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节
作者:一七令      更新:2023-06-08 16:05      字数:4281
  阿黎在这儿住着的几个月,没有什么关系特别亲近的人,不过除了张娘子,左右几家,还是要过去说一声的。备了份礼,阿黎叫红豆和小鸢一一给各家送去了,又说了些客气话。好聚好散,不过是这个理。她只是顺手这样做了,也没有想太多,转头便忘了差不多了。赵煊虽不让阿黎动手收拾,可她还是瞎操心,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的,没有一刻是歇息的。到了晚上,见阿黎仍是没有消停,赵煊终于忍不住,将人锁在了床头。老虎不发威,这小东西还真就不把你放在眼睛里。得叫她张张记性。……翌日上午,阿黎等着赵煊上了早朝,这才让人准备了马车,将昨儿收拾好的行囊都放在马车里头,准备回王府。她倒也不担心王府那头没人接应。赵煊这么急着回去,怎么会不提前安排好。只怕她再稍稍晚些,王府里头人都要直接上门了。刚出了大门,阿黎便看到门外等着好些熟人,当即有些吃惊。“李娘子,纪娘子,你们怎么会在这儿?”李娘子笑道:“都是听到动静,知道你快要走了,过来送送你。”阿黎有点儿感动,不知说什么好。“昨儿我们都听红豆说了,你这一走啊,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若是不送,以后可送不了了。”按着红豆的说话,江姑娘这回是回她姨母家的,也就是她未婚夫家。这样也好,总比住在外头,无亲无靠得强。“你啊,以后到了姨母家可得精神着点儿。”纪娘子靠近了些,悄悄道,“前头说得话,你可别忘喽。”阿黎囧囧得望着她。没忘呢,都记着,钱财要握在自己手上么。纪娘子一脸孺子可教地看着她:“你知道就好了。还有你那未婚夫,这些日子,咱们几个也都提点提点过他就,他若是有心,想必是知道改的。”阿黎好奇道:“你们怎么提点的?”纪娘子和李娘子对视了一眼,俱是高深莫测地笑了。自然……是委婉地提点。怕江姑娘的未婚夫心中不舒坦,她们可是连话都没有讲,只是每回儿他出门的时候,都用眼神敦促一二。若是江姑娘的未婚夫是个好的,肯定能看出她们这些过来人的良苦用心。阿黎被她们笑得鸡皮疙瘩都起了。她还是决定不问了,生怕会真的问出个什么。几人在门前又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纪娘子念着阿黎是去未婚夫家,不好耽搁太久,后又催促着阿黎赶紧走。阿黎终是上了马车。来时匆匆,去时也匆匆。杏儿胡同不少人看到了马车,都知道江家的人要走了,眼神都追望着那几辆马车,还有不少人对着过去的马车挥了挥手。不管往日有没有什么龃龉,别离之时,总能轻易地放下。阿黎坐在马车里,掀开车帘子望着外头,心中沉甸甸的。她也是个喜聚不喜散的人,可是天下间哪有不散的宴席呢?杏儿胡同不大,没多久便出了胡同,一路向着外头的直道儿驶去。快得没有给阿黎多少伤感的时间,转眼间,再看不到那小小的杏儿胡同了。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王府前。作者有话要说:回来了!第126章马车将将停稳,府门处便有一管家带着众小厮, 欢欢喜喜地迎了上来。最前头的乃是王府里头的大管家, 大抵是太高兴了,笑得满脸都是褶子, 陷得极深, 见牙不见眼。隔着帘子, 阿黎就瞧见十多个人影朝着这边走来。待伸手掀开后, 果真见到了府上的大管家。几个月不见,大管家仍是先前的模样, 分毫未变。“姑娘, 您可算是来了。昨儿晚上,王爷便叫人吩咐了下来,说是您今儿要回府。奴才带着人在这儿候了这么久,可算是把您给盼回来了。”阿黎笑道:“出发前遇到了点事儿,耽搁了一会儿,累着管家久等了。”“不妨事,不妨事。”管家连连摆手。他确实在这儿等了好久,几乎是从天亮就开始等着了,生怕没接到人。倒不是对阿黎有多念想,而是大管家知道,这阿黎姑娘一回来,王爷可不得就跟着回来了么。回京这么些日子, 王府里竟然瞧不见王爷的影子,王府王府, 里头没有王爷,只他们这些奴才在这儿守着这偌大的空壳子,说出去也不像话啊。以前可没发现,他们王爷能这么黏糊人,真是叫人长见识了。可是他们能有什么办法,大管家和孙嬷嬷,一早就盼着王爷回来了,盼到现在才有了动静,可不得激动难耐么。眼下见到阿黎,都觉得倍感亲切。大管家见阿黎似是准备下马车,连连拦住了,客气地不能再客气了:“姑娘,这儿离正院还有一段路,切莫下车,只叫人直接驾着车进去便是了。”“这怎么使得?”坐着车进去,这得多嚣张。阿黎觉得这有点不符合自己低调的风格。红豆听了,也在边上道:“大管家说得正是,你这会儿下去,他们还得担心你会不会走累了。”阿黎不觉得走两步就能把自个儿给走累了,但是看这些人的架势,似乎是不能下去走了。略微有些窘迫的同时,还有些受宠若惊。果然,不论什么时候,她都不能适应这种转变。从小丫鬟,到如今这名不正言不顺的姑娘。阿黎笑了两声后,觉得怪有意思的,仍旧如了他们的愿。马车穿过正门,一路往前,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停在了阿黎的院门口。阿黎跟着小鸢一道下去,却见秋月彩枝三个一早就在那儿等着了。彩枝见了阿黎,在后面眨了眨眼睛,比往日活泼了许多,阿黎亦冲她笑了笑。见到阿黎,秋月领着人,连连走上前。“一路上可累着了?”一面说,一面又吩咐人过去备茶备水,“早就听说你要回来了,都在这儿等着,生怕你又不回来了。”阿黎无奈道:“我什么时候这么折磨人了?”“以前没有,以后可就说不准了。”秋月意有所指。比起那些不知道来路,或者来路大得很的,秋月更希望阿黎能上进些,再上进些,指不定哪一天就成了呢。看眼下这情况,也并不是不可能。阿黎是什么性子,她们最熟悉不过了,日后服侍起来也便宜。彼时,众人都回了屋子里,自有小丫鬟上前,将卸下来的行李归放好。这边几人都坐下后,秋月才发现这回回来竟然还带了一个小拖油瓶。摸了摸晴好的小脑袋,秋月对着红豆道:“你家的小不点?”红豆没什么所谓地点点头:“家里的小妹妹,养不起了,便白送来这儿当小丫鬟。”“那她以后还跟着你?”晴好赶紧抬头盯着红豆,双眼亮晶晶的。若是可以,她定然是想跟着姐姐的。不过红豆却不这么想,皱着眉道:“我往后还要去铺子里做事儿呢,带着这么个累赘做什么。”阿黎怕她们姊妹又生什么龃龉,赶紧道:“你去便去吧,我知道你肯定是不会在玉颜阁待了,往后就去云想容做事儿。等那边都能上手了,往后便做个大掌柜好了。至于晴好,”阿黎将人拉了过来,细声问道,“你就待在这厢房里头可好?”这小丫头也可怜,能依靠的便只有红豆这个姐姐了。至于父母,她娘亲倒是来了两次,只是……经那么一吓,恐怕是再也不敢来了。此间诸事,这小丫头都是一点儿不知道的。晴好还在犹豫,红豆却先一步替她答了:“她知道些什么,你只管吩咐,她若是不做,回头看我不打死她。”晴好吓得赶紧点了点头,应下来了。这几句话的功夫,便成了正院里头的小丫鬟。红豆嫌弃晴好答得不干脆,没少给她操心。这丫头,还真是不像她,这么好的机会不赶着奔过去,还想跟在她身边,跟着她能有什么出息?几人说了一会儿话,便各自散去了。秋月几个另有别的事儿要做,红豆带着晴好下去,给她收拾住处。她往后在阿黎这儿当值,自然不能跟着她住在西院里头。等几人都走了之后,屋子里一下只剩下阿黎和小鸢了。正说这话,阿黎听到声音,不期然地抬了头。只一眼,这头就再没有低下去过。厢房里来了几个丫鬟,手里都捧着布匹,看着都是新进的料子。小鸢瞧着最前面的丫鬟瞧了好久,总觉得这人好像有些熟悉,可又怎么都想不起来是哪个。她以为自己记错了,未想那丫头直接越过了她,同姑娘道:“许久不见了,阿黎。”还真认识啊,小鸢心中感叹。再看那丫鬟的时候,便豁然开朗了。她记得,姑娘之前有两个玩的好的小姐妹,红豆是一个,眼前这个,便是另一个了。似乎是叫玲珑的,只来过一次,故而没什么印象。阿黎的惊讶一点都不必小鸢少,对着玲珑,半天才想起来要说话,遂道:“玲珑,你这是过来送料子?”玲珑轻笑着点头,心知阿黎这事尴尬了,却也不点破。“管事说过些日子便要入秋了,衣裳也得换,便交代我们将几批好料子送过来,你选好了,再拿下去给你置办几身新衣裳。”“正院的管事?”“那是自然了。”玲珑说得平淡,听不出什么变动。见阿黎没说话,揣摩着她在想什么,玲珑忍不住扬了扬嘴角。她想了想,又在后头添道,“前些日子,正院的一个绣娘患了疾,不宜在绣房里做活儿。也是巧了,正院绣房里的管事来选人,刚好选上了我。是以,我便在这正院落了户了。”阿黎想了半天,却还是觉得脑子被什么东西堵了一般,想不出什么道道来。许久,她才终于想出了一句:“那个,红豆知道么?”“知道不知道,又有什么要紧呢,左右她也是在外头当掌柜,也不常回来。我若是不找些出路,难不成还要一辈子老死在那一间屋头里?”玲珑面上苦恼,状似抱怨道。阿黎想替红豆解释一下,可最终,还是闭上了嘴。有些东西,还是不要说得太清楚明白得好。你看此时她恼,未必是真的恼,你见她当下笑,未必是真的笑。玲珑将布匹都放到桌上后,才又对着阿黎笑道:“你看,就是这么多了,快挑挑吧。”阿黎起身走过去。玲珑摸了摸那布匹,入手滑腻,叫人舍不得松手。这般好看的料子,真是不知道穿在身上会好看成什么样子。少顷,她道:“我看这匹银红的,还有那匹雪青色的就很好,你觉得呢?”“都不错。”阿黎点了那两匹,又随便点了其他的。见她挑完了,玲珑才将阿黎挑过的都放到一边,叫一个小丫鬟都抱着,回过头,似打趣道:“到底不一样了,以前你那些衣裳,不是蓝色的就是灰色的,哪敢穿这么鲜亮。”小鸢不悦地看了玲珑一眼,知晓她是姑娘的小姐妹,便忍住了没发作。阿黎也闷闷的,舌尖都是苦涩。她知道自己没有立场责怪任何人,她想挣钱,红豆想上进,玲珑肯定也是想的。只是她想的,与她们俩都不一样。当初赵煊想将这两人调到她身边伺候,阿黎没同意,只是觉得叫自小一起长大的小姐妹来伺候自己有些不人道。但是现在想来,她不愿意,自有人是愿意的。阿黎并不迟钝,只是下意识地不去往下想而已。对于某些事,她还是有过想法的。玲珑和红豆,都是她的好姐妹,如今变成这样,实在是造化弄人。有些事情,终究是回不去了。选好了料子,玲珑也没有在这儿久留,当即带着小丫鬟出去了。踏出了院子,少了树荫遮蔽,才走了几步就被太阳晃了眼睛。玲珑顿了顿,等那阵眩晕过去后才缓缓往前走。想着阿黎之前的满脸惊疑,玲珑只觉得讽刺,她不来正院,难道还要在西院一直给别人洗衣裳么?那种屈辱,那种不甘,这个半辈子都在走运的人又怎么会了解?凭什么被欺负的就只有她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