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成嘿嘿笑了两声，说道：“我那里养了两头猪，今日见丁总高义，有心要分你一头。”“这事确实得避着别人说，要不然叫他们都知道了，到时候我老丁怕是没有几块猪肉好吃。”丁总哈哈笑了两声，就揽了邱成的肩膀，又往墙边走了几步，小声问他：“怎么样，这猪能有多大，你打算要我多少玉米面？”“这猪养了大半年了，少说也有二百多斤，丁总要的话，我给你挑一头大的，粮食的话，你按一斤猪十斤玉米面算给我就好，要是卖给别人，我最少也得要十二斤。”邱成报价。丁总沉吟了半响，现在偌大一个新南市，也就艾文海那里能有几头猪了，听说也是要在过年那几天宰杀，到时候凭自己跟他的交情，弄一两块猪肉吃吃问题不大，想要一整头的，那是别想。她可有一大家子人呢，手底下干活的人也不少，这些年也没少为自己卖命，今年过年要是能给他们都发一两块猪肉作为福利，那该有多美？估计在整个新南市，她丁总也是头一份了。“你小子手里头可不止两头猪吧？我这里一头不够，你得给我两头。”物以稀为贵，丁总这一回也不还价了。“两头？那可不能按十斤玉米面算了，我也不说十二斤，就按十一斤算吧？”邱成也想过个好年，多卖点玉米面回来，他和阿常也能清闲几天。“还真有，你到底有多少猪啊？多卖给我几头嘛，五头有没有？”丁总一看他还真有猪，胃口顿时又大了起来。“您把我拉过去宰了吧。”邱成苦笑，总共就五头猪，还多卖给她几头呢。一时见她来孤儿院送粮食，就把她这生意精的本质给忘了，真给她那么多猪，还不知道这老丁到时候要在新南市捞多少好处才肯罢休呢。这老丁也是个性急的，当天傍晚，就带人拉了一车粮食去了嘉园小区，邱成果然让人从楼上赶了两头大肥猪下来，老丁一看到这两头干干净净白白胖胖的大肥猪，顿时乐得见牙不见眼。这家伙也不是一个低调的，之后那几天，就没少跟人说自己是如何如何从邱成手里买到的两头大肥猪，每次都要把自己到孤儿院送粮食的善举也顺便宣传一遍。弄得接下来一段时间，来找邱成买猪的人络绎不绝，价格也从十一斤玉米面抬高到了十六七斤玉米面，但是邱成却始终没有松口。剩下来的那三头大肥猪，邱成另有他用。自家留一头过年那是必须的，阿常跟着自己辛辛苦苦干了这么久，总不能让他临过年了，连口猪肉都吃不上，还有周泉也是一样。最后两头猪，邱成已经决定要把它们交给沈星去处理。为了她老子娘的离婚案，沈星最近没少在市里奔走，既然要跑关系，没点拿得出手的东西怎么行，这两头猪杀一杀，猪肉就都给沈星，让她自己看着安排吧。另外，一头羊是放，两头羊也是放，横竖在新南市说得上话的就那么几个人，邱成已经跟沈星说好了，让她在跟市里边那些人拉关系的时候，看看能不能把阿常的身份证顺便也给办了。这两头猪是在养鱼工厂那边杀的，事后，沈星给邱成送了一条猪腿一个猪肚过来，说是他们这边这头猪还没杀，先拿这些东西尝尝鲜。邱成把这条猪腿和这个猪肚一起，又加了些剥了壳的熟鸡蛋，还有不少豆腐干笋干，煮了一大锅卤味出来，阿常每次吃饭的时候，只要往米饭上浇一勺热乎乎的卤味汤，就能吃得喷香，再夹几口青菜，一顿能吃三大碗。腊月二十六这一天，邱成用卡车往孤儿院送了最后一批蔬菜粮食以及鸡蛋，然后就不再去了，他跟孤儿院院长说好，要是不出意外，自己会在正月初八再来一趟。有那些军人看守这座孤儿院，邱成并不十分担心这些人的安危，但他还是跟院长说了，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让对方给自己打电话，只要是他力所能及的，他一定会帮忙。不用给孤儿院送东西以后，邱成他们就很少再出门了，阿常最近似乎也不太喜欢出门，这有点不寻常。邱成观察了几天，才终于发现了原因，外面的人过得太艰难了，他们家的生活又有点太好了，阿常看向那些人的目光中常常会流露出怜悯和不忍，但是他又不愿意把自己的食物送给那些人，于是他就选择待在家里，不和外面的人照面。不得不说，这一个学期的时间，阿常变了不少，他不再局限于自己的世界，这是一个不错的现象，说明他正在慢慢融入这个社会。其实在邱成的心里，也藏着一个小小的，充满着自私和邪恶的念头。他想让这个男人只属于自己，只信赖自己一个；想让他是世界里，除了自己，没有其他人；想让他的身边，除了自己，没有其他的选择。邱成把这个念头深埋在自己的心底，不让它有任何发芽生长的机会。“砰！砰砰砰！”午夜，邱成被一连串的枪声陡然惊醒。“嘘！没事。”阿常这时候正盘身睡在他的枕侧，他伸出一条胳膊将邱成往自己身边揽了揽，又用舌头舔了舔他的发际，留下一片湿热的触感。邱成伸手摸了摸他的面颊，抬头看向他的眼眸，从那里面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睡意。这段时间，他也感到很不安吧？“我去露台看看。”邱成抓了床头的睡袍披在身上，起身往露台走去。透过蒙着薄薄水雾的玻璃，邱成看到新南大学那边好几栋教学楼的灯光都亮了起来，隐约还可以听到从那边传来的喧嚣。他只要打开“天罗地眼”就能看到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现在，他并不想看。“回去吧，冷。”阿常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边，无声无息地。“嗯。”邱成应了一声，不再在露台上驻留。再一次回到床上，阿常依旧盘身在邱成身边，一下一下地梳理着他的头发，亲吻他的额头，舔舐他的鬓角……他喜欢这个人，喜欢这个屋子，喜欢现在的生活，但是外面发生的事情，让这一切再次变得风雨飘摇起来。不过没有关系，无论将来他将流落到什么地方，无论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只要这个人一直都和自己在一起……112分明第二天早上,邱成就听人说，新南大学里面死了人。近期,市政府和军方之所以会出面把那些从别的地方涌入新南市的灾民管制起来，就是为了不让大量的灾民流入市区,让这一座原本就已经岌岌可危的城市陷入混乱。那些被安排在新南大学里面的灾民并不是进去了就出不来,有人若是想要离开新南市,只要向看管他们的士兵提出口头申请，在订购好火车票之后，就会有专人负责带他们去火车站。也就是说，他们要么离开新南市，要么安安分分地待在新南大学,根本别想到外面的新南市市区去晃荡。这些逃荒而来的灾民,有些是为了一口吃的背井离乡,有些则是因为他们家乡所在的城市眼看着就要乱了，为了躲避混乱才暂时离开的，对后面这种人来说，暂时停留在新南大学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可是不管怎么说，把那么多人关在新南大学，其中相当一部分人又没有充足的食物，出乱子也是迟早的事，据说昨天晚上就是有人向别人的食物出手，引发了一场小小的混乱，然后又有别的人跟着起哄浑水摸鱼，最终导致事情的扩大化。嘉园小区就挨着新南大学，新南大学那边万一失控，嘉园小区这边就是首当其冲。沈星给邱成打来电话，说最近形势太紧张，她不放心让家人继续住在老街那边，要把她们接到养鱼工厂的宿舍去暂住，问邱成要不要也一起搬过去，邱成拒绝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不想离开自己的房子。这两天新南市的气氛很紧张，邱成知道，有些人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在他们嘉园小区，很多人都在想办法往市中心搬，或借住在熟人家里，或用粮食临时租个屋子。腊月二十九这天，邱成把家里仅剩的一头猪也给杀了，杀了这头猪，他们家就没有大牲口了，之前养的那三头羊，在养鱼工厂那边养上山羊以后，就拉到那边交给沈星去管理了。沈星说要在年三十早上把那一老一少两头公羊给杀了，到时候给邱成送一扇羊肉，再煮上几大锅羊杂汤，让厂里的工人们也沾沾油星，上回杀猪的时候，她就没怎么舍得给工人们吃，猪心猪肚猪大肠，全都被她物尽其用了。这么些东西送出去，效果也很明显，离婚案没那么快有结果，阿常身份证的问题基本上已经解决了，对方给了一个身份信息，让阿常在年后派出所开始上班的时候过去，直接说补办身份证就行了。这天下午，邱成在陈婶子等一众帮工的帮忙下杀了猪，又给每个帮工分了些猪肉猪骨头猪下水，让他们拿回去好好过个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