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作者:有只胖头鱼      更新:2023-06-16 08:09      字数:4834
  她想起卫旌笙看她时的眼神,仿佛在他看来,她不过是深埋在污秽泥垢里的蛆虫,不,或许连蛆虫都比不上,可下一刻,他看向霍妩的时候,却这么珍惜,仿佛她是个什么一触就碎的宝贝,他非得把她捧在掌心好生呵护着才好。她忍不住回头,此时她已走了一段距离,她只能看到卫旌笙低头与霍妩说着什么,然后一道走开。霍妩明明只到卫旌笙的肩膀,两人却总能并肩而行,无非是卫旌笙放慢了步伐适应她罢了。她想,霍妩啊霍妩,我可真羡慕你。小时候羡慕你有疼爱你的父母兄长,有尊贵的县主身份,无论我做什么都入不了太后与皇后的眼,可她们却把你当皇家的孩子一般疼爱,只要你在,我总要退后一步。如今我们都大了,你又有裕王在你身边如珠如宝地护着你,你自己都没在乎的事,他比你更在乎,连一两句流言都不愿叫你听见。那我呢?她问自己,我有什么?这个问题在陈思璇脑海里方方出现,就被她果断地抛在脑后。她踏步而去,心道,总有一日,我会站在最高的地方,到那时,我再不用向任何人屈膝!卫旌笙与徐妧枫才开口说要与霍妩先走一步,徐妧枫就开始拼命地点头,巴不得霍妩能赶紧把卫旌笙带走。妧枫是有多怕她七哥……霍妩歪着头看他,卫旌笙离得她极近,耀眼的阳光下,她甚至能看到他脸上一根根细小的绒毛。七哥真是好看,她心想,别说七哥是最好说话的人,就冲他生得这么好看,我也,也……“想什么呢?”她的目光太过炽热,叫卫旌笙想装作没看见的样子也难。“想七哥好看!”霍妩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话出口时,她才觉得不好,登时把头转了回去,左看右看的,就是不看他。卫旌笙摸摸自己的脸皮,得,看来小姑娘是真喜欢他这张皮相。他扬眉一笑,故意上前两步,贴着霍妩走,霍妩避不过,气呼呼地道:“七哥老挤我做什么,这条路这么大,你走哪儿不行呀?”他带她走的是条山荫小道,一颗颗故事长得老高,根系盘叠交错,连枝叶都缠在一起,路上开满了山花,春意盎然,置身其中,只觉神清气爽。这条路其实说不上宽广,只是单就他们两个人,就算横着走,那也是绰绰有余的了。卫旌笙面不改色地道:“我怕树上有虫掉下来。”霍妩狐疑道:“少骗人了,我才不信你怕虫子。”呀呀呀,小姑娘长大了,没以前好骗了呀,卫旌笙不答,仍凑过去,霍妩虽然嘴上说着不信,到底没有继续避着他走。“继续说说呗。”卫旌笙仗着腿长,慢悠悠地挨着她走。霍妩瞪了他一眼:“说什么?”“说……”卫旌笙忽地把脸凑近,霍妩猝不及防,看卫旌笙离她忽然近在咫尺,自她年关时来了葵水,便算是大姑娘了,连兄长都不会再像幼时离得她极近,趁她不备忽然把她举起来抱住转圈圈。卫旌笙这一出,叫她不自在极了。“可是你说我长得好看的,那你说说,我是个怎么好看法,嗯?”卫旌笙对着她笑了一下,霍妩的耳根蹭得红了起来。她猛地拿手捂住脸,躬下身飞也似地跑开,卫旌笙听见她边跑边碎碎念:“太作孽了吧,我七哥铁定是山里修行成精的千年公狐狸没跑啦!”卫旌笙笑弯了眼眉,他高声道:“阿妩,跑慢些,同手同脚的也不怕摔了。”前边的身影一顿,随及,少女用更响的嗓门儿冲他吼道:“闭嘴吧七哥!不说话又不会变成哑巴!我才不会摔倒!”她清脆的声音在山林里回荡,惊了满树鸟雀,雀鸟们成群的飞出来,在湛蓝的天空中排成一列,悠闲地朝更远的地方飞去。另一边,陈纵推门走进屋内,他回身关门的功夫,就听见一个女声道:“兄长今日在马场上好威风,思璇可真为兄长骄傲。”陈纵蹙眉,他坐到桌边,陈思璇正坐在那儿,撑手抵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鸟a:这两个愚蠢的人类再说什么?鸟b:大概是那个母的在夸那个公的好看吧鸟c:啊,哪里好看了,他连个毛都没有,就头顶上那一撮,个秃毛的有什么好看的?鸟a:就是就是,眼神不好吧霍妩:七哥你说,这些小鸟叽叽喳喳的,会在说什么呢卫旌笙一摸下巴:啊,大概也在夸我好看吧霍妩:卫旌笙这件事你是过不去了是吗鸟abc:此人多半有病……生理期真的太痛苦了,愿世界没有姨妈痛,我磕了两颗止痛药才有力气爬起来把剩下的写完,有哪里不通的明天再改改希望看文的小可爱里没有和我同病相怜的人,啾咪以及,求收藏求评论嗷嗷嗷第30章 归家陈纵记得父亲以前常说, 好男儿当志在天下, 不该被囚在一方土地中。于是,他十二岁时一柄长剑, 一个简单的行囊,就随师父离开了岭南,一路游走四海,师父教他武艺,教他学问, 教他为人之道。仗剑走四方,天涯一杯酒。这几年,虽无锦衣玉食,陈纵却觉得快活无匹,他几乎忘了自己是陈氏这一代家主亲子,他生来背负的东西烙印在骨子里,如附骨之蛆,他无论身在何方, 总要回到他生命的原点。只是他没想到,把他带回岭南的,会是他母亲病重的消息。陈纵不眠不休快马加鞭地赶回去,陈思璇已经接到消息在门前等他,见他匆匆下马狂奔而来,她低眉顺眼地叫了他一声“兄长”。就像她现在这样。陈思璇倒了杯茶递到他面前,与他道:“兄长不说话,是有什么心事吗?”“思璇, 你小时候,从不会像这样,一板一眼的叫我兄长。”她从前也会举着糖画,跌跌撞撞地跟在他后边,一口一个“哥哥”的喊他。陈思璇低着头,睫毛轻轻闪动:“兄长说笑了。”陈纵不再开口,他紧紧捏着茶盏,手上青筋暴起,似乎茶盏一不留神就要随在他手心里。陈思璇恍若未见,继续说道:“兄长今日清谈会上,与各世族子弟谈得如何?兄长既已回来,就不能像在外头时那般无拘无束了。更何况,矿山那件事,还得兄长与我那宫中的表兄一道,拿个章程出来。”“可据我所知,兄长对我表兄屡屡避而不见,思璇敢问兄长,究竟是何意啊?”她说的表兄,正是陈淑妃所出的淮王殿下,卫蔺沣。陈纵重重地将茶盏拍到桌上,溅起零星水花,他道:“有什么好谈的,私挖矿山,导致矿山塌陷,数百矿工丢了性命,这本就是我陈家的不是。我们现在该做的,是在陛下面前陈情,再好好安置那些矿工的家人,而不是一味的粉饰太平!”“兄长慎言!”陈思璇猛地把声量拔高,“我看兄长在外多年,连脑子都糊涂了是吗?照你说的做,你良心上是过得去了,陛下心中会怎么想,这对陈家,对表兄他又会造成多大的折损,兄长想过吗!”“兄长。”陈思璇放缓了语调,款款道:“我知道兄长是风光霁月的人物,看不得这些阴私。只是兄长,你我身为陈氏儿女,与家族息息相连,兄长既享了陈家身份带来的尊荣,也该为陈家做些什么,淮王身上留的,有一半是我陈家的血。兄长,不会不明白吧?”陈纵深深地望向她:“那么你呢,自进京以来,你行善举,扬善名,与亲贵子弟相交甚广。思璇,你能否告诉为兄,你到底想做什么?”“兄长放心,我心里有分寸,对了,明日回京,若表兄再来,兄长可别又驳了他的面子,相信即便眼下父亲在这里,也会让兄长这么做的。”她对他的问题避而不答,只站起来向门口走去。“思璇你等等。”陈纵突然快步朝里屋走去,不一会儿,他取了一个锦盒出来,递到陈思璇面前。陈思璇接过,当着陈纵的面缓缓打开,里头卧了个泥塑的小人,看模样,竟与她有几分相似。“这是我先前在街上看到的,买了一直想送给你。”见妹妹始终不声不响地盯着小人儿,叫陈纵心里发慌,他道:“你看,这小人有些像你是不是?我记得你从前缠着我上街,在卖泥人的摊子那寻不到像你的泥人,还跟我发脾气来着,我……”“兄长。”陈思璇打断了他的话,“多谢兄长记挂着我。然而兄长,我已及笄,不再是那个任性的小孩子了。”“这些东西,我早就不喜欢了,也请兄长以后,不必费这些心思。”陈思璇说完这些话便推门而出,落日的阳光把她的背影拉得很长,她攥着那个泥塑小人,再没有回回头。第二天一大早,卫旌笙就命春莺把睡得昏昏沉沉的霍妩从被窝里揪出来塞进了马车,霍妩百般的不情愿,若不是顾忌着面子,她恨不得扒着门框不出去。卫旌笙看得好笑,与她道:“就这么怕见你二哥和母亲?”霍妩皱巴着脸,没精打采地道:“不是怕,只是……唉,七哥还记得我们几年前那个上元夜吗,就是我碰见拐子的那一次。”卫旌笙眉头微蹙,五年过去,他思及此事,仍觉得后怕:“怎么突然提到这个?”“这件事我根本就不怪我二哥,可他嘴上不提,心里却一直记着,这几年看我看得紧,动辄就好一顿说,平日里好好的,发作起来那脸拉得老长,嘴巴比母亲还厉害呢。”霍妩说着,就把两颊上的肉往下拉,硬生生挤出张长脸来,“喏,看见没有,就像我现在这个表情。”“还有啊,这清谈会不是还有几日才结束么,你这么早回去不好,不如我们再多留几日啊。”她在马车里拱来拱去的,嘟囔着朝他提议。卫旌笙伸手在她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少在我面前作怪。我还有事要忙,总不能这些学子闲人们在这呆多久,我就陪多久吧。何况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多几日少几日也没什么区别,最重要的,是看这些人来日的作为。”霍妩眼中光华流转,她迫不及待地开口:“那不如我……”“想都别想!”卫旌笙知她甚深,她一开口,卫旌笙就猜到她在想什么歪主意,他毫不犹豫把她的这点小心思扼杀在了摇篮里,“若我真把你一个人留在兰亭,莫说你父兄,单是皇嫂那里就没我的好果子吃。”霍妩小声道:“少来了,才不信你会怕悦姐呢。”卫旌笙假装没听清,道:“在说什么?”霍妩把手搭在嘴边做喇叭状,“我说,七哥你骑术这么好,做什么非得和我一起挤马车呐!”这马车里铺满了狐狸毛,白白软软的,若只她一个人,她大可以自在的在马车里打个滚儿,只是又进来一个卫旌笙,这地方就显得不够开阔了。卫旌笙拢了拢身上的披风,一脸无辜地看着她:“今日风大,阿妩当真忍心赶我出去骑马吹风吗?”霍妩还没开口,卫旌笙就作势要往马车外钻,“唉,罢了罢了,阿妩大了,嫌弃七哥了,连马车都不愿与七哥共乘……”他这长吁短叹的,宛如一个儿孙不孝的孤寡老人,看得霍妩嘴角一抽:“七哥你回来。我,我就随口一说,又没有要赶你出去的意思。”她话音刚落,卫旌笙就稳稳地坐了回去,霍妩狐疑道,“七哥你就是想逗逗我是吧?”“想什么呢?”卫旌笙打开马车里塞着的一个小木柜子,从里头取出一个食盒,“怀香斋的桃酥,吃不吃。”“吃!”毫不意外的答案,卫旌笙从食盒中取出一碟桃酥递给她,“一会儿,我先送你回国公府。”他道。霍妩的桃酥咬了一半,闻言期期艾艾地看向他,哀嚎道:“七哥!敢情这是你给我准备的断头饭呐!”“说什么傻话。”卫旌笙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霍妩不爱用发油,一头青丝干净柔软,她的发丝在他指尖划过,他不留痕迹地把从她头上捋下一根断发纳入袖中,他道:“我送你回去,再帮你在国公夫人面前多说几句好话总行了吧。”霍妩把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算了吧,母亲重礼,当着你的面不说什么,等你一走,我照样没个好果子吃。”她一挺胸膛,脸上写满了“视死如归”四个大字。卫旌笙憋着笑歪倒在车厢内:“好了,皇兄昨日就遣了人过来,与我千叮咛万嘱咐,叫我千万与国公夫人说,过两日务必请你进宫陪陪皇嫂,皇嫂这两日老没个精神,皇兄也是想着你在的时候,她总能松快些。”霍妩的眼睛蹭得一下亮了起来,她美滋滋地道:“肯定是悦姐叫他这么说的,我就知道,悦姐最心疼我了。”若她生了尾巴,此刻必然是摇得正欢。卫旌笙眸光闪动,他觉得有些手痒,小姑娘坐在他的马车里,吃着他买的吃食,当着他的面,说什么悦姐最心疼她……果真是欠收拾了!镇国公府门前,沈容寒着一张脸站在门口,看着马车从远处一点点靠近。霍妩跳下马车,看着母亲的冷脸,什么胆子都没了,她怯生生地喊了一句:“母亲”。沈容扫了她一眼,不理她。只走上前去,冲马车一福:“小女顽劣,多谢殿下看顾,劳烦殿下了。”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卫旌笙这才拱手道:“阿妩已送到,小王就先走一步了。”“哦对了,夫人,皇祖母与皇嫂甚是思念阿妩,两日后还望夫人能容阿妩入宫小住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