低一声呻吟入耳,陈芃儿一下从肃然中恍然回过神来,英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