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
作者:猫说午后      更新:2023-06-09 12:58      字数:4147
  念及此,魏少君默默记下了姜灼华马车的规制和模样。姜灼华坐在马车里,看着手中的紫色小野花出神。她尚记得当初是在什么情况下和魏少君提出的和离。是在她第一次有身孕之后,她和魏少君都很高兴,那段时间,魏少君面上的疲惫少了许多,笑容也多了不少。但是身孕尚不满三月,他娘亲将安胎药换成了落胎药,孩子就这么没了。也是那时,姜灼华才意识到,他娘亲有多讨厌她。不是那种为了儿子同意你们在一起,但还是因为讨厌你就给你脸色看的心态。而是打心眼里,就是想让他们彻彻底底的分开,这个念头强烈到她容不下自己的亲孙儿,或者说,她怕姜灼华生下孩子,就会绑死在魏少君身上。孩子没了,魏少君休沐了好几日,几夜没合眼,姜灼华明显感觉他一下子从一个少年变成了中年。那些时日,他贴身无微不至的照顾她,但是两人相对无言,谁都知道矛盾的不可调和,她痛,他心里也痛。思绪到此,姜灼华眸中酝上一层水汽,盈满眼眶,悲从中来,一滴晶莹的泪水,冲破她的眼眶“嗒啦”滚落,顺着脸颊滑下。若是后来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该多好?若是人生若只如初见,从来不会变,该多好?姜灼华唇边漫过一丝苦笑,她抬起眼,掀开车窗上的帘子,将那一束野花丢出了窗外,再无留恋。本是成束的野花,随着扔出窗外的瞬间随风散开,零零散散的落在夏日干燥的土地上,车轮滚滚而过,将几朵碾进了土里,再无鲜明。姜灼华回到府中,进了耀华堂。叶适见她回来,唇边漫上一个笑意,将手中的毛笔搁在笔架上,起身相迎。姜灼华笑笑,走过去在贵妃榻上坐下,叶适倒了茶水,端过来递给她,在她身边坐下,询问道:“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我以为怎么也得到晚饭的时候,你才能回来呢。”姜灼华接过茶杯握在手里,随口道:“今日在山上滑了一跤,胳膊似乎擦破了皮,就先回来了。”叶适闻言蹙眉,握住她的手腕,便将衣袖拉起来检查:“哪一只手?”姜灼华抽回手,将左臂抬起来给他:“这一只。”叶适撩开她的袖子看看,不由松了口气:“幸好只是擦破些皮。”说着他起身进了卧室,将药箱拿了出来,取了药酒出来,对她道:“可能有点儿疼,我尽量轻,你忍忍。”说着帮她用药酒擦拭伤口,丝丝钻心的疼从胳膊上传来。姜灼华只微微蹙眉,并未喊疼,而是一直侧头看着叶适。前些日子无所顾忌的和他玩闹,委实过了一段时间很快乐的日子。现如今叶适待她这么好,以后也会如此吗?姜灼华脑海里,忽地出现姚诗卉,他未来会是皇帝,阻碍不止是像魏少君的母亲那么简单。即便他一心想和她在一起,大臣们也会劝他选妃。仅仅魏少君母亲一个人,就让魏少君和她,后来疲惫成那个模样,更何况是叶适身边会有那么多的障碍?关乎国家利益的联姻,关乎皇家子嗣开枝散叶,这些压力,是叶适和她抗得住的吗?一旦扛不住,岂非又是一对怨偶?心头纷繁杂乱的思绪流转到此,忽地,姜灼华心头一阵震颤,是不是日后,如魏少君那般疲惫的神态,也会出现在叶适的脸上?仅是想象,就让姜灼华只觉一阵强烈的窒息,心下闷得难受。姜灼华半晌没有声音,叶适便有些不敢上药了,抬头对姜灼华说道:“你要是疼就喊出来,这样我便知道该如何掌握力度……”话未说完,叶适不由一愣,姜灼华的脸色为何有些发白?他忙将蘸了药酒的棉布放回去,身子往前挪了挪,关怀道:“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般难看?是不是还伤到了哪里?”叶适担忧地看着姜灼华,姜灼华抿唇一笑,摇头道:“没有,许是外面天气太热吧。”叶适蹙眉:“莫非是中暑了?我叫厨房给你熬碗绿豆汤来。”说着,叶适转头示意婢女去准备。等绿豆汤端上来,叶适从婢女手里的托盘里端过绿豆汤。姜灼华神思尚游离在在外,本能的伸手去从叶适手里接,谁知叶适胳膊一摆,躲开了她的手,姜灼华不由微楞。叶适见她神色不解,面上露出个略显得意的笑意,而后舀了一勺绿豆汤,往她唇边送去,并笑着道:“我喂你。”姜灼华笑笑,凑上前喝下,叶适面含笑意,一勺一勺地喂她喝完了一整碗绿豆汤。喝罢后,叶适将碗放去一旁,姜灼华站起身,揽住叶适的腰,将他拉到在贵妃榻上,而后枕着他的肩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目休息。叶适见状,忽而一笑,对她道:“等我下。”“嗯?”姜灼华不解地睁开眼。叶适笑笑,起身去书桌边拿了名册过来,复又挨着姜灼华,在窄窄的贵妃榻上躺下,将姜灼华揽进怀里,手绕过她,把名册在姜灼华脑后打开,对她道:“好了,你睡吧。”姜灼华失笑,靠在他的怀里闭起了眼睛。她承认,这些时日,她动摇了。叶适对她的真心和好,她都看在眼里,生出嫁他也不错的想法,但是魏少君的再次出现,惊醒了她。横在她和叶适之间的障碍也清晰的在眼前显露。她再次陷入了犹豫,嫁还是不嫁?叶适身体传来的温热将她团团包裹,此时此刻的叶适,就在当下,真实又可靠。哎……姜灼华心内一声长叹,之前和他亲近,撩.拨他,无非是自己心里渐渐倾向于嫁他,但是现在,却再度心生退缩,明日起,还是暂和他保持距离。现在的姜灼华,不是不信叶适,是不信自己,假如真到了他夺位后,她发现嫁不得该怎么办?现在对他的好,到那时无疑伤人的利器。现在她和叶适的关系,是一段感情最美好的时候,若是能延续下去也就罢了,若是不能,还不如就停在这一刻,省的日后拔刀相向时,连现在的美好都变成恨不得撕裂的过往。想着,姜灼华搂着叶适的手复又紧了些,再亲近一次,最后一次,明日开始保持距离。叶适不知她的想法,觉察到她搂紧自己,唇角不由绽开一个笑意,眼里洋溢着温柔如水的波光。她现在这样,是不是眷恋喜欢自己的表现?如此这般看来,她答应嫁自己的可能性,会很大,这可真是金城所致金石为开。姜灼华就这般在叶适怀里窝了一下午,傍晚时分,元嘉从外面回来,面上带着喜色。上了楼,元嘉激动的喊道:“殿……”叶适忙冲他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元嘉见状,止了声。叶适伸手指一指地面,示意元嘉去楼下说,元嘉点点头,复又下了楼。叶适小心的将姜灼华的手取下来,而后轻手轻脚的起来,下楼去找元嘉。叶适刚一下楼,元嘉面含激动之色,忙喜滋滋的说道:“殿下,成了!太中大夫昨日已入狱,谏议大夫收归麾下。”叶适闻言,展颜一笑,望着门外那一处四方的天,徐徐道:“还有一个月,就是中秋了。”说罢,叶适对元嘉道:“这一个月你老实在耀华堂呆着,别去林染院,我会随时传召你。”元嘉拱手行礼,朗声应下:“是!”只要殿下夺位成功,便可娶二小姐,只一月不见,那又如何?说罢,叶适上了楼,他放缓了脚步,走到姜灼华身边,目光落在贵妃榻上熟睡的姜灼华面上,脸上笑意坚定,眸中溢散出所向披靡的力量。第81章余下的时日, 叶适便开始部署夺位当日的安排, 姜灼华借口天热乏力, 慢慢与他疏远了距离。叶适隐隐觉出不对,奈何太忙,又兼之前姜灼华和他的关系亲近, 让他没有多想, 一心忙着夺位计划。忙碌起来, 时间便会在不知不觉间流逝, 转眼,离中秋只余五日。越是临近中秋, 叶适的神经就越发的紧绷, 耀华堂里的气氛, 也一日比一日凝重。这一日上午,姜灼华和叶适一起吃完早饭后, 叶适急着去找元嘉和良翰,而姜灼华, 则收拾了下, 准备出门前往康定翁主府。昨日康定翁主递了帖子, 要他们兄妹一家人去府中做客。姜灼风夫妇和姜重锦已等在府门处, 待姜灼华出来, 四人一起上了马车。马车刚驶出街角,便见魏少君从暗处走了出来, 他看望着姜灼华乘坐的那辆马车, 面上隐有得意之色。果然是姜家大小姐。他按照那日所见的马车规制, 打听了好些时候,蹲了好几户人家,这才叫他找到了姜灼华。打听她身份的过程中,魏少君也听闻了不少关于她的事,旁人都说她养男宠,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但是魏少君打听了一番,她只买过一个男宠,哪有买男宠只买一个的?兴许这其中有什么隐情和误会。那日见到她,她行止高贵典雅,完全不像是那般急色之人,总之,外界的那些传闻,他不信,须得是自己亲眼见过、亲自了解过的,他才会相信。想着,魏少君唇边漾出一个笑意,复又看了一眼姜府,方才转身离去。姜灼华一行人坐在马车里凰了许久,马车方才在康定翁主府门口停下。下了马车,便见康定翁主已等在府门处。姜灼华率先笑着迎向前,行礼后亲昵地拉过康定翁主的手,笑道:“倒是奇怪,今日小姥姥居然亲自来府门口迎我们。”几人先后与康定翁主见了礼,康定翁主携了姜灼华的手,引一行人进府,边笑道:“你嫂嫂头回来我这儿,我可不得亲自出来接?”程佩玖闻言,忙惶恐道:“翁主言重了,怎么好意思让翁主亲自接我。”姜灼风笑笑,对康定翁主道:“小姥姥,您就别吓唬佩玖了,您身份高贵,谁敢让您出来接?”康定翁主闻言失笑,对程佩玖道:“随你夫君唤我一声小姥姥吧,在外头我是翁主,在你们跟前就是亲戚,这么见外做什么?府里备了酒宴,你们好好陪我玩儿一日,下午咱们去游山,顺道陪我去静罗庵瞧一位故人。”姜灼华不由好奇道:“小姥姥有什么故人在静罗庵?”康定翁主捏捏她的手,温柔笑言,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今日康定翁主府的酒宴,铺张异常,水果皆是荔枝、越王头等从极南之地运来的,依旧新鲜,可见运送花费的财力人力极大。菜品食材皆采用珍贵之物,饶是平常的东西,也由厨子雕成极美的模样,格外精美,厅中有歌舞伎奏乐演舞,琵琶声格外清脆悦耳。姜灼华凝眸看了片刻,而后不由惊疑道:“小姥姥,那舞姬手中的琵琶,可是名器瑶姬?”康定翁主笑笑道:“正是瑶姬琵琶。”饶是见惯了这些金玉之物,姜灼华依旧愣了,摇头笑赞:“小姥姥就是小姥姥,瑶姬琵琶若是落在旁人手里,怕是得当做宝贝供起来,到您这儿,真成了乐器。”康定翁主到了一眼瑶姬琵琶,笑道:“再好的乐器,也得物尽其用,方能彰显出它的珍贵之处,若是摆在那里,听不到它奏的乐曲,跟木头墩子有什么两样?”姜灼风在一旁咂嘴叹气,富贵了多少代攒下来的底子就是硬气,今日这场宴,怕是普通百姓家,好几辈子的花销。姜灼华不由看了看盛装打扮的康定翁主,说来奇怪,翁主府的宴会,她参加过不少,今日这般盛宴,却是从未见过的。念及此,姜灼华不由担忧道:“小姥姥今日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