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作者:题安瓶      更新:2023-06-15 14:14      字数:4337
  宫阑夕顿住,知她问的是什么,因为知道,所以无法含糊,或者说面对襄城这样一个女子,他无法随意搪塞。他的沉默让襄城淡淡一笑:“你早就明白的,这些年,我岂是只单单在登云阁练字呢?”风吹的葡萄叶飘动,墙外的楚言垂了眼,转身离开,往木兰林走去。江王喜欢木兰,所以在院中种了一大片木兰花,可惜季节已过,看不到幽立在枝头的白木兰,但在树下却站着东都有名的人物,身姿独立雅致,如竹清隽。江王居然骗她。楚言在廊下站定。正午的阳光穿越过这一片幽林,在他身上投下光影斑驳,他隔着数株木兰遥遥地凝视站在廊中的人,届笑如春桃,唇绽似樱颗,惊为天上人,千秋无绝色,又有哪点是虚言,更是不止于相貌的夸赞。映照在赵怀瑾脸上的树影移了一度后,他才开了口,清幽的嗓音却是道:“好久不见。”楚言眼中闪过诧异,不知他为何突然有此一句,道:“明河是赴七郎所约,七郎失约,明河告辞。”赵怀瑾却笑了:“明河郡主为何像变了个人?以前的郡主娇若灵兔,何以今时却静若青莲?”“与君何干?”楚言笑了一下。赵怀瑾默然,与他何干?若楚言执意两断确实无关,但是——他定然道:“怀瑾求取郡主。”楚言已经没有在六叶亭时的震惊,除了觉得讽刺再无其他,她望着赵怀瑾,言辞冷淡:“六叶亭不够明白,阿翁拒了婚事你不明白,刚刚的行酒令你还不知?我一点儿也不想嫁给你。”赵怀瑾心里一痛,眸光闪烁,再次重复了六叶亭的话:“怀瑾乃真心实意,若得郡主为妻,当是怀瑾一生所幸。”楚言嗤笑,又挖苦又自嘲的道:“青郎这是何必,死缠烂打,是走我当初的老路吗?”赵怀瑾听着她故意嘲讽的话,抿紧了嘴唇,他心中有千万情愁想说,但又不敢开口,若是说了,就再也无法挽回。楚言也不等他回答,转身就要离开,却被赵怀瑾一把抓住了手腕,力道恰好,无法挣开。又是这样!每次在她拒绝时,都要用力气上的优势控制她。“放开!”她冷声呵斥。赵怀瑾手劲不松,沉声道:“我不能放开。”楚言目光冷凝,盯着这个前世她追逐了一生的男子,一字一句道:“将死始前悔,前悔不可追。”不管是什么原因,赵怀瑾想要挽回都与她无关,明知他不知前世发生了什么,但她还是想说出这句话。赵怀瑾的手微微发抖,却仍是没松手,他张口欲说什么,楚言却挣扎起来,他只好加大了力道以防她挣脱。“喵~”一声猫叫从走廊转角传来。元宝!楚言脑中闪过那只大胖橘猫的模样,赵怀瑾也似想到了,手上的力度松了下来,楚言趁势甩开他的手转身跑走。赵怀瑾看着她的身影匆匆跑过幽深的走廊,转入一处院子消失不见后,才回身往空无一物的走廊转角看去。第29章楚言扶着墙大口的呼吸着, 忽然惊觉不对,元宝并不在木兰小筑,所以, 刚刚那声猫叫……是宫阑夕!她想不出谁还会学猫叫, 接着她沉默起来,心里一片复杂, 为什么每次这种情况都被他撞见?她最不想让别人看到的场景。回到堂屋里, 大家都已经起来了, 又到后山下的马场说是要比试一番, 除了楚言和襄城, 其余人都挑了马去比试。男子间骑术最好的是孙常华,一开始就遥遥领先,宫阑夕则在最后。而三个女子里,阮珍的骑术最佳,武阳在后面奋力追着,奈何还是差了一大截。襄城看着马场中由追逐变嬉闹的几人,笑道:“好久没有这么轻松了,自从七哥外出游历, 咱们也没有来过这里, 本来说好木兰花开的时候相聚, 到底还是耽搁了。”楚言听罢, 道:“等明年花开的时候,我们还可以再来。”襄城道:“明年不知道还会不会是今年的这些人,比起去年, 今年就少了几个。”楚言眼睛微斜,看到襄城深粉色的裙子。去年闹得很不愉快,因为她的不识大体,惹得普安和赵望月都很不高兴,那次不欢而散。今次因为谣言,姚三郎也没有过来。小时候她与普安赵望月虽有偶有矛盾,但都是小打小闹,隔几天大家就又都玩在一块了,哪像现在,各有心思,有了矛盾就很难化解,尤其是喜欢了同一个人。“你今天写的是哪个字?”襄城忽然问。楚言笑了一下:“我写的‘猫’字,但是没有被抽到。”襄城一愣,失笑:“要是被抽到了,那就有趣了。”“十一娘呢?”“我写的‘问’字,我有很多疑惑,想要别人给我解答。”她说着,目光投向马场中。楚言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宫阑夕下了马,一只手正在抚摸着马头,棕红色的马驹似乎很舒服,长长的尾巴一甩一甩的,还用头去蹭他的手掌。“十一娘的疑问一定会被解决的,只要找对了人。”楚言道。襄城侧首看她:“我已经找到了人,只是担心他被人影响,所给的答案不如我所意。”楚言回视她:“十一娘多想了,外人哪有那么大的影响力,不管做什么决定都是自己的心意,就像我在大悟之后与赵二郎决绝,也只是我自己的决定,阿翁影响不了,七郎也改变不了。”她眼中定然,毫无动摇之意,一时让襄城觉得自己小人之心,宫阑夕做什么,与别人有何关系呢?从一开始他就表明了态度的,他是绝对不会尚公主的,不会靠她的身份得到富贵安逸。至于那些字,悔字是赵怀瑾所写,而情字居然出自江王之手,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啊!就是不知道江王抽字的时候,是不是故意的。楚言知道襄城的驸马是孙常华,对于此刻的暗示,只觉得有些搞笑,而宫阑夕——她垂了眼,前世宫阑夕一直都没娶妻,虽然说媒的人很多。***“嘣~”的一声,一支箭射在了靶上,离靶心有一寸半的距离。从木兰小筑回来的这些天,楚言每天都起的大早在院子里练习箭术,从最开始的脱靶到现在还射不中靶心,定国公在一旁看着,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了,这是荒废了多久才能烂到这种程度?韩仲安给他默默的倒了杯茶。楚言出了一身汗,她的箭术不是这几个月才荒废的,嫁入赵家四年,她连马都只骑过一次,更不说什么箭术、打马球这类的活动。赵周氏不喜欢她玩乐,总说她以前的行为粗鲁不雅,她也只能放弃这些。但其实如今的大周,女子骑马蹴鞠再平常不过,赵周氏是太讨厌她,所以她喜欢的,赵周氏统统不允许。“你的箭术退步也太多了。”定国公可惜的说,以前可是箭无虚发的。“这几个月来,您一直让我修养,我当然荒废了这些。”楚言全推在他身上。定国公瞪她:“惯会诬陷我!以后每天早晨早起半个时辰,好好练习,”接着斜了眼身边的郎君,“你也跟着练,不要只知道读书,连拿剑的力气都没有。”韩仲安嘴唇蠕动一下,想解释什么,最后还是顺从道:“晚生知晓了。”定国公这才满意的走了。楚言放下弓,走到韩仲安跟前,道:“连累表哥了。”“没有,”他赶紧摇头,“其实我也很早就想来练习了。”“你刚到丽正书院,我还以为你会很累。”楚言说到丽正书院,脑子里却闪过抱猫主人的身影,她脸上有些不自在。“书院里没有多累,只不过再过一个多月就是跟国子监一年一度的马球比赛了,我担心自己拖后腿。”他说。每年东都最大的两个书院都会举行比赛,书院的学子都是显赫出身,而且这几年,国子监世家子弟居多,丽正书院则是皇室亲戚居多,所以时常会有较量,到了科举就更不用说了。赵怀瑾是国子监出身,十六岁便取得头名,给国子监挣了不少光,虽然后来的两个状元都出自丽正书院,但似赵怀瑾这个年龄要是想再出现状元很难,所以这样的赛事上也就成了一种荣誉。是以朝廷也很重视比赛,每次都会让宰相亲自主持,她也有四年没去凑过热闹了,今年可一定要去看。回到屋里,书桌上还放着那本《法句经》,抄完之后,楚言还未归还宫阑夕,不知为何,她没有想还回去的意思。“青柠,把《逍遥游》找出来,就是硬黄纸抄的那卷,上面有猫爪印的。”她说着还笑了一下,现在想想,以元宝的体重居然没有把纸踩破。青柠对那卷经书印象挺深刻的,因为郡主连看都没看直接让收了起来,但是放在了哪里……她找的纠结,圣上赐给郡主的经书可不少。楚言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她拿来,便过去看她,几个打开的箱子里都没有。楚言摇头,这丫头还真是不上心,角落里还有一个没有打开的箱子,她愣了一下,隐隐记起那箱子里放的是什么。她缓缓走过去,伸手打开檀木箱子,里面满满的一箱子赵怀瑾的画像,最上面的一张,恰是她画的赵怀瑾笑着的样子,他素来鲜少表露情绪,有也是淡淡的,不管是喜还是怒。但这满箱子的画像却是喜怒形于色,全部都是依着她想象中的人来画的。“阿姊?”身后传来韩婉宜讶异的声音。楚言微顿,起身看向她:“怎么过来了?”“我来找阿姊想借一本书,这是?”她看了眼箱子里的画像,目露吃惊。“这都是以前无聊的时候画的,”楚言也不遮掩,“现在该处理了。”“嗯?”韩婉宜疑惑。楚言笑了一下,让人把箱子抬到院子里,又让青柠拿了火盆,这一下子就明白了什么意思,她是烧了这些画。青婷青柠暗暗心惊,她们清楚的知道自家主子在这些画上费的心思,每天在家里都要花上大把的时间来完成一张画作,使得每一张上的神色表情都那么自然传神。“阿姊不觉得可惜吗?”韩婉宜见她拿起一叠画往火盆里丢去,忍不住道。楚言把画丢进火盆里,火势立刻往上蹿了一截,纸上眉目清楚的人渐渐变成黑色的纸灰。“这些东西留着碍眼,而且占位置,不太好。”她认真的说着,又拿起一叠丢进去。韩婉宜说不出话,她不知道楚言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从自己到京城开始,楚言与赵怀瑾和传言里的截然不同,没有死缠烂打,没有不知廉耻的追求,她的表姊当得起东都明珠的称号,而赵怀瑾的作为,她也是认为他是看在表姊的份上,才尽心尽力的。次日,医官给韩婉宜把脉,说她的病彻底痊愈,可以出门了。楚言让锦叔安排马车,得进宫拜见韩贵妃。第一次见到韩贵妃时韩婉宜尚在病中,神经有些大条,这次清醒的见到姑母,又是在华丽威严的皇宫中,她有些紧张。韩贵妃失笑:“傻孩子,有什么好紧张的,快让我好好瞧瞧。”韩婉宜走上前,轻唤了声:“姑母。”她今日略施薄妆,气色好了不少,眼神也比之前见到时有神了。鄂王的注意力不在他的表兄妹身上,朝着楚言使眼色,楚言没有理他。韩贵妃连连点头:“好了就好,我在宫里也是一直担心,每日都让医官过来汇报,”她指着身边站着的鄂王,道,“这是十五郎,你该叫他一声表哥。”“表哥。”她低着头道。“表妹好,之前一直想去看望你,但阿娘不让,说我会打扰到你。”鄂王说着摊了摊手。韩贵妃嗔他一眼:“别人说一句,你要说五句,你说我能让你去?”鄂王撇撇嘴。韩贵妃无奈摇头:“十五郎和大郎已经见过了,我就不多说了”韩仲安道:“这段时间给定国公和姑母添了不少麻烦,侄儿与二娘心有愧疚。”“一家人有什么麻烦的?”韩贵妃道,“我和童娘子只见过一次面,时隔太远相貌已经记得不大清楚,看大郎这模样,你应该是随了童娘子的样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