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作者:厘梨      更新:2023-06-08 21:36      字数:5025
  顾见邃则眯了眯眼,这个时候,魏贵妃怎会过来?魏贵妃过了拐角,看到顾见邃一声不吭近在眼前,愣了愣,声音里有显而易见的惊讶:“原来太子也在。我这些天为姐姐写了一份超拔疏,正好今晚写完,便赶紧送过来祭拜。”她手上果然捏着一份厚厚的白色疏文。这理由倒是不错。但顾见邃仍旧存疑,细细打量着魏贵妃的神态。感觉到太子在看自己,魏贵妃笑了笑。但她迷恋的目光从太子脸上移开,才发现他身后护着个人。魏贵妃的脸色一下就变了,她会过来,其实是买通了一个寿极殿的宫人,知道太子每年新年总有两天会在夜里独自为敬懿皇后烧纸。她为了这个晚上早准备着了。也不做什么,就是想靠近一些好好看看。但她方才可是已听那宫人说了,今晚太子竟不是一个人,而是带着一个身段窈窕的女子。只可惜天色黑又隔得远,且女子带着风帽,实在看不清脸。竟叫她亲眼看到,魏贵妃气得手抖,已冷笑起来:“太子殿下可真是够放诞不羁,居然在皇极殿也忍不住带个女子来亲密?就是不晓得这令太子忘祖的女子是何人?”顾见邃嗤笑:“我带何人在身边,还需向贵妃禀报?”男人声音平淡,隐透寒意:“贵妃僭越了。”魏贵妃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已迅速冷静。太子懒得与魏贵妃辩驳他是否有与女人在寿极殿亲热,仅道:“让开。”魏贵妃哪里会走,她根本就是打定了主意要看清楚这是谁,笑道:“什么女子这般见不得人,殿下竟要如此遮掩?莫非……是陛下的……”某个女人?魏贵妃话不说完全,但太子自然听得懂。顾见邃脸色已彻底阴沉下来:“贵妃慎言。”须知慈颐宫、东宫、寿极殿虽和皇帝的后宫都位于在皇城中,但这几处却是有单独的围院,独立性较高。在敬懿皇后薨逝后,太子几乎没有进过后宫,就是为了避免与皇帝的妃嫔们单独碰面,尤其是年轻妃嫔。太子扫过来的目光凌厉得叫人心惊,魏贵妃强自镇定,她就是要自恃身份站在这里,太子能耐她何?莫非还敢上前动手对他父皇的女人拖拽?只要她站着不走,总能看到这女人是谁。这时顾见邃感觉有只小手轻轻戳了戳自己的后背,想来是在怪他还不带她走。男人笑了笑,索性转过去,俯下身对魏紫吾道:“我又要抱你了。”含义不明的促狭语调。魏紫吾感到后脑被顾见邃的手扶住,他的气息更是拂在她额心,引得原就紧张的身体一颤,她姑母还在一边呢!他怎么这样?便轻轻推他以示不满。顾见邃自是纹丝不动,又加了一句:“你以后要习惯被我抱。”太子她……居然毫不避讳地在她面前与这女人做出亲密举止,魏贵妃突然就抓住了身旁宫女秋芜的手,指尖不自觉地深深掐入对方手掌,痛得秋芜险些叫出了声。魏紫吾脚跟离了地,这才知太子说的抱是这个抱。幸好她裹着太子的斗篷,将她从头到脚罩得严实。她赶紧将已被斗篷帽子遮住的脸更深地埋进太子怀里。魏贵妃眼睁睁看着太子扬长而去,她还没有失去理智到伸出手去阻拦太子离开。“可以放我下来了。”被太子抱在怀里走出好长一段路的魏紫吾道。“不行,万一魏贵妃叫人盯梢,发现我抱的人是你怎么办?毕竟魏家手底下的高手可不少。”“……殿下也太自谦了。”魏紫吾讪讪道。这人故意的把?以对方的身手和敏锐,从前魏家派出的探子,可没有一个跟踪他成功的。顾见邃来到慈颐宫外的一片林子里才将女孩放下来。魏紫吾离去前看看太子,道:“殿下,我明日想向太后请辞出宫,陪陪我母亲和弟弟。”太子道:“好。”又道:“上元节不准跟顾见绪出去看花灯。”“那若是他约我?”魏紫吾问。就算不做夫妻了,毕竟还是表亲,过年不可能一次也不聚聚。“约你就称身体不适,以前我找你的时候你不是很会用这个借口?”魏紫吾沉默一瞬:“知道了。”魏紫吾回到采辉阁,发现顾熙乐竟在等着她,对方道:“婼婼,你可回来了?我跟母妃说了,今晚和你一道睡。”和魏紫吾一起睡可比自己睡好玩多了。“好啊。”魏紫吾笑着摸摸顾熙乐的脑袋。两个人浴身后钻进香软的绣被堆里,躺了一会儿,魏紫吾突然道:“熙乐?我想问你个事,但你要为我保密。”顾熙乐拍着胸脯保证:“那是当然,只要是你的事,我都会保密的。”魏紫吾便道:“熙乐,你说……男人是不是要真心喜欢一个姑娘,才肯为她无条件地做一些事?”若是说起才华能力,魏紫吾自然足够优秀,可说到男人和情爱,她的确一窍不通,恐怕满京城的贵女,无论哪一个拉出来,都要比她懂得多。可顾熙和不在京中,除了顾熙乐这狗头军师,她也不知该问谁。顾熙乐立即翻身坐起来,眼睛贼亮:“婼婼,你居然动凡心,问起男人了!真不容易。”魏紫吾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不过,我觉得你什么也无需做,我二哥就会对你死心塌地的。”顾熙乐道。魏紫吾不得不说:“熙乐,我与表哥的婚约已解除了。”顾熙乐惊讶得一愣:“怎么会?我二哥居然同意?”魏紫吾颔首:“姑母已同意了。先别说我表哥,你快回答我之前的问题。”“那是自然。”顾熙乐道:“话本上都这样写,真正的爱是不求回报的。若是他讲条件,那就是对你爱得不够。这样的男人,最好弃之。”“可若是不能弃,没得选择呢?”“这……”看来婼婼这是有心上人了啊,难怪连她二哥也不要了,顾熙乐想了想:“这也好办,那你就得在他身上多花心思,凭借你的美貌和手段征服他,让他为你痴迷,对你言听计从。”“……”魏紫吾皱眉,她原就担心太子强迫她与他发生什么,想避着他,顾熙乐这意思她还得主动向太子示好,接近太子?魏紫吾虽没有以征服男人的心为目的接近过男人,但却为了利益拉拢过别的男人。她曾利用馥墨斋举办茶会和书画展会,给父亲创造机会笼络仕途不顺但却颇有才干潜力的寒门官员。也以父亲的名义,向京中一些官员送过表礼水礼,三节两寿的贺礼。她知道要笼络人心,不过是四个字,投其所好。可太子贵为储君,要什么没有,且太子在外历来表现得淡泊。若真要肯定地说太子喜好什么,定然是那张龙椅吧。但这可不是她能帮太子弄到手的。顾熙乐道:“你相信我婼婼,如果是你的话,很容易博得男人爱你的。那样你就能让他为你做事了。”顾熙乐看看魏紫吾的眼睛,知道她约莫不懂得怎样引诱男人,便回想自己看过的话本上女子引诱男人的桥段,道:“婼婼……你可以假装不小心地摔了一跤,跌进那个男人的怀里。或者……向他送送秋波,或者……用指尖不经意地划过自己的面颊,再托腮含指看着他……”顾熙乐说着给魏紫吾演示了一下,纤细指尖轻轻抚过自己的脸,再放进唇瓣间含着,神态无辜地看着魏紫吾。顾熙乐做这个动作的时候,魏紫吾终于没忍住大笑起来。“你笑什么?你别笑啊。”顾熙乐有点不满这学生的态度,又道:“天气即将回暖,我记得婼婼你还没有袒领襦裙吧?”她说着伸出手往自己胸前低低一比划:“领口开到这里,现下最时新了,大家都穿的!”顾熙乐顺势扒开魏紫吾中衣的衣襟,入眼的雪峰沟壑,两团呼之欲出的浑圆,白得晃眼,顾熙乐道:“啧,婼婼,你这胸太适合穿袒领襦裙了,赶紧去捣鼓两身,什么也不用做,你就穿着裙子在他面前站着就成。”魏紫吾赶紧掩密实了衣襟,脸上烧红一片。顾熙乐突然想起关键:“婼婼,你说的那男人是谁?我认识么?”魏紫吾道:“没有谁,我只是随口一问。”“……你真当我傻?”顾熙乐开始后悔先前没问清楚就出主意了,急道:“我这是担心你被男人骗了身子。不行,你若不告诉我那个人是谁,我就把这事告诉我二哥。”“三公主,你方才明明答应我保密。”魏紫吾微微肃容。顾熙乐也晓得魏紫吾一旦叫她“三公主”,那就是生气了。她道:“行啦,我不会告诉二哥。可那个人……”魏紫吾沉吟道:“熙乐……你放心吧。你就当帮帮我,先别问了。”顾熙乐知道魏紫吾若是倔起来那可是真倔,只当她是太过害羞,心中再好奇,也只得暂时妥协。两人又说了会儿别的,顾熙乐渐渐酣睡,而向来能比顾熙乐先睡着的魏紫吾,却大睁着眼看着帐顶粉彩沥金的锦鳞,无法入眠。今晚姑母见到太子,依旧的针锋相对,恨不得时刻给太子揪错处。太子没有说错,姑母的确是僭越。不是皇后,却堂而皇之质问太子的私事。就算是薛皇后,也自知是继后,不敢当面对太子指手画脚。姑母居然……倒是姑母竟会给敬懿皇后写超拔疏,看来是打算重新在皇上面前表现了。只是若叫姑母知道,她为了给爹爹看病,竟任由太子对她想抱便抱,想亲近就亲近……恐怕会很生气罢。魏紫吾不免苦恼。但太子她是已经招惹上了,熙乐今日倒是给她提了个醒,如今她应当花些心思,争取在太子面前获取一定的主动。反正若是太子找她,她也避不开。不过魏紫吾清楚,以太子这般以御极问鼎为志的男人,握惯生杀予夺之权,见过的美人不知凡几,就算现下对她的容貌感兴趣,哪里可能色令智昏呢?想让太子对她言听计从,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她的所求也不高,就是能让太子将契书还她就好。毕竟,那就跟个箍子似的束着她,令她委实难以心安。不过,熙乐的法子也太……那个了。公主们的做派向来大胆不羁,投怀送抱她是做不来的,穿穿袒领衣裙倒并非不能接受。毕竟是时下风潮,但是她爹在这些事情上向来管得严厉,等往后若真有必要再说罢。魏紫吾还在思索,身体忽有东西拂动,她低头一看,她的被子不见了,全盖在顾熙乐身上。“……”魏紫吾也不打算去惊动顾熙乐,正想默默将被小公主抛弃的那条被子扯过来,还没等她支起身,顾熙乐已一条腿砸到她肚子上。魏紫吾被砸得闷哼一声,转头看向小脸酡红浑然不知的顾熙乐,一时有些哭笑不得。这是对方在不满她没说出那男人是她三哥?***魏紫吾回到侯府,一连数日都待在家中。可把她弟弟木丁高兴坏了,每日用过早膳便到姐姐的不云居玩耍。馥墨斋让魏紫吾画几个面具,以作上元节带动店里氛围的噱头。魏紫吾便带着木丁到了馥墨斋的楼上。她盘着腿坐在罗汉榻上画面具,而木丁玩累了趴在她身旁睡觉。除了不时给弟弟牵牵被子,魏紫吾便是在用她特制的兼毫细笔不停描画。她分别画的是白泽、重明鸟、兔子、绿梅和牡丹。一经魏紫吾的天赋进行构图和描绘,整个面具带着奇异的鲜焕与神韵,令人一眼便记忆深刻,她绘好后均在角落写上小巧的“稚水君”字样。正在画最后一面牡丹时,一只手突然伸到她目光所及之处,取走那面白泽面具,魏紫吾一愣,抬头看向站在她身旁罩上白泽面具的男人。第23章男人的动作慢悠悠的,足够令她看清对方冷薄的唇和下颌渐渐隐没在面具之后。“……殿下?”魏紫吾诧异得瞬间下了榻。魏陵他们在做什么,太子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近她身了……不过,太子戴上她画的面具。出于对自己作品的欣赏,魏紫吾倒是好生打量打量了对方。男人今日穿着月白绣淡金云气卷草纹的窄袖袍子,和以白色调为主点缀殷红璃眼的白泽面具分外相称。太子已将面具摘下,问:“这张是什么个价?”这显然是魏紫吾画来要在上元节卖的。魏紫吾想想说:“不要钱,我愿意将它献给殿下。”一来她打算在太子身上“花心思”了,二来她方才隔着面具看着太子的眼睛,突然觉得太子这双眼长得还真是好看极了,琉璃玉珠似的黑眸,目光锋锐而沉静,倒算配得上她亲手画的面具。献……顾见邃似笑非笑咂了咂这个字。难得,这可是魏紫吾第一次“献”他东西。数年以前,都是他强行取走,或者不告自取。比如,她的荔枝糖片,她头上戴的小珠花,她捏的公公婆婆泥人。“那就多谢你了。”太子意味不明道。见小姑娘今日穿着一身墨绿地绣龙爪兰蝴蝶襟掐腰缎裳,髻边斜插着清透如水的翡翠双鱼含珠簪,一张脸明净如新雪,令人想到上京玉凰台四月初绽的白牡丹,玉姿雪魄,国色天香,却没有一丝烟火媚气。衣裳的颜色着实暗沉,但婀娜线条依然明晰,顾见邃的目光在她身上游走一圈。魏紫吾察觉到太子并未多加掩饰的目光,心下有恼意和隐约的害怕。果然,献面具对方压根不当回事,太子最想的其实是让她献身给他罢。她想想自己的计划,装作未见,定定神,乘着献东西的热道:“殿下,正巧你来了,我想同你商量个事。”“说。”“我希望,我和殿下私下往来的事,不要再让太后以外的人知晓。”太子看着魏紫吾,缓缓说:“你是不想让魏贵妃知晓吧?担心她觉得你背叛了她,担心她觉得你会帮着我对付他们母子。”魏紫吾其实很善于察言观色,否则怎能代父亲驱御那样多的部属,见状道:“也并非全是因为我自己,也有殿下的缘故。我想着,殿下尚未娶太子妃,皇上也定然不希望看到殿下与魏峣的女儿暗中有往来,这样对殿下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