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寝室，关丽文还没上床，坐在桌前，一看见她俩进来便问道：“周五晚，我们学院跟金融学院联谊，你俩去不去？我要统计人数。”

  “联谊？”张晓蓉先开了一包薯片，凑过去问：“什么联谊？我还从来没参加过。”

  “联谊嘛，男男女女聚一堂，吃吃喝喝交朋友；唱唱歌再跳跳舞，做做游戏好相识。”孟灵嘴巴里唱诗一般，她从被子里坐了起来，甩甩手中的纸张，那是此次联谊的活动介绍。

  “你这说的什么呀？”张晓蓉瞪她一眼。

  “和金融学院的学生，时间周五下午四点到晚上八点，地点报告厅。”关丽文说着拿了一张宣传单递过来，“具体的这上面都有，你俩看看。”

  宋妍将削好的苹果切了一半给张晓蓉，“别吃薯片，吃这个吧。”

  这么晚了，苹果饱腹感强，热量又低，当然她更想吃张晓蓉手中的薯片，不过忍着吧，会胖。

  “……四点到四点半，热场歌舞……五点到五点半自由活动……”

  宋妍大概扫了一眼，赞叹孟灵的总结，非常通俗，又特别到位。

  “感觉还挺好玩的！”张晓蓉问关丽文：“要不要交钱？”

  “当然不要。你们去不去？这可能是我们大学四年唯一的一次联谊呢！”

  “丽文，我就不去了啊。”宋妍归位，收拾着书本。

  “为什么不去呀，难得放松一下更有益于知识的吸收。”张晓蓉想去，她问孟灵：“你去不去？”

  “去啊，免费的晚餐，当然要去。不过呢，我就是去吃一吃，看一看，至于交朋友，可不感兴趣。”

  同性朋友不必过多，三两个能交心的足够，多了反而像疯长的藤蔓，缠缠绕绕的容易乱。至于异性，小说看多了的缘故，孟灵还无法完全正视现实中的男人。

  至于金融学院的男生嘛，反正没听说有什么出挑的。

  “我当然也是去玩玩啊，现在哪有时间交朋友！”

  张晓蓉说着，心里想起徐文轩。

  她是在大一的迎新晚会上注意到他的，于一众男生中，他是鹤立鸡群般的存在，然后作为学生代表，他唱了一首歌，那声音，不知别人怎么感受，至少是直抵她的心底。

  那时那刻，她便沦陷了。

  之后两年多的时间里，开始了各种的接近、接近、再接近，费尽心思，一心一意，心无旁骛。

  结果，换来的只是欺骗和利用。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妍妍，你去呗，我们四个人在一起不会无聊的。”张晓蓉做什么都爱想着宋妍。她们一个寝室四个人，这几年吃住在一起，早成了彼此的好姐妹。不过尽管同样是好姐妹，也分个轻重。

  这应该很正常吧，哪怕是一个妈生的孩子，在父母心中，他们的分量也不可能是一样的，不然“偏心”这个词怎么来的？

  那么，在她心中，她最喜欢宋妍，自己对她也莫名地有一种依赖。

  张晓蓉想过，若是哪一天分开了，她肯定会想死她的。

  “其实，”宋妍不好意思笑笑，解释道：“我周五要和程秋寒看电影，票已经买了。”

  因为紧张的学习安排，加上又和张晓蓉一块，这十来天她和程秋寒没见几次，每次见面也很匆忙，程秋寒有点生气，说要她一次性地把时间都补给他。

  “哎呀，瞧我这脑子，真是不够用了。”张晓蓉拍着脑袋，“我居然忘了，你是有对象的人，我还担心你不去联谊的话会一个人孤单呢。”

  想到这些天，宋妍一直和她在一块，如果再拉她去参加什么联谊，程秋寒知道了，一定记恨她。

  “你脑袋不是不够用，而是只没蜡烛的灯笼，纯装饰用的。”孟灵逮到机会就要损几句，张晓蓉照例去扒拉她几下，扒拉完却问：“你联谊穿什么衣服去？你觉得我要不要把头发剪一下？”

  “我穿什么你别管，但你得带着脑子去。”

  “哎呀，你烦死了！”张晓蓉叫了起来，孟灵躲在被子里笑得打颤，她够不着，奈何不了，只气得砸了两本书上去。

  “孟灵，别想我再跟你说话了！”张晓蓉转身去问关丽文：“丽文，你说联谊需要特别打扮一番吗？”

  “我觉得不要吧。毕竟我们不用上台表演，跟平常一样好了。”关丽文话锋一转，又说：“不过如果想认识异性，可以捯饬捯饬。”

  “那我不需要了。”张晓蓉嘴上这样说着，心里想，头发还是再稍微理一下好了。

  自从剪了短发，头发再难留得住了，过程太煎熬。

  而宋妍的头发长长了不少，五月的天渐渐热起来，便绑了起来。

  女生“披头散发”，在高中时期属于违反校规一类，到了大学后，报复性地，她很少扎马尾。披着发，不是显得更成熟吗？

  上了大学，宋妍愿意自己成熟些，哪怕是看上去。

  只是程秋寒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盯着她看了好久。

  “怎么了？”宋妍一开始不明所以。

  “你头发……”程秋寒向她脑后指了指，宋妍这个样子，让他想起了以前，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她的场景。

  那是冬天，一个刮很大风的晚上。

  当他们突然停下脚下的动作时，他也顺着他们的视线望了过去。

  是一个女孩，她推着自行车，站在巷口的路灯下，她围着围巾，身上穿得很暖，灯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风吹得脑后的马尾飘来飘去。

  她扭头，正朝他们这个方向看着。

  “看什么？再看连你一起打！”他们恶狠狠的话一定唬到了她，他看到她推着车子慌忙离开了。

  于是他继续蜷缩起来，抱住脑袋，迎接又一阵拳打脚踢。冬天的风冷酷如刀，似乎将脸上的伤口割得更大更痛。

  那时他还小，以为那点拳头、那点痛会死人或者让他残废。

  “你们干什么？！”心里害怕的时候，一声恫吓响起，那是属于成年男人的声音。

  他们其实胆小如鼠，不过仗着人多而已，所以那一声大喝后，他们停下动作，立刻撒腿跑了。

  黑暗的巷子里，只能看到模糊人影，那个成年男人的声音，他熟悉，是学校保安的。气喘吁吁的他从他身边跑过，追了上去，嘴里喊着：“你们这群坏小子，被我逮到就死定了！”

  这保安没什么用，年纪大又胖，一次也没逮到过他们，少年的程秋寒在心里嘲笑他。

  不过最好在他无功而返之前离开这，可身上一点力气没有，他靠着墙爬起了一点，又摔坐在地上。

  这时，一个声音传来：

  “你没事吧？”

  声音很轻，带着微微喘息声，差点淹没在呼啸的寒风里。

  他循声望去，那个女孩站在巷口，还有那辆自行车。她的马尾散开了，紫色的围巾挂在脖子两边。

  “你没事吧？”她又问一句，向他走近了几步。她在光里，程秋寒可以看到她通红的、干干净净的脸。

  他不想她过来。

  不知忽然哪来的力气，他猛地站了起来，踉跄着跑了。

  在期末考的表彰大会上，他又看见了她，知道了她的名字。

  后来到了高中，再见她时，她已变成了短发。

  不过，怎样都好了。