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有根也觉得许强对这事未免太积极了吧，不由狐疑的看向他，说道：“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事了？”“唉，”许强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我就是觉得他们怪可怜的，老是看到，心里也不太好受。”“嗨，用不着！那些可都是坏分子，成分不好，就该吃点苦头，受点冻算什么。”许有根甩甩手。“是该吃苦，可是他们那样实在怕是熬不过去啊，要是死人了也不知道会怎么样，上次那个知青找不到了不就麻烦的很。”“那些下放的跟知青怎么能一样？”许有根有点不安，上次那个知青失踪的事他是再也不想经历了，不停地调查审问，县里开大会的时候还被拉上去做检讨做典型。“要是一下子死了几个不就麻烦了，而且这几个人都挺老实的，要是死了上面还不知道再安排什么人下来呢。”许强神秘兮兮的凑近许有根小声的说。“那、”许有根顿了顿，上下瞥了瞥他，“你早就想好办法了吧，巴巴的跑过来说这么多。”“嘿嘿，真是什么都瞒不过队长，我也不想管这事，就是我妈看着不忍心非让我想办法。我就想着知青点那里不是空着嘛，空着也是空着，房子就是越住越好，不住坏得就快，不如让那四个老的厉害的住在知青点那里，免得再冻坏了。”许强说的四个老的厉害的就是除了沈建江三人之外的人，沈卫国和刘钢都不老，沈建江年纪倒是大了，可因为原来保养得好下放的过程中没吃什么苦倒不如另外四个人看起来老。“知青点啊，他们住也太”许有根没说下去，他还是觉得那些坏分子就该多吃苦头。“就住四个，其他人还住茅草屋那，除了这个他们也没捞到别的，还是没厚衣服没厚被子，还是苦的很呢。”许强见他动摇了，更加努力的劝说。许有根想了又想，看看眼前的许强说道：“行吧，只能在那过冬，冬天过了就搬回去。”第71章其他四人一走，沈建江他们的日子立刻好过多了, 房间倒是没换, 毕竟人家还是要回来的。许强把家里破旧的门板木板给他们送过去, 下面垫上石头土块, 总算是可以不用睡在地上了，隔绝了地上传来的凉气。许奶奶和陈容容还给他们缝了棉芯, 塞进化肥袋改做的被罩里，以及贴身的薄棉衣，很薄很贴身的那种, 外面还穿着塞了草的旧褂子, 虽然还是有点冷但比原来硬抗着要好多了。最重要的是伙食也大有改善，以前都是等其他人睡着或者趁着去山上拾柴火的时候偷偷吃，现在就不用啦。“呦, 这个是人参吧。”沈建江凑近瓦罐仔细闻了闻。“嗯，家里种的，奶说冬天要补一补, 就拔了一颗熬汤喝, 今天只用了一半，明天还有。”如意把瓦罐和包子拿出来，虽然这里只有他们两家了，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沈建江他们不会直接去许强家吃，都是如意或者许平安送来。“你家还种了人参？”沈建江有些惊讶。“嗯，我爸在山上发现的, 就给挖回家里了，后来结了种子，种了好几颗呢。”“那可真是不得了。”沈建江只说了一句，也没多问。“饭放这了，我先回去了。”“去吧。”冬天一到，大家就开始期待新年了，对如意来说，今年还是过的挺快的。地里已经冻上了，刨都刨不动。也没什么事要做，队员们都不上工了，等着新的一年。“鸡红烧，还有一个兔子，鱼，排骨……”许奶奶掰着手指数今天的年夜饭，今年不止他们一家，还有沈建江三人一起过年，这三个都是大男人，饭量肯定不小。“除旧岁破旧俗，迎新年树新风，新的一年……”“有没有其他的，我想听上次那个打小鬼子的故事，这个好没意思。”许吉祥嘴里嘟哝，伸手去拉收音机上面的天线。灶屋太小了，光是许奶奶和陈容容在里面准备吃的就把屋子塞满了，所以许平安几个都没过去，正围在屋子里听收音机呢。“今天是年三十，几个频道放的都是这个。”许平安拧着上面的旋钮，一个频道一个频道的试。收音机能搜到的实在有限，平时还有各种说书的，当然说的都是战争年代全国各族人民是如何英勇抗敌的故事，还有现在的国家政策等等，不得不说听这个确实能增加见识，知道外面的好多事。只是今天几乎每个频道放的都是新年贺词，听着实在无趣。中午随便吃一点，真正的大餐在晚上呢。这个时候所有人都窝在自己家里准备年夜饭，没人往山边来了，许强也把沈建江三人叫过来一起过年。“翻了年我们厂就要把布卖到东省了，我前几年刚当上司机的时候只用跑邻省，这几年能明显感觉到大家的需求都变大了，不再像原来布毛线生产多了都卖不出去。”“当然，过了最艰难的时候，国家肯定是越来越好的，人民的物质生活提高，需求也会越来越大。”许强几个人在屋里说话，他们不同身份不同出身居然也能说到一块去，还说的很热烈呢。“沈爷爷以前是打过仗吗？”许吉祥在一边听着收音机一边还竖着耳朵听大人们说话，正好听到沈建江说他在东省上过战场的事。“对，我这把年纪又是当兵的，当然上过战场，前半辈子几乎都是在战场上度过的。”沈建江哈哈大笑，身上自从下放以来的郁气也渐渐消散了，脸上露出自豪，为这个国家战斗过是他永远自豪的事。几个人的话题又移到沈建江的战场故事上，几个人都听得津津有味，这可不是收音机上面经过编辑的故事而是真正没有简略没有美化的。吃完年夜饭，所有人聚在堂屋关上门挡住外面的严寒，屋里点着火盆，大家听着收音机谈天说地，桌子上还放着糖麻花瓜子各种吃食，许奶奶和陈容容坐在一边包着饺子，这种时刻让人想永远停留。不过这是不可能的，过完年一切又都像原来一样。六九年对如意来说最重要的就是通过高考，拿到高中毕业证。“我可以自己去的，考完再回来，我会骑自行车。”如意无奈的对要送她去学校的许平安说道。“快上车，今天肯定不能让你一个人去。”许平安已经跨上车单脚支着等着了。“好吧。”“我比原来重多了吧。”如意坐在车后座上看着许平安努力蹬着车轮。现在可不兴什么减肥瘦身，说人胖都是一种夸奖，所以许平安就直接说：“是啊，确实比原来重，不过少了吉祥坐在前面，骑起来轻松多了。”到了学校门口，刚好碰到许平安原来的老师。“李老师！”“许平安，你怎么来了？”李勇是许平安高中时候的老师，去年许平安离校的时候看他精神头还不错，那个时候已经开始把老师归到臭老九一类里，但基于学校一直以来在普通人眼里都是很高高在上的，所以老师也没受太大影响。只不过才过了一年，现在学校就远没有去年看着体面了，学校甚至还有很多杂草，要知道以前这些草都是组织学生去清理的。“来送我妹考试，拿高中毕业证。”“哦，好，好，今天来考试的也没有多少。”李勇讷讷的点点头，没有多说话，现在的老师是没有什么地位的，谨言慎行才是最重要的。打完招呼，如意就跟着李勇去考试了，许平安本来是打算在等如意的时候骑着车到处逛逛的，但现在看着学校他放弃了原来的想法，而是找了把锄头准备把那些杂草铲掉。考试考了大概两个多小时，如意就出来了，这要是一场考试那是正常的，不过这可不是一场而是把所有的都考完了。“这么快？”如意站在许平安跟前的时候，他还没反应过来呢。“嗯，题目都好简单，还很少，很快就写完了，老师当场就批了，说是过几天来拿毕业证。”如意在他旁边蹲下。“你别动，我这就好了，别把手搞脏了。”许平安看如意要伸手连忙阻止她。“快中午了，咱们在街上吃完再回去吧。”如意提议。“嗯，吃完再回，正好我带了粮票。”尽管如意也毕业了，但县里也没有什么能找到的工作，即使靠着许强这几年积累的一点小小人脉能找到，但那工作又累工资又低实在是不值得，还不如呆在家里呢。时间来到七零年，沈建江已经被下放到前进生产队两年了，大学重新开始招生的消息也传来，这次招生不再像原来一样通过考试分数，而是采用推荐的方式，从各地的工人农民军人中选拔到学校接受教育。安平县的第一届工农兵学员还没有定，沈建江却要离开前进生产队回到原来岗位了。第72章“这被下放过来的居然也能回去？”许有根心里纳闷，面上却什么都没表露出来, 手上不停把证明介绍信都写好。“谢谢队长。”沈建江还是原来低调内敛的样子, 并没有因为一朝翻身就变了样子。看着沈建江和刘钢离开的背影, 许有根暗自琢磨, 是不是该对其他下放过来的人好一点，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也翻身了, 能离开这。当初他可是听县里的人说过这几个人里有大学老师，也有做大生意特别有钱的。许有根在这边畅想，那一边沈建江已经拿着证明回到茅草屋了。“首长。”看到沈建江, 原本坐着的两个穿着 军装的人站起身朝他敬了个礼。“你们在这等一下, 我还有点事情要交代，然后才能出发。”沈建江跟他们说了一句就直接去了许强家，现在他的身份已经不一样, 即将要离开了，可以正大光明的进许家门。“沈叔，你现在回去能行吗？”许强担忧的问, 他的担忧是真心实意的, 这才七零年，他去外面跑车的时候还时常能见到到处批//斗抄/家的场景呢，回外面还不如在他们这安全。“不用担心，我已经提前联系好了，这次回去估计也是过养老生活了，不会碍到某些人的眼的。只是这次我不能带着卫国回去，他一个人在这还得麻烦你们多多照顾了。”处于沈建江这个位置的人现在还活着的不多了, 他们有不少是被严刑/逼供后自杀的，连下放的机会都没有。要不是沈建江为了自己仅剩的儿子激流勇退从上面退下来，恐怕也等不到今天。这趟回去他估计也不可能像原来一样握有实权了。“这是肯定的，而且沈叔你回去了想来队长对其他人都不会像原来那样那么严格了。”许强对许有根还是有点了解的。“还有平安这孩子，我现在就是回去也暂时不能给他多做安排，只能让他继续留在这了。”“这有什么可说的，平安就是我们家人，对了，他跟如意去山上了，要不要叫他回来送送。”“不用，”沈建江摆摆手，“昨晚跟他说过话道过别了，我还跟他说不要来送呢，又不是见不到了，没必要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另一边，山上。“沈爷爷今天走你不去送送啊？”如意看着眼前兴致勃勃正在割木耳的人。“有什么好送的，昨天有什么事都说过了。”许平安一边漫不经心的回话一边小心的把枯木上长着的木耳割下。“你以后会跟他去首都吗？”如意不再纠结送不送的问题。“嗯，”许平安难得的停顿思考了一下才说，“应该会。”“首都确实很好，应该能找到好工作说不定还能上大学，留在我们县感觉好像也只能种地赚工分了，没前途啊。”如意叹气，每天呆在家里的日子好无聊啊。“你才多大就操心前途了。”许平安见如意愁眉苦脸的样子伸手敲了一下她的额头。“哎呦，疼！”如意夸张的捂着许平安敲过的地方。“装的还不够像，我可没用多大力。”许平安不为所动，照样割自己的木耳。“你这个人真没意思。”如意放下捂着额头的手。又是三年。“许如意，外面有人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