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这个给你！”

  傍晚，宁静的山村小河边，一名十五六岁，生的粗眉糙眼的黑胖少年，正强行将一朵绢花往对面少女的手里塞去。

  那少女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个子娇小，穿着一身打满补丁的粗布衣衫。略显干枯的头发只简单的编了个辫子垂在胸前，用半旧的红头绳扎着，穷的连根最普通的银发钗都没有。

  可年幼贫穷都难掩她的丽色。

  少女生的极美，皮肤嫩嫩的，就象刚出锅的水豆腐，虽泛着点淡淡的黄气，却完全没有一般乡野少女的粗糙。一张瓜子小脸娇美精致，下巴尖尖、鼻梁高挺、轮廓比普通人深邃许多。

  长长的黛眉如柳，不点而翠，唇红齿白，一双大眼睛更是潋滟生辉，眼尾微微上挑，浓密的睫毛卷翘着，显得格外楚楚动人。

  面对少年，她黑宝石般的眼睛里雾水含烟，笼满了惊惶无措，带着哭腔连声道：“不行，我不能收，虎子哥，求你放了我，别再送东西了，若让婶子知道，她会骂死我的。”

  “这是我用藏下的零花钱买的，娘不会知道，你快点收下吧，这花你戴了一定好看。”

  少年名叫成虎，是村里地主老爷的独生儿子，平时身边多的是奉承的人。

  见少女执意不收他的花，他没了耐性，干脆把眼一瞪，一把扯住了少女细瘦的胳膊，强行把花往少女的头上插去。

  “还敢藏私房钱，你个兔崽子。”

  就在此时，成虎身后猛然传来一身怒吼。

  随着话音，一个生的黝黑高胖，样貌和成虎有八成像，腰比水桶还粗的中年妇女一把扯住了成虎的耳朵，连着扇了他两个耳刮子。

  “娘，娘哎，你什么时候来的？”成虎被这突然袭击打懵了，啪啪两声后，他捂着脸战战兢兢的叫了一声。

  “兔崽子，娘回头再收拾你。”

  成虎娘说着又踹了成虎一脚，将儿子踹翻在地上后，就转头恶狠狠的看向少女。

  “婶，婶子……“

  看着成虎娘凶神恶煞的模样，少女顿时被吓得脸色惨白，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啪——

  瞧了眼掉在地上的绢花，成虎娘的眼中瞬间闪过一道凶光，抬手二话不说就抽了少女一巴掌。

  粗厚的手掌重重的扇在了细嫩的肌肤上，少女左边的脸颊立刻高高肿起，清晰的显出了五个手指的形状，嘴角也流出了血丝。

  少女被扇的站立不稳，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

  还未等她捂着嘴巴爬起来，成虎娘就蠕动着两片厚厚的嘴唇，骂出了一连串的污言秽语。

  “啊呸！不要脸的小娼妇，谁是你婶子，这么小就知道勾引男人，长大了定然是个千人骑万人睡的烂货，想男人就去窑子里卖，少打我儿子的主意……”

  “娘，娘，你别骂长宁，都怪我。”成虎一听就急了，顾不得自己脸还疼着，连忙拉住亲娘劝解。

  “混账东西，你被这小狐狸精勾的都魂都没了，连娘的话都敢顶撞，还偷钱给她买头花，看回头我不剁了你的手。”

  成虎娘恨死儿子被美色迷了眼，怒目一脚再次把儿子踹倒在地。

  然后她抬起右手，黑油油的手指几乎戳到少女脸上，继续大声辱骂，还转身四处嚷嚷：“乡亲们都来看看啊！小贱人现在就知道勾引男人给她买头花啦，出了这样的狐狸精，以后你们可都得看好自己的男人啊……”

  “婶子，你不能这样冤枉我……”

  少女被骂的又羞又气，泪流满面浑身哆嗦，却显然不善言辞，憋的满脸通红也说不出几句话。

  闻声围上来的村民对着少女指指点点：“这不是辛秀才的女儿辛长宁嘛！啧啧，这丫头的命可不好，克父母，没准将来还克夫，难怪成婆子着急。”

  “这丫头和她那来历不明的亲娘一样，生的妖妖娇娇，一副风流卖笑相，看着就不像好人家的闺女。”

  “就是，和她娘一样会勾人！当年辛秀才多俊秀的人物，书也读的好，本来县太爷都有意招他为婿，前途无量啊！结果去了趟南方就被勾走了魂，死活要娶那个来历不明的外地女人，闹得和家族决裂净身出户，活生生气死了辛老伯。”

  “是啊，许是辛老伯怨气不散?，报应到那女人头上，让她生了这丫头就死了。”

  “不孝的辛秀才也遭天谴了，死的连个尸首都没找到，亏得续娶的刘氏心善，没了丈夫还尽心养着这丫头。

  “刘氏连嫁两次都没了丈夫，摆明是她克夫。哎，说起来这女人才是真命苦。才生了儿子辛秀才就去了，丢下她们孤儿寡母的真是可怜。”

  “可怜什么啊！你没看见辛长宁才十二岁，成虎就偷钱买花送她了。凭这丫头的姿色，怕是再过两年，提亲的人能把她家的门都挤破。”

  “也是，凭这狐媚样子，就算嫁不了好人家，也能去有钱人家做个妾，下辈子总归是衣食无忧的…”

  ……

  辛长宁跌坐在地上，捂着脑袋听着四周的议论纷纷，面孔从最初的惨白，渐渐变得白里透青，泛出死灰的颜色。

  她不明白，明明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已经尽可能躲着成虎了，为什么这些人还要如此羞辱她！

  就因为她长的比别人好看，就因为她娘来历不明，就因为最疼爱她的爹爹已经去了，再没人能护着她了吗？

  想起出门时继母再三叮嘱她要小心做事，不要惹麻烦！想起一日三餐吃了有上顿没下顿的家！想起瘦弱的幼弟饿的哇哇哭的样子，想起继母拼命做针线熬红的眼睛…

  听着四周嗡嗡的各种明着辱骂暗着讥诮的声音，辛长宁无力辩解，只觉得万念俱灰！

  她突然不想活了，或许死了就可以一了百了，洗刷所有的屈辱。

  死了，就能在另一个世界与父母团聚，再不必听这些污言秽语。

  死了，就减轻了养母的负担、少一个人吃饭，或许幼弟就能填饱肚子了。”

  还是死了吧！

  “我是冤枉的，我没有勾引成虎！不信，我，我死给你们看。”

  已经打定了主意的辛长宁摇晃着站起来，屈辱的咬着嘴唇，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喊了这句话后，直接跳进了边上的小河里。

  说是小河，只是河面比较窄而已。其实那是条涧流，一直从山上通下来，河水很深，昨日又刚下过一场大雨，水势汹涌。

  在村民的惊呼声中，辛长宁跳下去后，只一个眨眼，瘦弱的身躯就被浪花吞没了。

  “逼死人啦！”

  “长宁…”

  反应过来的人顿时惊叫起来，成虎红着眼就往河里冲，被成虎娘死死拉住。

  村民们虽然都喜欢嚼舌根，可骨子里多少还有点良知，人命关天这样的大事是断不能见死不救的。

  当即就有水性好的人跳了下去，可是水流湍急，那几人顺流漂了很长一段，好不容易才把辛长宁给拉了上来。

  可怜小姑娘早已腹胀如鼓，没了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